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地宮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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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黑暗的秘洞中,時間仿佛凝固成沉重的鉛塊,每一刻都帶著傷痛的呻吟和仇恨的喘息。李長天攥著那塊冰冷的斷符,粗糙的棱角深深硌進掌心,卻遠不及斷腿深處那如同活物啃噬般的麻癢劇痛來得清晰。老鬼的藥糊像一層蠕動的詛咒,緊緊吸附在傷口上,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有無數滾燙的細針在骨縫裏攪動。他咬緊牙關,汗水混合著黴塵從下巴滴落,在身下的岩石上洇開深色的斑點。
“大哥…水…” 李栓子摸索著遞過一個破瓦罐,裏麵是冰冷的岩壁滲水。他的聲音同樣沙啞,後背的刀傷在反複練習劈砍後隱隱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底那團日夜灼燒的恨火。
李長天接過瓦罐,灌了幾口。冰冷刺骨的水流滑過幹澀灼痛的喉嚨,帶來短暫的清明。他摸索著,將瓦罐放回原處,指尖卻意外觸碰到一塊光滑、堅硬的平麵——不是冰冷的岩石,更像是…石板?
他心中一動。之前他們隻關注了堆放的糧袋和武器箱,這角落似乎從未仔細探查過。他忍著劇痛,拖著斷腿,向那個方向挪動。李栓子察覺到動靜,也摸索著靠了過來。
“栓子…摸摸這裏…” 李長天抓住李栓子的手,按向那塊光滑的平麵。
入手冰涼、平整,邊緣似乎有規則的縫隙。兩人順著邊緣摸索,發現這並非天然岩壁,而是一塊人工修葺過的石板!石板不大,約莫三尺見方,被厚厚的灰塵和滑膩的苔蘚覆蓋,若非刻意觸碰,極難發現。
“石板?下麵…有東西?” 李栓子聲音帶著驚疑。
“撬開它!” 李長天當機立斷。秘洞裏的糧械、斷符,加上這塊隱藏的石板,這裏隱藏的秘密遠超他們的想象!或許是新的生路,或許是更大的凶險,但絕境之中,任何變數都比坐以待斃強!
沒有趁手工具,隻有柴刀。兩人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沿著石板的縫隙撬動。石板異常沉重,縫隙裏塞滿了經年累月的泥土和苔蘚根係。他們輪番用力,汗水浸透了破衣,斷腿的劇痛讓李長天幾欲昏厥,但都被他死死壓了下去。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死寂的洞穴中格外刺耳。
終於!
“哢噠!”
一聲悶響!石板被撬開了一條縫隙!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古老、混雜著濃重土腥、金屬鏽蝕和某種奇異硫磺硝石氣味的陰風,猛地從縫隙中湧出!嗆得兩人連連咳嗽!
“有風!下麵有空間!” 李栓子又驚又喜。
兩人合力,用柴刀和找到的撬棍武器箱裏找到的生鏽鐵釺),終於將沉重的石板完全掀開!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鑽入的黑黢黢洞口暴露出來!洞口下方深不見底,那股奇異的混合氣味更加濃鬱,隱約還帶著一絲…灼熱的餘燼感?
“大哥!我先下去探路!” 李栓子自告奮勇。他點燃一小塊之前找到的、用於包裹肉幹的幹燥油布火種極其珍貴,必須省著用),微弱的火苗在洞口跳躍,映照出下方似乎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粗糙開鑿的石階。
火光搖曳,隨時可能熄滅。李栓子不再猶豫,一手持火,一手握緊柴刀,小心翼翼地鑽入洞口,沿著濕滑的石階向下摸索。
李長天趴在洞口邊緣,凝神屏息,斷腿的劇痛在緊張的情緒下似乎都減輕了幾分。下方傳來李栓子謹慎的腳步聲和碎石滾落的輕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大哥!下麵…下麵有個地宮!” 李栓子壓抑著激動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帶著空曠的回響,“安全!快下來!”
