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斷糧焚恨,匠心初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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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石河穀邊緣的冰蝕凹地,如今有了一個帶著鐵血氣息的名字——礪兵穀。近兩百人的隊伍,在李長天冷酷高效的整合下,如同一塊粗礪的頑鐵,被仇恨的爐火與生存的磨石反複捶打,逐漸顯露出鋒刃的雛形。
    複仇的第一刀,砍向了趙鐵柱的命脈:糧道。
    幽州新定,人心不穩,加之寒冬凜冽,趙鐵柱數萬大軍的糧秣補給,主要依賴兩條從南方腹地延伸而來的官道。其中一條,需經過北疆著名的險隘“一線天”。兩側峭壁如刀劈斧削,道路狹窄崎嶇,是天然的伏擊絕地。
    “一線天,趙賊的咽喉。”礪兵穀中央,鋪開一張用硝製獸皮繪製的簡陋地圖,陳墨用燒焦的木枝點著狹窄的穀道標記,眼中閃爍著複仇的寒光,“據探,每隔十日,必有一支千人規模的糧隊押運通過。護軍雖眾,但穀道狹窄,首尾難以相顧,正是我們的機會!”
    “狼帥!我帶第一隊去!保證把趙賊的糧車燒成灰!”阿七立刻請戰,眼中戰意熊熊。他統領的二十名精銳老兵,是礪兵穀最鋒利的尖刀,經過李長天地獄般的訓練和幾次小規模狩獵伏擊的實戰,已初步具備了狼群的狠勁與協作。
    “不急。”李長天目光沉凝,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一線天兩側陡峭的山壁,“燒糧容易,全身而退難。趙賊吃了虧,必會加派護衛,甚至清剿兩側山嶺。我們要的,不僅是燒他一次糧,更要像跗骨之蛆,讓他這條糧道,永無寧日!”
    他看向陳墨:“可有辦法,讓我們的‘招呼’,更疼一些,更難防一些?”
    陳墨皺眉沉思。傳統的伏擊,無非是滾木礌石、弓弩齊發、然後衝下去近身搏殺放火。但己方人少,裝備簡陋雖有繳獲,但弓弩極少且破舊),硬拚消耗不起。如何最大化殺傷,同時最大程度保存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沙啞、小心翼翼的聲音在人群外圍響起:“狼…狼帥…軍師…小的…小的或許有點想法…”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身材矮壯、雙手布滿老繭和凍瘡的漢子,正是韓章從幽州焦土帶回來的匠人之一,姓魯,人稱“老魯頭”。他世代都是木匠,尤其擅長製作精巧的機括,城破前在幽州匠作營負責維修守城器械。
    李長天眼神微動:“說。”
    老魯頭被眾人目光盯著,有些緊張地搓著手:“小的…小的看過咱們繳獲的那幾架破弩,還有趙賊糧隊護軍的製式強弩。那弩是好東西,射得遠,勁道足,可就是…就是射得太慢了!上弦費力,一次隻能射一支箭。小的在想…要是在一個架子上,多放幾支弩臂,或者…或者把上弦的機括改改,讓它能一次射出好幾支箭,像…像馬蜂炸窩似的撲下去,那該多好?就算準頭差點,可架不住箭多啊!狹窄的地方,一下子就能撂倒一片!”
    “多箭齊發?像馬蜂炸窩?”陳墨眼睛猛地一亮!這個樸素的比喻,瞬間擊中了他!一線天那種狹窄地形,居高臨下,如果真有一種能瞬間潑灑出大量箭矢的武器,對擠在穀底的敵軍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比滾木礌石的殺傷效率可能更高!而且,操作者可以躲在更遠、更安全的地方!
    李長天冰冷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異彩。他想起了在狼穴前搏殺時,那種追求瞬間爆發、覆蓋性打擊的本能!老魯頭這個想法,雖然粗糙,卻暗合了某種高效的殺戮邏輯!
    “想法不錯。”李長天看著老魯頭,“能做出來嗎?”
    老魯頭臉上露出為難:“狼帥…小的…小的隻是瞎琢磨。真要弄,得試!要木頭,要鐵件,要牛筋或者上好的麻繩做弦…還要時間…而且,小的一個人,怕是不成…”
    “匠作什!”李長天立刻下令。
    “在!”匠作什的臨時頭目,一個同樣來自幽州匠戶的漢子立刻應聲。
    “從今日起,老魯頭就是你們的‘工師’!他的想法,就是你們匠作什的頭等大事!”李長天目光掃過匠作什七八個同樣手藝人出身的漢子,“王石頭!”
    “在!狼帥!”
    “全力配合匠作什!穀裏能找到的木料、獸筋、皮繩、廢鐵…優先供給他們!狩獵隊多捕大型獵物,取筋取皮!告訴所有人,匠作什在造能多殺趙賊的利器!誰敢怠慢,軍法從事!”李長天的命令斬釘截鐵,將一項可能改變戰局的“奇思妙想”,瞬間提升到了戰略高度!
