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虎符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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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的寒風卷著林間殘雪,抽打在李長天臉上,帶來刀割般的疼痛,卻也讓他混沌的頭腦更加清醒。他拖著那條依舊劇痛、但被老鬼藥力與前朝遺詔點燃的意誌強行驅動的斷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崎嶇的山道上。腰間,“虎賁”劍冰冷的劍鞘緊貼著皮肉,散發著無形的肅殺之氣。懷中,那拚合的青銅虎符、沉甸甸的太子玉璽、以及記載著兵法的竹簡,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燙著他的胸膛,也壓彎了他的脊梁。
    暗河石室中的景象曆曆在目。胤太子泣血的遺詔,奸相柳文淵的滔天罪行,柳紅袖那刺目的柳姓…這一切如同巨大的旋渦,將他這原本隻為複仇而掙紮的螻蟻,卷入了一場關乎天下興衰的滔天洪流!誅國賊!清君側!這六個字,如同沉重的枷鎖,也如同指路的星辰。
    “虎賁衛…” 李長天喃喃自語,聲音被寒風撕碎。這支前朝太子留下的神秘力量,是遺詔中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未知。他們是否還在?身在何處?又是否會承認他這個泥腿子出身的持符者?
    他握緊了手中那枚拚合的虎符,冰冷的青銅棱角硌著掌心。這不僅僅是兵符,更是他通往複仇終點的唯一鑰匙!按照遺詔所附簡易地圖的指引,虎賁衛最後的聯絡點,應該就在黑風峽深處,一個名叫“斷魂坳”的險惡之地。
    翻過一道覆蓋著薄雪的山梁,前方地勢陡然險惡。兩側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中間夾著一條狹窄、幽深的峽穀入口。穀口怪石嶙峋,枯木虯枝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凜冽的寒風穿過狹窄的穀口,發出淒厲的嗚咽,卷起地上的雪沫,如同白色的幽靈在盤旋。這裏,就是黑風峽的入口,斷魂坳就在其中。
    一股濃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李長天。太安靜了!除了風聲,聽不到任何鳥獸蟲鳴,死寂得可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鐵鏽混合著陳腐血液的氣息。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虎賁劍柄,冰冷的觸感讓他心神稍定。
    他拖著斷腿,小心翼翼地踏入峽穀。穀內光線昏暗,積雪掩蓋了大部分地麵,但依稀可見雪下露出的暗褐色——那是早已幹涸、被反複踐踏過的血跡!兩側陡峭的岩壁上,布滿了刀劈斧砍、箭矢釘入的痕跡,無聲地訴說著這裏曾發生過的慘烈廝殺。
    沒有屍體,但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這裏,仿佛經曆過一場屠殺。
    李長天的心沉了下去。難道…虎賁衛已經…?
    他強壓著不安,按照地圖的記憶,向峽穀深處一個被巨大山岩遮蔽的隱蔽角落摸索過去。那裏,應該有一個極其隱秘的聯絡暗洞。
    就在他即將靠近那塊標誌性的鷹嘴狀巨岩時——
    “嗖!嗖!嗖!”
    三支弩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如同毒蛇般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出!一支釘在他腳前的雪地上,兩支擦著他耳畔飛過,狠狠釘入身後的岩壁!箭尾兀自嗡嗡顫抖!
    “什麽人?!擅闖禁地者死!” 一個低沉、沙啞、充滿了疲憊與警惕的吼聲從鷹嘴岩上方傳來!
    李長天瞬間伏低身體,背靠冰冷的岩壁,虎賁劍“鋥”地一聲出鞘半尺!寒光映雪!他心髒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吼聲中透出的、與遺詔文字如出一轍的金戈鐵馬之氣!是虎賁衛!他們還在!
    “前朝太子胤玄麾下!持虎符者在此!虎賁衛何在?!” 李長天運足中氣,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聲音在狹窄的峽穀中回蕩,壓過了淒厲的風聲!他高高舉起了手中那枚拚合的青銅虎符!冰冷的獸首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幽光!
