第21章 糧倉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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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門在狂暴的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門栓劇烈震顫,木屑簌簌落下。門外火把的光亮透過縫隙,在堆積如山的糧袋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光影,也照亮了李長天五人布滿血汙、汗水和絕望的臉。空氣裏彌漫著新穀的幹燥香氣、濃重的血腥味,以及一種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堵門!用糧袋!” 李長天嘶吼著,聲音因劇痛和嘶喊而破裂。他拖著那條斷腿,用盡全力將最近的一個沉重糧袋推向門口。陳墨瘸著被箭矢擦傷的小腿,咬緊牙關和李栓子一起推動另一個。另外兩個幸存的兄弟——滿臉是血的“疤臉”和僅剩獨臂的“老倔”——也拚盡最後力氣,將沉重的麻袋堆疊在搖搖欲墜的門後。
“豁牙哥…他…” 李栓子瞥了一眼角落裏氣息全無的豁牙,聲音哽咽。
“顧不上了!” 李長天低吼,抓起一把剛發現的製式軍弩,動作生疏卻無比迅捷地將一支冰冷的弩箭壓入箭槽,“栓子,疤臉,上糧垛!占據高點!陳墨,老倔,跟我守門!弩箭省著點用!專射露頭的!”
話音剛落!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側門連同後麵堆疊的糧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麵硬生生撞開一個大洞!碎裂的木塊和傾瀉的粟米混雜著撲了進來!幾個猙獰的官兵麵孔和閃著寒光的矛尖,瞬間出現在洞口!
“放!” 李長天目眥欲裂,手中弩機猛地一扳!
“嘣!”
機括震響!弩箭化作一道致命的黑影,精準地貫入一個正欲鑽進來的官兵咽喉!那人連慘叫都未發出,仰麵栽倒!
幾乎同時,糧垛高處也響起弩弦的震鳴!李栓子和疤臉居高臨下,弩箭帶著複仇的怒火呼嘯而出!
“噗!噗!”
一支弩箭射穿了一名官兵的皮甲,釘入胸膛!另一支則擦著另一個官兵的頭盔飛過,嚇得他怪叫一聲縮了回去!
“有硬弩!小心!” 門外傳來驚怒的呼喊,攻勢為之一滯。
這短暫的喘息之機彌足珍貴!
“快!把洞堵上!用屍體!” 陳墨反應極快,指著門口那具被李長天射殺的官兵屍體吼道。
老倔獨臂奮力,和李長天一起,將還在抽搐的屍體拖拽過來,連同更多的糧袋,死死塞住那個被撞開的破洞!更多的麻袋被瘋狂地堆疊上去,暫時封住了缺口。
門外響起氣急敗壞的叫罵和更猛烈的撞擊,但厚重的糧袋堆砌的臨時工事暫時抵擋住了衝擊。糧倉內暫時恢複了令人心悸的寂靜,隻剩下五人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
李長天背靠著冰冷的糧袋滑坐在地,斷腿的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冷汗瞬間浸透單衣。他低頭看著手中沉甸甸的軍弩,冰冷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不真實的清醒。五個殘兵,五把弩,幾壺箭,被困在這巨大的、象征著生存卻又無法立即果腹的墳墓裏。外麵的官兵如同嗅到血腥的群狼,隨時會再次撲上來,將他們撕碎。
“大哥…箭…不多了…” 疤臉從糧垛上滑下來,聲音嘶啞,將手中空了大半的箭壺展示給李長天看。他的臉上那道舊疤被汗水浸得發亮,新添的傷口還在滲血。
李栓子也下來了,手臂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臨時捆紮的破布。他臉色慘白,眼神卻透著一股被逼出來的凶狠:“狗日的…撞門撞得凶…再來兩次…怕是頂不住了…”
陳墨靠在一旁,撕下衣襟死死勒緊小腿的傷口,試圖減緩失血。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幹裂,但眼神卻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計算:“硬守…必死無疑。我們得…想辦法…從裏麵…找到出路。”
“出路?” 老倔用僅剩的獨臂拄著長矛,苦笑著環顧這巨大而封閉的糧倉,“除了這扇快爛掉的門,連個窗戶都沒有!甕中之鱉,哪來的出路?”
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蔓延。疲憊、傷痛、箭矢將盡、退路斷絕…每一樣都足以壓垮他們僅存的意誌。
就在這時!
“咚…咚…咚…”
一陣極其微弱、沉悶的敲擊聲,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清晰地鑽入了李長天的耳朵!
他猛地抬頭,眼中爆出精光:“聽!”