    老魯頭激動得渾身發抖,他沒想到自己一個匠戶的粗淺想法,竟能得到狼帥如此重視!他撲通一聲跪下:“狼帥放心!小的…小的豁出這條命,也要把這‘蜂子弩’…啊不,‘蜂窩弩’給弄出個樣子來!”他下意識地給這想象中的武器起了個更形象的名字。
    “蜂窩弩…”李長天低聲重複了一遍,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好名字。要快。”
    礪兵穀的複仇之火,並未因蜂窩弩的構想而停滯。
    三天後的深夜,風雪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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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線天東側峭壁之上,數十個如同壁虎般緊貼岩縫的身影,在寒風中紋絲不動。正是阿七率領的第一隊精銳!他們口含防止牙齒打戰的木片,身上覆蓋著與岩石同色的破布和積雪,手中緊握著簡陋卻致命的武器——削尖淬火的硬木長矛、綁著鋒利石片的短斧、還有幾張從羌人哨卡繳獲、經過老魯頭緊急加固過的舊弩。
    穀底,蜿蜒的火龍緩緩移動。趙鐵柱的運糧隊如期而至!沉重的糧車在狹窄的穀道上發出吱呀的呻吟,護軍舉著火把,鎧甲在火光下反射著幽光,警惕地掃視著兩側黑黢黢的峭壁。他們知道一線天的凶險,隊伍拉得很長,斥候也提前散開探路,但在這絕對的地利麵前,依舊如同鑽入布袋的老鼠。
    阿七屏住呼吸,冰冷的眼神死死鎖定穀底中段位置。當大部分糧車和護軍主力進入伏擊圈時,他猛地將口中木片狠狠咬碎!
    “放!”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如同狼王的號令!
    轟隆隆——!
    事先撬鬆、用藤蔓和樹幹巧妙固定的巨大岩石和凍土塊,如同山崩般從峭壁兩側轟然砸落!巨大的聲響瞬間撕裂夜的寂靜!穀底頓時一片大亂!人仰馬翻!慘叫聲、馬匹的驚嘶聲、糧車被砸碎的破裂聲交織在一起!
    “射!”阿七的第二道命令緊隨而至!
    嗖!嗖!嗖!
    十幾支弩箭和更多的投矛、石斧,如同致命的冰雹,從高處傾瀉而下!目標並非混亂的人群,而是那些裝載著糧草的大車和拉車的馱馬!噗嗤!噗嗤!箭矢入肉聲和車轅斷裂聲不絕於耳!馱馬受驚,拖著殘破的車廂瘋狂衝撞,將本就混亂的隊形攪得更加稀爛!
    “火油罐!扔!”阿七厲喝!
    幾個燃燒著火焰的簡陋陶罐裏麵是動物油脂混合鬆脂)被奮力擲下!砸在糧草堆和破碎的糧車上!轟!火苗瞬間竄起!幹燥的糧草遇火即燃,風助火勢,狹窄的穀道頓時化作一片火海!濃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
    “撤!”阿七毫不戀戰,一擊得手,立刻發出撤退信號!
    峭壁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沿著預先探好的隱秘小徑,迅速向上撤離,隻留下穀底一片煉獄般的景象和絕望的哀嚎。趙鐵柱的護軍被砸懵、射懵、燒懵,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隻能眼睜睜看著襲擊者在峭壁上消失無蹤!
    “狼崽子!是李長天的狼崽子!”混亂中,有軍官認出了那精準狠辣、一擊即走的風格,發出了驚怒交加的咆哮!
    礪兵穀。
    當阿七帶著隊伍,扛著少量繳獲的武器和幾袋未燒毀的糧食給匠作什的“獎勵”)凱旋時,整個礪兵穀都沸騰了!首戰告捷!焚毀大批糧草,殺傷敵軍,己方僅輕傷三人!這無疑是一劑最強的強心針!
    李長天站在穀口,看著歸來的戰士,臉上並無太多喜色,隻是拍了拍阿七的肩膀:“幹得好。趙賊的‘疼’,才剛剛開始。”
    他隨即轉向一旁激動得滿臉通紅的老魯頭和匠作什眾人:“看到了嗎?我們的兄弟在用命拚!你們的‘蜂窩’,什麽時候能讓趙賊的狗,像穀底那些雜碎一樣,變成真正的‘蜂窩’?”
    老魯頭看著穀中戰士帶回的、幾架在混亂中繳獲的、相對完好的趙軍製式弩機,眼中爆發出狂熱的光芒!他撲到一架弩機前,如同撫摸情人般撫摸著冰冷的弩臂和緊繃的弓弦,嘴裏念念有詞:“對…對…就用這個改!架子要夠硬…機括要重新排…箭槽得並排…上弦的絞盤得改大…一次上弦,帶動所有弩臂…箭矢要短而重,不求射遠,但求覆蓋…”
    他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卻精光四射:“狼帥!給小的五天!不!三天!三天之內,小的給您弄出個能一次射出三支箭的‘小蜂窩’來試試!”
    “好!”李長天眼中終於露出一絲真正的鋒芒,“王石頭!聽見了?匠作什要什麽,就給什麽!穀裏沒有,就去外麵‘借’!告訴狩獵隊,優先保證匠作什的筋腱和皮料!”
    複仇的火焰在礪兵穀熊熊燃燒,而一顆足以改變北疆戰爭形態的“蜂窩”,也在這仇恨與智慧的澆灌下,悄然孕育著它致命的尖刺。簡陋的礪兵穀,簡陋的工具,一群在絕境中掙紮的匠人,一個來自底層木匠的奇思妙想,加上李長天那冷酷而精準的戰略眼光,共同為未來那場震驚天下的“蜂窩弩雨”,埋下了第一粒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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