    峽穀中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風聲嗚咽。
    鷹嘴岩上方,幾個黑影猛地探出身形!他們身著早已褪色、打著補丁、卻依稀能辨認出前朝製式的玄色勁裝!人人臉上布滿風霜刻痕,眼神銳利如鷹,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深沉的警惕!手中緊握的勁弩和刀槍,依舊死死對準著李長天!
    “虎…虎符?!” 為首一個麵容枯槁、瞎了一隻眼、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老者,死死盯著李長天手中的青銅令牌,獨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小子!你從何處得來?!太子殿下何在?!”
    “太子殿下…早已蒙難!” 李長天聲音嘶啞,帶著沉痛,“此乃殿下遺詔信物!持此符者,如見太子!虎賁衛聽令!” 他再次高舉虎符,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
    “遺詔?!” 刀疤老者渾身劇震,獨眼中瞬間蒙上一層水光,但警惕未消,“空口無憑!虎符何在?拿來驗看!”
    李長天毫不猶豫,將虎符奮力拋向鷹嘴岩上方!刀疤老者身邊一個身手敏捷的漢子淩空接住。
    刀疤老者接過虎符,獨眼死死盯著那猙獰的獸首紋路,粗糙的手指顫抖著撫過斷裂的榫卯接口,又翻到背麵,仔細辨認著那細微的、唯有虎賁衛統領才知曉的暗記。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由震驚轉為難以置信的狂喜,最終化為巨大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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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真的!是太子殿下的虎符!” 刀疤老者聲音哽咽,獨眼中滾下渾濁的淚水!他猛地單膝跪地,將虎符高高舉起!“末將陳震!虎賁衛殘部左統領!參見持符使大人!” 他身後的幾名漢子,也紛紛激動地跪下,眼中含淚!
    “參見持符使大人!” 悲愴而堅定的聲音在峽穀中回蕩!
    李長天心頭一熱!成了!他強撐著站直身體,沉聲道:“免禮!太子殿下遺詔在此!奸相柳文淵竊國!屠戮忠良!苛政虐民!殿下遺命,虎賁衛當承遺誌,誅殺國賊,光複正統,拯救黎庶!”
    “誅殺國賊!光複正統!拯救黎庶!” 陳震等人齊聲低吼,眼中燃燒著壓抑了多年的悲憤火焰!雖然隻剩下寥寥數人,但那氣勢,仿佛千軍萬馬!
    就在這時!
    “好一個誅殺國賊!光複正統!” 一個冰冷、清脆、帶著無盡嘲諷的女聲,如同淬毒的冰淩,驟然在峽穀入口處響起!
    柳紅袖!
    一襲刺目的紅衣,如同雪地裏綻放的毒罌粟,出現在峽穀入口!她身後,數十名身著黑色皮甲、手持勁弩、眼神冰冷的精悍武士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散開,封死了峽穀的退路!冰冷的弩箭,齊刷刷地對準了鷹嘴岩下的李長天和岩上的陳震等人!
    柳紅袖臉色有些蒼白,左肩處似乎包裹著厚厚的布條被李長天石塊砸傷),但那雙杏眼中,此刻隻剩下冰冷的殺意和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李長天…哦,不,現在該叫你…持符使大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和你這些前朝餘孽…今天,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斷魂坳!”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殺機彌漫!
    陳震等人瞬間起身,刀劍出鞘,弓弩上弦,死死盯著穀口的柳紅袖和她的黑衣武士,眼中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柳賊的走狗!”
    李長天握緊了虎賁劍,冰冷的劍柄傳遞來沉靜的力量。他看著柳紅袖,看著那張曾經讓他魂牽夢縈、如今卻隻餘下冰冷恨意的臉,聲音如同萬載寒冰:“柳紅袖…哦,或許該叫你…柳文淵的侄女?還是…前朝太子乳母的…親孫女?!”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炸響!