眾人立刻屏息凝神。
“咚…咚…咚…”
聲音再次響起!很微弱,很有規律,像是…有人在下麵用石頭敲擊著什麽!
“地下!聲音從地下傳來的!” 陳墨也聽到了,掙紮著挪到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靠近倉庫最內側角落的地麵。
李長天強忍劇痛,拖著斷腿爬過去,將耳朵緊緊貼在那冰冷、布滿灰塵的夯土地麵上。
“咚…咚…咚…” 聲音更清晰了!而且,伴隨著敲擊聲,似乎還有極其模糊、壓抑的人聲!
“下麵有人!” 李長天抬起頭,眼中燃燒起一絲難以置信的火焰,“是…是我們的人?還是…”
“管他是誰!” 李栓子眼中也燃起了希望,“能敲出聲,就有路!大哥,挖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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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瞬間點燃了殘兵們的求生欲!沒有工具,就用刀砍,用矛撬,甚至用手摳!
李長天抽出腰間的柴刀,狠狠劈向地麵!夯土異常堅硬,火星四濺,隻留下淺淺的白痕。疤臉和老倔用矛尖奮力撬動地磚的縫隙。陳墨和李栓子則跪在地上,用手指瘋狂地摳挖著磚縫邊緣的泥土!
指甲翻裂,手指磨破,鮮血混著泥土,但他們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那微弱卻持續不斷的敲擊聲,是他們此刻唯一的救贖!
“哢噠!”
一聲輕響!一塊厚重的地磚被老倔用矛尖和疤臉的柴刀合力撬開了一條縫隙!一股更加濃重的、帶著黴味和灰塵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有風!下麵有風!” 李栓子驚喜地叫道!
眾人精神大振!更加瘋狂地撬動!一塊,兩塊…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鑽入的黑黢黢洞口,赫然出現在眼前!洞口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但那股微弱的氣流,卻真實地存在著!
“咚!咚!咚!” 下麵的敲擊聲變得急促起來,似乎也察覺到了上麵的動靜!
“下麵是誰?!” 李長天對著洞口壓低聲音喊道。
短暫的沉默後,一個沙啞、虛弱卻帶著狂喜的聲音從深淵般的黑暗中傳來:“…是…是當家的嗎?…我…我是…地老鼠…劉三啊!”
劉三!那個在李家村就擅長鑽洞挖渠、後來負責打探消息的兄弟!他竟然沒死?!還被困在這糧倉下麵?!
“劉三!真是你?!” 李栓子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是…是我!老天爺開眼啊!” 劉三的聲音帶著哭腔,“黑鬆林那晚…我被打暈…醒來就被關在…關在這下麵的地窖裏…跟幾個看守糧倉的雜役一起…剛聽到上麵…殺聲震天…猜到…可能是…咱們的人…”
希望瞬間變成了狂喜!下麵不僅有路,還有可能了解情況的自己人!
“快!快拉他上來!” 李長天急道。
就在眾人七手八腳找來繩索,準備垂下洞口時——
“轟——!!!”
一聲遠比之前更恐怖的巨響在門口炸開!臨時堆砌的糧袋工事被徹底炸開一個大洞!硝煙彌漫,碎木和粟米如同暴雨般四濺!火光中,一個魁梧的身影手持巨斧,狂笑著率先衝了進來!
“反賊!拿命來!” 正是潼關守軍的一個悍勇隊正!
緊接著,更多的官兵如同決堤的洪水,嚎叫著從破洞湧入!冰冷的矛尖、雪亮的馬刀,瞬間填滿了門口!
最後的屏障,破了!死亡,撲麵而來!
“疤臉!頂住!” 李長天目眥欲裂,抓起軍弩,對著衝在最前的隊正就是一箭!
那隊正反應極快,巨斧一橫,“當”的一聲巨響,竟險險格開了弩箭!弩箭擦著他的頭皮飛過,釘入後麵的糧袋!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隊正獰笑著,揮舞巨斧,帶著狂暴的氣勢直撲李長天!
“大哥小心!” 疤臉怒吼一聲,挺起長矛,不顧一切地迎了上去!他知道李長天斷腿行動不便,隻能用自己的身體去擋!
“噗嗤!” 沉重的巨斧帶著無匹的力量劈下!疤臉的長矛被輕易蕩開!斧刃狠狠砍進了他的肩胛骨!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啊——!” 疤臉發出淒厲至極的慘嚎,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但他竟用最後的力量死死抱住了隊正持斧的手臂!
