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冰河浮玉碎,寒夜祭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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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圖的頭顱,如同一個破敗的皮球,在冰冷堅硬的青石地磚上彈跳了幾下,最終滾落在那攤尚未完全凝固的、屬於他妻兒的血泊之中。那雙曾經充滿諂媚與野心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凝固的驚恐和茫然,空洞地“望”著王府大堂那雕刻著蟠龍紋飾的藻井。
    整個王府前廳,死寂如墓。
    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屍體失禁的惡臭,彌漫在溫暖的空氣中,令人作嘔。王府侍衛們如同冰冷的石雕,持刀肅立,對眼前的慘狀視若無睹。那些被押解跪地的郭圖黨羽、家眷、仆役,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哭泣都發不出聲音,隻剩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和身體篩糠般的抖動。
    李長天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一步步走向那顆滾落的頭顱。他玄色的大氅下擺,拂過地上粘稠的血跡,留下幾道暗紅的拖痕。他停在頭顱前,低頭俯視著郭圖那張扭曲的臉,眼神深潭般不起波瀾,隻有一種刻骨的冰冷。
    “懸首北門。”李長天的聲音平淡無波,如同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其餘人等,一體斬決。屍首,扔進護城河冰窟。”
    “是!”侍衛統領韓章抱拳領命,聲音如同金鐵交擊,帶著凜然的殺氣。他手一揮,如狼似虎的侍衛立刻上前,將癱軟哀嚎的郭圖黨羽、哭暈過去的婦孺、乃至那些麵無人色的仆役,如同拖拽牲畜般,粗暴地拖向後院刑場!絕望的哭喊求饒聲瞬間撕裂了死寂,又迅速被拖遠、消失。
    陳墨站在廳堂角落,臉色慘白如紙,胃裏翻江倒海。他死死咬著牙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強抑製住嘔吐的衝動。他看著大哥赤足踩過血汙的背影,看著他如同碾死螻蟻般處置數百條人命,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幾乎將他凍僵。墨毒蝕心…這墨,已然漆黑如夜,再無半分光亮了嗎?
    柳紅袖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前廳門口,她依舊用布巾掩著口鼻,但露出的那雙清冷眼眸,此刻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悲憫。她看著地上那對至死相擁的母子,看著那浸透了無辜者鮮血的青磚,又看看那個赤足立於血泊中央、如同修羅般的男人,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默默離開,背影消失在通往城西隔離區的寒風中。那裏,還有更多的絕望需要她去麵對。
    李長天沒有看任何人。他彎腰,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郭圖頭顱的發髻,將其提起。粘稠溫熱的血液順著他的手指滴落。他拎著頭顱,如同拎著一件戰利品,緩步走出王府大門。
    門外,寒風凜冽,卷起細碎的雪沫。
    整個幽州城,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戒嚴的命令早已下達,街道空無一人,隻有巡邏士兵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巷間回蕩。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偶爾有膽大的透過窗縫窺視,看到那赤足提顱、踏血而行的身影,無不嚇得魂飛魄散,慌忙縮回頭去。
    李長天赤足踏過冰冷的、覆蓋著薄雪的街道,走向北門。每一步,都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血腳印。郭圖頭顱滴落的鮮血,在雪地上蜿蜒出一道刺目的紅線。
    城北。
    激烈的攻城戰剛剛告一段落。城牆上硝煙彌漫,血跡斑斑,滾木礌石的殘骸與破碎的兵刃、凍僵的屍體混雜在一起。守城的士兵們倚著冰冷的垛口喘息,臉上混雜著疲憊、麻木和一絲劫後餘生的茫然。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焦糊和金汁糞水)的惡臭。
    當李長天赤足提顱,踏著尚未清理的血汙和冰雪走上城頭時,所有士兵都驚愕地望了過來!他們看到了王爺手中那顆滴血的頭顱,看到了王爺赤足上沾染的暗紅,更看到了王爺那雙深潭般冰冷、燃燒著某種決絕火焰的眼睛!
    “都看清楚!”李長天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寒冰碎裂,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士兵耳中,壓過了呼嘯的寒風,“郭圖!朝廷封的安樂伯!本王賜他榮華富貴!他卻勾結外敵,圖謀獻城!”
    “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本王說過!誰擋在靖難軍民活命的路上!”
    “無論他是誰!殺——無——赦!”
    他手臂猛地一揚!
    “嗖——!”
    郭圖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如同投石機拋出的石彈,劃過一道血腥的弧線,狠狠砸向城下那片被鮮血染紅的雪地!頭顱在凍土上翻滾了幾圈,沾滿了汙泥,最終停在一具玄甲衛士兵的凍屍旁,空洞的眼睛“望”著遠處連綿的敵營!
    城下敵營一陣騷動!顯然看到了這血腥的示威!
    城頭上,短暫的死寂後,爆發出震天的怒吼!
    “殺無赦!”
    “殺光叛徒!”
    “死戰!死戰!”
    士兵們被這血腥的震懾和王爺身上那股同歸於盡的決絕所激,疲憊和恐懼暫時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戰意!
    李長天不再看城下,他轉過身,目光掃過一張張激動而扭曲的臉:“弟兄們!城外的官軍,想奪走我們的活路!城裏的叛徒,想出賣我們的性命!城西的瘟神,想吞噬我們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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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退無可退!”
    “唯有死戰!”
    “用刀!用血!用骨頭!告訴那些豺狼!”
    “這幽州城——”
    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刀,刀鋒直指陰沉的蒼穹,發出龍吟般的震鳴:
    “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吼——!!!”震天的咆哮再次響徹城頭!士兵們用刀劍拍打著盾牌,發出沉悶而充滿殺氣的轟鳴!
