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紅妝驚雷,水寨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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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礪兵穀的“喜堂”——一處臨時搭建、鋪滿猩紅羌毯的巨大岩棚下,氣氛詭異而凝重。沒有喧天的鑼鼓,沒有喜慶的絲竹,隻有呼嘯的北風卷動紅綢,獵獵作響。兩側肅立的礪兵穀戰士和拓跋烈帶來的羌人護衛,如同對峙的雕塑,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對方,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硝煙味。
    李長天一身玄色勁裝,外罩一件略顯寬大的暗紅錦袍臨時趕製),腰懸佩刀,站在岩棚中央。他麵容冷峻,眼神深邃如寒潭,周身散發的氣場與其說是新郎官,不如說是一柄出鞘半寸、寒芒畢露的凶刃。對麵,拓跋明月身著繁複華麗的西羌王庭嫁衣,火紅的錦緞上繡著猙獰的狼圖騰,金線在昏暗光線下閃爍。她頭戴鑲嵌寶石的銀冠,麵覆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遮住了大半容顏,隻露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此刻,這雙眸子正透過輕紗,平靜而銳利地審視著李長天,帶著洞悉一切的冷靜和掌控全局的從容。沒有新嫁娘的嬌羞,隻有王庭公主的威嚴與審視。
    簡陋的儀式由一名臨時充當儐相的羌人薩滿主持,用羌語和生硬的漢話念誦著古老的祝詞。過程簡短而壓抑,如同走過場。當薩滿宣布“禮成”,拓跋明月緩緩抬起手,聲音清冽,穿透風聲:
    “李狼帥,禮已成,盟約已定。”她微微側首,目光投向穀內匠作營的方向,“本公主遠道而來,嫁妝豐厚。不知狼帥允諾的‘北疆之刃’,可曾鑄成?可否…讓本公主一觀鋒芒,以證此盟之誠?”
    來了!核心的試探!
    岩棚下瞬間落針可聞。礪兵穀眾人心弦緊繃,拓跋烈眼神灼熱。陳墨手心捏了一把汗,韓章獨臂下意識按住了刀柄。
    李長天麵色不變,微微頷首:“公主想看,自無不可。”他聲音沉穩,“王石頭!”
    “在!”王石頭立刻出列。
    “引路,請公主移步校場!”
    校場設在穀內一片相對開闊的平地。此刻,場邊早已肅立著礪兵穀最精銳的弩手隊。場地中央,五架被擦拭得鋥亮的蜂窩弩一字排開!三架是改進後的弓臂式外觀比之前更厚重),兩架是經過“閹割”處理的扭力版外觀與弓臂式差別不大,隻是絞盤結構略顯複雜)。旁邊堆放著特製的“蜂刺箭”。
    “請公主觀弩!”李長天抬手示意。
    老魯頭親自上前操作一架“閹割版”扭力弩,幾名壯漢合力壓下杠杆上弦,沉重的機括聲令人心悸。
    “放!”李長天令下。
    嘣!嘣!嘣!
    五架弩機同時爆發出沉悶的怒吼!二十餘支“蜂刺箭”化作一片烏黑的死亡之雲,帶著淒厲的尖嘯,狠狠撲向百步外豎立的、覆蓋著繳獲趙軍重甲的木靶!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透聲令人牙酸!沉重的鐵簇輕易撕裂了甲片!木屑紛飛!幾具木靶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四分五裂!威力驚人!遠超尋常強弩!
    “好!”羌人護衛中有人忍不住喝彩。拓跋烈也微微動容,這威力,確實比上次王霸之戰時更強了!
    拓跋明月琥珀色的眼眸在輕紗後微微眯起。她看得極其專注,目光掃過弩機的每一個細節:弓臂的弧度、絞盤的結構、箭矢的軌跡…她緩步上前,走到一架弩機旁,伸出戴著薄紗手套的纖纖玉指,輕輕拂過冰冷的弩身,感受著那金屬與硬木的質感。她的動作優雅而帶著一種專業性的審視。
    “果然…名不虛傳。”拓跋明月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力道沉雄,覆蓋如雨。狼帥麾下工匠,巧奪天工。” 她話鋒一轉,目光看向老魯頭,“這位想必就是魯工師?不知…可否為本公主演示一番上弦?”