“找死!” 隊正暴怒,想要抽斧,卻被疤臉垂死的巨力死死纏住!
機會!
李長天強忍斷腿劇痛,猛地從地上彈起,手中的柴刀化作一道複仇的寒光,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劈向隊正因憤怒而暴露的脖頸!
“噗——!”
刀鋒入肉,切斷骨頭的滯澀感順著刀柄傳來!滾燙的鮮血噴濺了李長天滿頭滿臉!隊正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龐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倒地,壓在已經氣絕的疤臉身上。
“疤臉——!” 李栓子發出悲憤的哭喊,手中的弩箭瘋狂射出,將緊隨隊正衝進來的兩個官兵射翻在地!
但官兵太多了!如同潮水般源源不絕!狹窄的門口瞬間被屍體堵塞,但後麵的官兵踩著同伴的屍體,依舊瘋狂湧入!弩箭很快射光!李栓子拔出腰刀,老倔獨臂挺矛,陳墨也撿起地上官兵的腰刀,三人背靠著背,組成脆弱的防線,死死擋在李長天和地洞之前,與湧入的官兵展開血腥的肉搏!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怒吼聲、慘叫聲、兵刃撞擊聲在巨大的糧倉內回蕩!每一秒都有人倒下!老倔的獨臂被砍斷,他狂吼著用身體撞向敵人,被幾支長矛同時貫穿!陳墨腿上本就帶傷,動作遲緩,被一刀劈中後背,踉蹌倒地!李栓子狀若瘋虎,腰刀卷刃,便用拳頭、用牙齒撕咬,渾身浴血,如同血人!
李長天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心如刀絞!他拖著斷腿,揮舞著卷刃的柴刀,瘋狂地劈砍著靠近的敵人!但他行動不便,很快被兩個官兵逼到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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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的!快走啊!” 倒地的陳墨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喊,抓起一把地上的塵土灑向圍攻李長天的官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當家的!接著!” 地洞裏突然傳來劉三嘶啞的喊聲!緊接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被拋了上來!
李長天下意識接住!入手冰涼沉重——竟是一把官兵的製式手弩!而且已經上好了弦!
“下麵…有…有軍械庫…快…” 劉三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顯然也在下麵搏鬥!
天無絕人之路!
李長天眼中凶光爆射!他舉起手弩,根本無需瞄準,對著正撲向自己的兩個官兵,狠狠扣動了懸刀!
“嘣!嘣!”
兩聲機械震響幾乎同時發出!如此近的距離,弩箭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噗!噗!”
兩支弩箭狠狠貫入兩個官兵的胸膛!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們帶得向後飛起!
“栓子!跳!” 李長天沒有絲毫猶豫,對著還在死戰的李栓子狂吼一聲,自己則拖著斷腿,用盡最後的力量,撲向那個黑黢黢的地洞入口!
李栓子聽到吼聲,拚著後背挨了一刀,猛地撞開一個敵人,連滾帶爬地撲向洞口!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官兵的怒吼聲在身後響起!
李長天率先滾入深不見底的黑暗!緊接著是渾身是血的李栓子!在墜落的瞬間,李長天隱約看到陳墨掙紮著爬向洞口的身影,但隨即被幾支凶狠刺下的長矛淹沒…陳墨最後望向洞口的眼神,充滿了訣別和一絲解脫…
“墨哥——!” 李栓子墜入黑暗時發出的淒厲哭喊,在狹窄的地道中回蕩。
李長天重重摔落在冰冷潮濕的泥土上,斷腿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幾乎昏厥。他掙紮著抬頭,洞口的光亮正在迅速變小、變暗——有人正試圖用東西堵住洞口!而在微弱的光線下,他看到了幾張同樣驚惶、沾滿泥土的臉,其中一個,正是瘦小卻眼神精亮的劉三!
“當家的!快!這邊走!” 劉三撲過來攙扶李長天,聲音急促,“地道通城外亂墳崗!快!”
李栓子也掙紮著爬起,背起李長天的一條胳膊。兩人架著他,在劉三的指引下,跌跌撞撞地衝入地道深處更濃重的黑暗。身後,洞口的光亮徹底消失,官兵的怒吼和封堵的聲響被厚厚的土層隔絕,隻剩下他們粗重的喘息和腳步聲,在死寂的地道中回響。
黑暗吞噬了一切,也暫時吞噬了追兵。但潼關的血腥,失去兄弟的劇痛,如同附骨之蛆,緊緊纏繞著僅存的三人,在這通往未知生路的亡命地道中,一路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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