    柳紅袖臉上的冰冷戲謔瞬間凝固!瞳孔驟然收縮!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劈中!她的身體甚至微微晃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盯著李長天:“你…你說什麽?!”
    不僅柳紅袖震驚,連鷹嘴岩上的陳震等人也愣住了!太子乳母的親孫女?!
    李長天冷冷一笑,繼續拋出更重磅的炸彈:“暗河石室…胤太子遺詔…記載得清清楚楚!太子乳母蘇氏,忠貞不二,為護太子血脈…其幼子蘇遠…被柳賊追殺…隱姓埋名…流落江湖…他有個女兒…就叫柳紅袖!對不對?!你父親蘇遠…為了活命…讓你隨了母姓柳!而你…竟認賊作父!助紂為虐!柳紅袖!你對得起你慘死的祖母!對得起你隱姓埋名、苟且偷生的父親嗎?!”
    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柳紅袖的心上!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嬌軀劇烈地顫抖起來!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痛苦和…被戳穿最隱秘身世的滔天憤怒!她下意識地捂住左肩的傷口,仿佛那裏傳來的劇痛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不…不可能!你胡說!!” 柳紅袖失態地尖叫起來,聲音帶著崩潰般的尖利!這突如其來的身世真相,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撕裂了她所有的偽裝和堅持!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 李長天步步緊逼,聲音如同重錘,“老鬼!亂墳崗的老鬼!他認得你!認得你埋下的砒霜黍米!認得你腰間的鎏金腰牌!他…就是你的父親!蘇遠!對不對?!”
    又一個驚雷!
    柳紅袖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晃,幾乎站立不穩!亂墳崗…老鬼…那個渾身散發著藥味和屍臭的佝僂身影…父親?!那個被她視為恥辱、早已“死去”的父親?!竟然一直…就在她身邊?!
    巨大的衝擊讓她心神失守!而李長天要的就是這一刻!
    “動手!” 李長天猛地對鷹嘴岩上的陳震暴喝!
    幾乎同時!
    “放箭!” 心神大亂的柳紅袖也本能地下令!
    “嘣嘣嘣——!”
    “嗖嗖嗖——!”
    雙方弓弩齊發!箭矢如同飛蝗般在狹窄的峽穀中對射!
    “保護持符使!” 陳震怒吼,帶著幾名虎賁衛殘部,居高臨下,用精準的箭矢壓製穀口的黑衣武士!他們人少,但箭法刁鑽狠辣,瞬間射翻數人!
    黑衣武士的箭雨則大部分射向了李長天!李長天早已就地翻滾,躲到一塊巨石之後!虎賁劍揮舞,格開幾支流矢!斷腿的劇痛讓他動作變形,一支弩箭擦著他的手臂飛過,帶走一片皮肉!
    柳紅袖在最初的慌亂後,也迅速恢複了部分冷靜,眼中隻剩下瘋狂的殺意!她拔出腰間雙刀,身形如鬼魅般避開箭矢,竟不顧危險,直接衝向李長天藏身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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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天!我要你死——!” 淒厲的尖嘯中,雙刀化作兩道毒辣的銀虹,直刺巨石之後!
    李長天眼中寒光一閃!等的就是你!他猛地從巨石後閃身而出,不避不讓,虎賁劍帶著一道淒冷的寒芒,如同毒龍出洞,直刺柳紅袖中門!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柳紅袖沒料到李長天如此悍不畏死!雙刀回防已是不及!她瞳孔驟縮,隻能竭力側身!
    “噗嗤!”
    虎賁劍鋒利的劍尖,狠狠刺入了柳紅袖的右胸!雖然避開了心髒,但深可見骨!
    “呃!” 柳紅袖悶哼一聲,劇痛讓她動作一滯!
    李長天得勢不饒人,手腕一抖,正要發力絞碎她的內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住手——!!!”
    一個極其嘶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枯骨的聲音,帶著無比的焦急和痛楚,猛地從峽穀上方傳來!
    所有人動作都是一頓!