    老魯頭心頭一緊,臉上擠出恭敬的笑容:“公主殿下金尊玉貴,這粗笨活計,老漢來就行…” 他熟練地操作起杠杆。
    拓跋明月卻微微抬手:“無妨,本公主隻是想看看,這杠杆…如何借力?” 她的目光緊緊鎖定老魯頭操作絞盤杠杆的手勢和繩索纏繞的方式。
    老魯頭心中警鈴大作,手上動作故意放緩了幾分,力道也收了點,杠杆的行程似乎“恰好”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繩索的纏繞也顯得有點“淩亂”。他一邊操作一邊“憨厚”地解釋:“這玩意兒…全靠力氣…老漢也是瞎琢磨…笨法子…”
    拓跋明月靜靜看著,琥珀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微光。她沒再要求親自上手,隻是點了點頭:“確是巧思。狼帥有如此神兵利器,何愁大仇不報?” 她轉身,紅裙在風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本公主有些乏了,狼帥,我們…入‘洞房’吧?” 最後一句,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目光透過輕紗,直刺李長天眼底。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杭州灣。
    夜色如墨,海風帶著鹹腥和濕冷。巨大的軍糧碼頭燈火通明,如同匍匐在海岸的巨獸。數十艘滿載稻米、麥豆的漕船緊密停泊,岸上糧倉林立,巡邏的官兵打著哈欠,篝火在風中搖曳。這裏是趙鐵柱北伐大軍至關重要的糧秣中轉站,囤積著足以供應數萬大軍一月的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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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碼頭數裏外,一片礁石密布的隱蔽海灣。幾條沒有任何燈火、吃水極深的改裝漁船如同幽靈般浮出水麵。船頭,陳伯鈞一身黑色水袍,花白的頭發被海風吹亂,獨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他身後,是數十名同樣裝扮、眼神銳利如刀的水鬼,以及船上堆積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火油罐和引火物。
    “都看清楚了?”陳伯鈞聲音沙啞低沉,指向燈火通明的碼頭,“糧倉!引火的幹草堆!還有那些挨得近的漕船!火油罐子,給老子往要害砸!火把,往油上扔!得手之後,立刻從四號水道撤退!快!準!狠!要讓這把火,燒紅半邊天!”
    “是!龍王!”水鬼們低聲應諾,眼中隻有決絕。
    漁船如同離弦之箭,借著夜色的掩護和熟悉的水道,悄無聲息地滑向碼頭外圍!岸上的巡邏隊毫無察覺!
    “動手!”陳伯鈞一聲低吼!
    嗖!嗖!嗖!
    數十個燃燒的火把被奮力擲向碼頭!與此同時,幾十個沉重的火油罐如同黑色的流星,帶著死亡的呼嘯,狠狠砸向預定的糧倉、草堆和漕船!
    轟!轟!轟!轟!
    火油罐猛烈炸開!粘稠的黑油混合著火焰四處飛濺!瞬間點燃了幹燥的糧包、引火的草堆、以及漕船的木質船舷!火勢如同貪婪的巨獸,遇物即燃,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
    “走水啦!!!”
    “敵襲!是水匪!!”
    淒厲的警報和驚恐的呼喊瞬間撕裂了碼頭的平靜!巡邏的官兵亂作一團,試圖救火,但火勢在火油和風勢的助長下已無法控製!烈焰衝天而起,將半邊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晝!滾滾濃煙遮蔽了星月!
    混亂中,距離碼頭不遠的一艘豪華商船船艙內。四海商行大掌櫃沈萬金猛地推開舷窗,肥胖的臉上滿是驚駭!他本是秘密來此“視察”被扣生絲後續處理實際是接收“失而複得”的貨),卻目睹了這驚天一幕!
    “這…這…”沈萬金看著那吞噬一切的恐怖烈焰,看著岸上如同沒頭蒼蠅般的官兵,聽著震天的哭喊和爆炸聲糧倉內囤積的豆類在高溫下爆裂),渾身肥肉都在顫抖!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在火光中如同鬼魅般一閃而逝、動作迅捷如電的黑影!看到了他們精準狠辣的投擲!看到了那絕非普通水匪所能擁有的組織性和破壞力!