李長天精神一振!他咬著牙,用雙臂和完好的腿支撐著身體,一點點挪向洞口,然後艱難地、幾乎是滾落著,沿著那陡峭濕滑的石階滑了下去!
“砰!” 他重重摔落在堅硬冰冷的地麵上。斷腿處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但他立刻掙紮著坐起。
借著李栓子手中那點微弱的、隨時可能熄滅的火光,李長天看到了一個令他震撼的景象!
這裏赫然是一個比上方洞穴更加寬敞、明顯經過人工精心開鑿的隱秘空間!約莫一間屋子大小。地麵和牆壁都相對平整,殘留著開鑿的痕跡。洞壁一角,堆放著一些腐朽的木箱殘骸和生滿厚厚綠鏽的金屬器皿碎片,散發著濃重的銅鏽味。空氣中那股硫磺硝石混合的奇異氣味更加刺鼻。
而最吸引李長天目光的,是地宮中央!
那裏,用巨大的、切割平整的青石,壘砌著一個奇特的“灶台”!灶台中央是一個凹陷的圓形石坑,坑壁被熏得漆黑,坑底殘留著厚厚一層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粉末狀物質。灶台周圍的地麵上,散落著一些同樣灰白的粉末,還有一些暗紅色的、如同朱砂般的顆粒,以及幾塊黃澄澄、像是硫磺的結晶碎塊!
“這是…什麽?” 李栓子用柴刀撥弄著坑底的灰白色粉末,一臉茫然。
李長天的心髒卻猛地一跳!這詭異的灶台,這刺鼻的氣味,這灰白的粉末…他猛地想起當年在縣衙做苦役時,偶然聽一個被處決的“妖道”臨刑前癲狂嘶喊的隻言片語——“伏火礬…硝石硫磺…焚城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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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火藥?!” 李長天脫口而出,聲音因震驚而嘶啞!雖然他從未見過真正的火藥,但這景象與那“妖道”描述的試驗場所何其相似!
“火藥?!” 李栓子也驚得瞪大了眼睛,“就是…就是傳說中…能開山裂石、燒毀城池的那種…妖火?!”
就在這時,李栓子手中的火苗因為油布燃盡,猛地跳動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地宮瞬間陷入比上方洞穴更加濃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大哥!” 李栓子驚呼。
“別慌!” 李長天低喝,強迫自己冷靜。他摸索著,向記憶中那堆灰白色粉末的位置爬去。指尖觸碰到那細膩、冰涼的粉末,一股更加濃鬱的硝石氣息鑽入鼻腔。他抓起一小撮,湊到鼻尖仔細嗅聞,又用手指撚了撚。沒錯!是硝石燃燒後的味道!
“栓子…找找…看有沒有…沒燒完的東西…或者…字!” 李長天急促地說道。既然有人在此試驗火藥,很可能留下配方或記錄!
兩人如同盲人摸象,在冰冷黑暗的地宮中瘋狂摸索。手指拂過粗糙的石壁,冰冷的金屬碎片,腐朽的木屑…每一寸地麵都不放過。
“大哥!這裏!石壁上…好像…有刻痕!” 李栓子突然激動地喊道,他摸到了一處相對平整的石壁,上麵似乎有淺淺的凹槽。
李長天立刻摸索過去。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清晰的、人工刻鑿的痕跡!非常淺,似乎是用尖銳的石器或鐵器反複刻畫留下的。他屏住呼吸,用指尖極其仔細地感受著那些凹槽的走向。
是字!
雖然模糊、斷續,但確實是字!
他一個字一個字,極其緩慢地摸索、辨認:
“…伏…火…法…”
“…硝…石…二…斤…”
“…硫…磺…二…兩…”
“…籮…末…一個模糊不清的字)…五…錢…”
“…裹…以…紙…入…石…臼…搗…萬…下…”
“…忌…水…忌…明…火…近…身…必…焚…”
這…這真的是火藥的配方!而且似乎是某種被稱為“伏火法”的古老配方!雖然關鍵處籮末後的字)模糊不清,但硝石、硫磺的比例和搗製方法卻清晰可辨!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貫穿李長天全身!他握著配方刻痕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火藥!傳說中的戰爭凶器!如果…如果能掌握此物…何愁大仇不報?!何懼官兵圍剿?!