    隻見峽穀一側陡峭的崖壁上,一個佝僂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攀爬而下!正是亂墳崗的鬼醫——老鬼!
    他幾個起落,便落在李長天和柳紅袖之間!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他枯瘦的手閃電般伸出,竟然精準地一把抓住了李長天持劍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完全不符合他佝僂外形的力量傳來,硬生生阻止了李長天的劍勢!
    “放開她!” 老鬼嘶啞地低吼,兜帽下的眼睛死死盯著李長天,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哀求,有痛苦,還有一絲深藏的威嚴。
    “爹…爹?!” 柳紅袖捂著血流如注的胸口,難以置信地看著擋在身前的佝僂背影,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茫然。
    爹?!
    這聲呼喚,徹底坐實了李長天的猜測!也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老鬼…蘇遠…柳紅袖的父親!他果然一直潛伏在暗處!
    “紅袖…我的女兒…” 老鬼沒有回頭,聲音嘶啞顫抖,“放下刀…跟爹走…離開這…離開這是非之地…”
    “離開?” 柳紅袖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影,又看向李長天手中滴血的虎賁劍,再看看穀口那些忠於柳相的黑衣武士,眼中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掙紮。身世被揭穿,父親現身,重創於李長天劍下…這一切,讓她堅守了十幾年的信念和世界,轟然崩塌!
    “不…我不能…” 她搖著頭,淚水混合著血水滑落,“我…我是柳相的人…我…”
    “你姓蘇!不姓柳!” 老鬼猛地回頭,第一次掀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布滿刀疤、猙獰可怖,卻又帶著無盡悲愴的臉!他死死盯著柳紅袖,嘶聲道:“柳文淵…他是你的殺祖仇人!是害死太子、害我們蘇家滿門的元凶!你娘…也是被他逼死的!你…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麽時候?!”
    這血淋淋的真相,如同最後一擊,徹底擊垮了柳紅袖!她手中的雙刀“當啷”一聲掉落在雪地上,身體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如紙,眼神空洞絕望。
    “撤!” 穀口,黑衣武士的頭領見柳紅袖重傷失神,老鬼又詭異現身,當機立斷下令!他們迅速抬起傷亡的同伴,如同潮水般退出了峽穀!顯然,柳紅袖的變故讓他們失去了繼續戰鬥的目標。
    峽穀中,瞬間隻剩下對峙的幾人。風雪嗚咽,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李長天緩緩收回了虎賁劍,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對父女。陳震等人也警惕地持械戒備。
    老鬼…蘇遠…他鬆開抓著李長天的手,佝僂著身子,慢慢轉向搖搖欲墜的女兒,眼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憐惜。
    “紅袖…跟爹回家…好嗎?” 他伸出枯瘦的手,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近乎卑微的哀求。
    柳紅袖空洞的眼神緩緩聚焦在父親那張猙獰卻寫滿痛楚的臉上,又緩緩移向李長天,移向他腰間那柄染著自己鮮血的“虎賁”劍,移向鷹嘴岩上那些目光複雜的前朝虎賁衛殘部…
    最終,她什麽也沒說。身體一軟,暈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胸口的鮮血迅速在潔白的雪地上洇開一朵刺目的紅蓮。
    蘇遠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悲鳴,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女兒。
    李長天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仇恨?憐憫?還是…一絲命運弄人的荒謬感?他握緊了手中的虎符,目光掃過陳震等人。
    “陳統領…” 李長天聲音低沉,“帶上他們…先離開這裏。”
    陳震看著昏迷的柳紅袖和悲痛欲絕的蘇遠,又看了看李長天手中的虎符,獨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重重抱拳:“遵命!持符使大人!”
    風雪更大了。斷魂坳的血腥與秘密暫時被掩蓋。而李長天手中那枚冰冷的虎符,在沾染了柳紅袖的鮮血和蘇遠絕望的淚水後,似乎變得更加沉重,也預示著更加殘酷而複雜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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