    “太湖…龍王…”沈萬金口中喃喃,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與恐懼。他之前隻是耳聞,心存疑慮。如今親眼所見,這“龍王”的實力,竟恐怖如斯!連趙鐵柱重兵把守的軍糧碼頭,都敢如此輕易地點燃!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水匪”了!這是…一股足以撼動江南格局的力量!一股…敢對趙鐵柱真正亮劍的力量!
    “快!開船!離開這裏!”沈萬金嘶啞著對嚇呆的手下吼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需要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心中那杆秤,已徹底傾斜。這把燒紅杭州灣的烈火,不僅焚毀了趙鐵柱的軍糧,更徹底點燃了沈萬金心中對趙鐵柱的絕望,以及對那神秘“龍王”背後力量的…巨大期望!
    礪兵穀,“洞房”。
    一處勉強收拾幹淨、鋪著厚實皮毛的岩洞。紅燭搖曳,映照著洞壁嶙峋的岩石,更添幾分粗獷與詭異。沒有合巹酒,沒有紅蓋頭。拓跋明月已摘下麵紗,露出那張年輕、精致卻帶著草原風霜與驚人野性的臉龐。她坐在鋪著紅布的簡陋石榻上,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最剔透的冰晶,毫不避諱地直視著站在洞口的李長天。
    李長天背對著她,望著洞外穀內跳躍的篝火和巡邏戰士的身影,玄色身影在燭光下拉得很長。
    “狼帥還在想你的蜂窩弩?”拓跋明月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絲玩味,“還是在想…如何應付明日可能到來的趙鐵柱反撲?或者…江南那把火,燒得如何了?”
    李長天身體微微一僵,緩緩轉過身,目光如電:“公主的消息,很靈通。”
    “彼此彼此。”拓跋明月嘴角微翹,“你的江南水軍,動作也不慢。杭州灣那把火,燒得夠旺,夠狠。趙鐵柱此刻…怕是已經氣瘋了。” 她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語氣輕鬆。
    “公主想說什麽?”李長天聲音低沉。
    拓跋明月站起身,緩步走到李長天麵前。她身形隻到李長天下頜,但那通身的氣場卻帶著強大的壓迫感。“本公主想說,你李長天,確實是把好刀。夠快,夠狠,也…夠聰明。”她目光銳利,仿佛要穿透李長天的靈魂,“但再好的刀,也需要握刀的手,需要磨刀石,更需要…不被鏽蝕的環境。”
    她頓了頓,聲音轉冷:“汴梁那位道君皇帝宋徽宗趙佶),可沒閑著。申飭趙鐵柱的旨意已經發出,更陰險的是…童貫的秘使,帶著重金厚禮,此刻恐怕已到了我王庭幾位叔伯的帳中。” 她眼中閃過一絲嘲弄,“離間,分化,借刀殺人…這些手段,本公主見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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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天瞳孔微縮。趙佶的暗手,比他預想的更快!也更陰毒!
    “公主告訴我這些,意欲何為?”李長天聲音依舊平穩。
    “意欲何為?”拓跋明月輕笑一聲,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李長天堅實的胸膛上,動作曖昧,眼神卻冰冷如刀,“告訴你,你的時間…不多了。王庭內部,並非鐵板一塊。那些被宋廷重金收買的蠢貨,隨時可能在你背後捅刀子。趙鐵柱的反撲,會比上次更瘋狂。礪兵穀…能撐多久?”
    她湊近一步,帶著異域香氣的呼吸幾乎噴在李長天臉上:“本公主的嫁妝,足夠你武裝一支大軍。本公主的身份,能替你擋住王庭內部的暗箭。但前提是…” 她一字一句,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你必須盡快…成為真正的‘北疆王’!用你的蜂窩弩,用你的刀,在北疆打下一塊足夠大、足夠穩的根基!讓那些蠢蠢欲動的豺狼看清楚,投靠我拓跋明月,才是他們唯一的活路!而不是在這裏,和趙鐵柱這條瘋狗…無休止地撕咬!”
    洞房花燭,沒有柔情蜜意,隻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換與冷酷的戰略逼迫!拓跋明月用情報和壓力,再次將鋒利的刀刃,架在了李長天的脖子上,逼他加速擴張!洞外的篝火在風中明滅,映照著洞內這對“新人”冰冷對峙的身影。江南的衝天烈焰與北疆的暗流殺機,在這一刻,通過這場血色聯姻,被徹底點燃!風暴,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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