“大哥…這…這真能行?” 李栓子雖然不認識幾個字,但從大哥的反應也猜到了大概,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一絲本能的恐懼。
“能行!” 李長天斬釘截鐵,黑暗中,他的眼睛仿佛燃燒著幽幽的鬼火,“這是…天賜的殺器!” 他立刻下令,“栓子!立刻上去!把洞裏剩下的硝石粉、硫磺塊、還有那些木炭灰灶台灰燼的主要成分)!都刮下來!一點不剩!帶下來!”
“是!大哥!” 李栓子不敢怠慢,立刻摸索著爬回石階,返回上層洞穴。
地宮中隻剩下李長天一人。絕對的黑暗和死寂中,他背靠著冰冷的石壁,斷腿的劇痛似乎都被這巨大的發現帶來的狂熱所壓製。他一遍遍用指尖描摹著石壁上的刻痕,那些冰冷的凹槽此刻如同滾燙的烙鐵,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伏火法…硝石二斤…硫磺二兩…籮末…五錢…搗萬下…
模糊的字跡如同一個巨大的誘惑,也像一個致命的謎題。籮末之後那個字,到底是什麽?是“炭”?是“礬”?還是其他什麽?這缺失的一環,可能就是成功與毀滅的分界線!
不知過了多久,李栓子帶著幾包用破布包裹的粉末和碎塊回來了。上層洞穴能找到的硝石粉、硫磺碎塊、木炭灰燼,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
“大哥…都在這兒了…” 李栓子將東西放在李長天身邊。
李長天摸索著,抓起一把硝石粉,又撚起一小塊硫磺。冰冷的觸感下,隱藏著毀天滅地的狂暴能量。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驗!必須試驗!但在這絕對黑暗、密閉的地宮中,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栓子…去洞口…守著…” 李長天沉聲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下來!”
“大哥!你要幹什麽?!” 李栓子聽出了李長天話中的危險意味,聲音都變了調,“太危險了!那妖火…”
“去!” 李長天厲聲打斷,“這是命令!”
李栓子看著黑暗中大哥模糊卻異常堅定的輪廓,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地爬上了石階,守在洞口,緊張地傾聽著下方的動靜。
地宮再次陷入死寂。李長天摸索著,將收集來的硝石粉、硫磺塊用柴刀柄小心碾碎)、木炭灰燼,按照石壁刻痕的比例,分成了幾小份。他撕下自己破爛的衣襟,作為包裹的“紙”。
最關鍵的一步到了——籮末之後的那個模糊字跡,到底是什麽?他無法確定。炭?礬?還是其他?他決定先嚐試最常見的“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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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取出一份混合粉末硝石為主,硫磺和木炭灰按比例),用破布緊緊包裹,做成一個小包。然後,他摸索著找到一塊相對平整、堅硬的石頭作為“石臼”,又找到一塊鵝卵石作為“杵”。
他深吸一口氣,將小包放在石臼底部,用鵝卵石開始用力搗砸!
“咚!咚!咚!”
沉悶的搗擊聲在地宮中回蕩,如同敲擊在心髒上。每一次搗擊,都帶著巨大的風險!李長天精神高度集中,每一次落下都小心翼翼,控製著力道,感受著布包內的動靜。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混合著灰塵,黏在臉上。
一萬次?這隻是一個虛數。他不知道自己搗了多少下,直到手臂酸麻,布包內的粉末感覺被充分混合、壓實。
他停下動作,喘息著。地宮中彌漫的硫磺硝石味似乎更濃了一些。他摸索著,將那個搗製好的小布包輕輕放在遠離自己的角落。然後,他拖著斷腿,艱難地挪到地宮的另一端,盡可能遠離。
接下來,就是最危險的一步——引燃!
他摸索著找到火鐮和火石,還有最後一點幹燥的油布碎屑。他將火絨湊近那個角落的小布包,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和勇氣,猛地擦動火鐮!