    夜,深寒如獄。
    幽州城西,靠近隔離區邊緣的一處偏僻河灣。護城河在這裏有一個拐角,水流相對平緩,厚厚的冰層被鑿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窟窿旁,堆積著小山般的屍體——正是白日被斬決的郭圖黨羽及其家眷仆役!數百具屍體,男女老幼,如同被丟棄的垃圾,胡亂堆疊在一起,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青白詭異的色澤。濃烈的血腥味和屍臭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幾名負責處理屍體的民壯,臉色慘白,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正用長鉤和繩索,將一具具僵硬的屍體拖向冰窟窿。噗通!噗通!屍體墜入漆黑冰冷的河水中,濺起渾濁的水花,很快被暗流卷走,沉入河底。
    “快點!都扔進去!王爺有令,天亮前必須處理幹淨!”監工的軍官韓章手下)厲聲催促,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即使是見慣了戰場廝殺的他,麵對如此大規模的屠殺婦孺,內心也充滿了不適。
    民壯們麻木地執行著命令,動作僵硬。就在他們將又一具裹著錦緞的婦人屍體推向冰窟時,屍體腰間一個不起眼的錦囊在拉扯中滑落,掉在冰麵上。一個民壯下意識地撿起,入手沉重,似乎裝著硬物。他鬼使神差地打開錦囊,借著月光往裏一看——
    瞬間,他的眼睛瞪得溜圓!呼吸都停滯了!
    錦囊裏,赫然是幾片溫潤潔白、邊緣帶著金紋的…玉器碎片!雖然碎裂,但上麵精雕細琢的盤龍紋飾和殘留的印文,無不昭示著它曾經的身份——傳國玉璽的碎片!
    “玉…玉璽?!”民壯失聲驚呼,聲音都變了調!旁邊幾人也湊過來,看到碎片,無不駭然變色!傳說中金鑾殿上被皇帝摔碎的玉璽碎片,怎麽會出現在郭圖小妾的身上?!
    “快!呈報上去!”監工軍官也看到了,臉色劇變,一把奪過錦囊!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回王府。
    勤政殿內,燭火搖曳。
    李長天赤足站在巨大的輿圖前,背對著門口。陳墨侍立一旁,臉色依舊蒼白,眼神複雜。
    韓章快步走入,單膝跪地,雙手奉上那個沾著血汙的錦囊:“王爺!在處決郭圖家眷屍體旁發現此物!疑似…玉璽碎片!”
    李長天緩緩轉身。他接過錦囊,倒出裏麵的碎片。幾片溫潤的羊脂白玉碎片,在燭光下流淌著柔和的光澤,殘留的盤龍紋飾和“受命於天”的印文筆畫,清晰可見。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他捏起一片最大的碎片,舉到眼前,對著燭光端詳。碎片邊緣鋒利,映照出燭火跳躍的光影,也映照出他深潭般的眼眸。
    “金鑾殿上摔碎的…傳國玉璽…”李長天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趙佶…看來你真的慌了。”
    他目光轉向輿圖上那三條勒緊幽州的紅色絞索,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這象征著皇權崩碎的玉璽碎片。
    “陳墨。”
    “臣在。”
    “傳令下去。”李長天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將這些碎片…清洗幹淨。找最好的玉匠,用黃金鑲嵌,做成…一副護心鏡。”
    陳墨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震驚!用傳國玉璽的碎片…做護心鏡?!
    “王爺…這…這…”陳墨一時語塞。
    “怎麽?”李長天抬眼,目光銳利如刀,“這碎片,能擋刀箭嗎?”
    “…恐怕…不能。”陳墨艱澀地回答。
    “那它能佑我靖難軍民活命嗎?”
    “…不能。”
    “它能嚇退城外十萬大軍嗎?”
    “…不能。”
    “那它是什麽?”李長天捏著碎片,聲音陡然轉寒,“不過是舊王朝崩碎的殘骸!是那昏君無能狂怒的見證!”
    “用它做護心鏡,就是要告訴所有人!”
    “舊的天命,護不住這腐朽的江山!”
    “新的命,要靠我們自己——”
    李長天猛地攥緊手中的碎片!鋒利的邊緣瞬間刺破了他的掌心!溫熱的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與那玉質的冰冷形成詭異的對比!
    “用血!用骨頭!掙出來!!!”
    陳墨看著李長天掌心滴落的鮮血,看著那染血的玉璽碎片,一股巨大的悲愴與戰栗席卷全身!他明白了!大哥是在用最殘酷、最決絕的方式,斬斷對舊王朝最後一絲虛幻的敬畏!將這象征著天命皇權的碎片,踩在腳下,碾入塵埃,變成戰場上最實用的護具!這是宣告!更是…一種近乎瘋狂的褻瀆!
    “臣…遵旨!”陳墨深深躬身,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
    李長天不再言語。他鬆開手,任由那染血的碎片落回錦囊。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雪沫和遠處城西隔離區隱約傳來的哀嚎,撲麵而來。他赤足踏在冰冷的地麵上,望向城外敵營那連綿的燈火和更北方深邃的夜空。
    冰河吞噬著叛徒的屍骸,也浮沉著舊王朝的玉碎。
    寒夜籠罩著瀕死的孤城,也祭奠著無數掙紮的孤魂。
    而他,這個赤足踏血的北疆王,正將舊世界的殘骸鍛造成護心鏡,準備迎接更慘烈的搏殺。護城河冰窟窿裏沉浮的屍首,王府錦囊中染血的玉碎,城西隔離區絕望的哀嚎,城外敵軍森嚴的營壘…這一切,都在這幽州的寒夜裏,無聲地發酵,醞釀著下一輪更血腥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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