“嚓嚓嚓!”
火星迸濺!
幾點火星落在了幹燥的油布碎屑上!
“蓬!”
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瞬間亮起!
李長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著那簇火苗,看著它迅速引燃了油布,然後舔舐上了那個小小的布包!
一秒…兩秒…
布包開始冒煙!一股更加刺鼻的硫磺硝石燃燒氣味彌漫開來!
就在李長天以為即將成功或者失敗時——
“嗤啦——!”
布包沒有劇烈爆炸,而是猛地騰起一股極其猛烈、發出刺耳嘶鳴的黃色火焰!火焰如同一條憤怒的毒蛇,瞬間竄起半人多高,瘋狂地舔舐著周圍的空氣!熾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將地宮中的灰塵都卷得飛揚起來!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地宮!李長天甚至看到了洞壁角落那些腐朽木箱和銅器碎片在火光中猙獰的輪廓!
火焰燃燒得極其迅猛、暴躁,發出令人心悸的“嘶嘶”聲,仿佛隨時會失控爆炸!灼熱的氣浪烤得李長天臉頰生疼,濃煙嗆得他劇烈咳嗽!他死死捂住口鼻,身體緊貼著冰冷的石壁,心髒狂跳如擂鼓!
成功了?還是失敗了?這狂暴的火焰,就是“伏火法”的威力?
僅僅幾個呼吸間,那黃色火焰便耗盡了布包內的物質,迅速黯淡、熄滅下去。地宮重新陷入黑暗,隻剩下濃烈的硝煙味、刺鼻的硫磺味,以及火焰灼燒後殘留的熾熱空氣,還有李長天自己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但那狂暴、灼熱、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焰,卻深深烙印在了李長天的腦海中!這火焰,雖然不如傳說中開山裂石的“妖火”恐怖,但其瞬間爆發的猛烈和灼熱,已遠非凡火可比!若用於戰場…若用於突襲…
“大哥!大哥你沒事吧?!” 洞口傳來李栓子驚恐萬分的呼喊,他顯然被下麵突然爆發的火光和嘶鳴聲嚇壞了。
“…沒事…” 李長天嘶啞地回應,聲音因吸入濃煙而幹澀。他掙紮著坐直身體,在黑暗中,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那剛剛平息的火焰仿佛還在燃燒,映照出更加幽深、更加瘋狂的複仇光芒!
他摸索著,抓向另一份混合好的粉末。這一次,他嚐試將“籮末”理解為“礬”明礬)。他需要更多試驗!需要找到最完美的配比!需要掌握這來自地宮深淵的毀滅之火!
黑暗的地宮,成了他瘋狂試驗的熔爐。每一次微弱的火光亮起,每一次刺鼻的濃煙騰起,每一次狂暴的黃色火焰嘶鳴著撕裂黑暗,都讓李長天對“伏火法”的理解更深一分。失敗燃燒過於猛烈或過於緩慢)的痛苦,被成功的狂喜找到更穩定、更猛烈配比)所取代。斷腿的劇痛,在掌控力量的快感下似乎都變成了微不足道的代價。
當李栓子再次被下麵頻繁亮起的火光和嘶鳴驚動,忍不住下來查看時,他看到的是——
李長天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坐在一片狼藉的灰燼和刺鼻的硝煙中。他手中緊緊攥著幾個用破布精心包裹、捆紮嚴實的小包。黑暗中,他臉上沾滿了煙灰,隻有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如同兩簇在深淵中永不熄滅的複仇鬼火!
“栓子…” 李長天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我們…有火了…”
他舉起手中的一個小布包,仿佛托著千斤重擔,又像是握著神魔的權柄。
“能燒穿鐵甲…能焚盡城樓…能…讓仇敵…灰飛煙滅的…地火!”
李栓子看著大哥手中那不起眼的小布包,又想起剛才那狂暴的黃色火焰,一股混合著恐懼和狂熱的戰栗感瞬間席卷全身!他知道,當他們帶著這“地火”走出這個洞穴時,整個節度使府,都將在這毀滅的烈焰中…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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