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離間毒餌,砥柱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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礪兵穀的“洞房”內,紅燭將熄未熄,燭淚在石桌上堆疊如血。拓跋明月指尖點著李長天胸膛的冰冷觸感猶在,那句“時間不多了”如同淬毒的冰錐,紮進李長天心底。汴梁的離間暗箭、羌人王庭可能的背叛、趙鐵柱必然的瘋狂反撲…所有壓力,在她輕描淡寫的話語中被瞬間引爆!
李長天眼中幽藍的火焰猛地一跳,隨即被更深的冰寒覆蓋。他沒有後退,反而迎著拓跋明月那帶著審視與逼迫的琥珀色眼眸,聲音低沉如磨刀石:
“根基…北疆王…”他咀嚼著這幾個字,嘴角扯出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公主以為,這礪兵穀的血,還不夠深?不夠厚?”
“血,是澆灌根基的養分,卻成不了根基本身。”拓跋明月收回手,優雅地攏了攏嫁衣的袖口,仿佛剛才那充滿壓迫感的動作從未發生,“你需要城池,需要人口,需要糧道,需要讓那些被趙鐵柱壓榨的北疆軍民看到希望,看到投奔你能活得更好!而不是僅僅能死得更壯烈!”
她踱步到洞口,望著穀內森嚴的警戒和遠處校場上隱約可見的蜂窩弩輪廓:“蜂窩弩是鋒利的牙,能撕碎敵人,卻喂不飽肚子,養不活人。困守山穀,終是死路。向東,”她猛地指向地圖上一個標記,“拿下朔方城!扼住黑水河渡口,控扼北疆糧道!那裏守軍不多,趙鐵柱主力被江南那把火牽製,正是良機!有了朔方,進可圖謀幽州,退可依仗大河,收攏流民,屯田養兵,才算有了根基!”
她轉過身,目光灼灼:“本公主的‘嫁妝’車隊,已在路上。裏麵不僅有拓木牛筋,還有足夠的鹽鐵、布匹、藥材!足夠你武裝一支五千人的精銳!本公主的身份,可以替你暫時壓住王庭的雜音。但機會…稍縱即逝!是繼續在這裏當個悲壯的困獸,還是走出去,成為真正的北疆之主?李長天,該你…落子了!”
赤裸裸的戰略指引!精準的目標!豐厚的條件!拓跋明月不僅帶來了壓力,更帶來了破局的鑰匙!她要將李長天這把凶刃,精準地刺向趙鐵柱最薄弱的軟肋——朔方城!
李長天沉默著。他走到簡陋的石桌前,手指劃過地圖上朔方城的位置。那裏地勢險要,控扼黑水河,是北疆腹心通往草原和中原的咽喉之一。若得朔方,確實如拓跋明月所言,進可攻,退可守!礪兵穀這支在血火中淬煉出的狼軍,需要一個更大的舞台!
“朔方…”李長天緩緩吐出兩個字,眼中決斷之色一閃而過,“好!這步棋,我下了!”
羌人王庭,金頂大帳。
氣氛不複往日的肅穆,空氣中彌漫著美酒、烤肉的香氣和一種躁動的喧囂。一場由幾位實權長老發起的“慶賀明月公主大婚”的夜宴正在進行,名義上是慶祝,實則是試探與角力的舞台。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一位須發皆白、醉眼朦朧的長老拓跋渾,拓跋明月的叔父,素來對這位強勢的侄女不滿)端著金碗,搖搖晃晃地走到大帳中央,對著主位空懸的狼皮寶座象征王汗)嚷道:“公主遠嫁…是…是我王庭大喜!可…可那李長天,不過一喪家之犬!公主…公主下嫁,已是屈尊!如今…那‘蜂窩弩’…這…這等神兵利器…豈能落於外人之手?該…該當迎回王庭!由我族勇士執掌!方…方不負天賜神物!”
此言一出,喧鬧的帳內頓時安靜了幾分。不少部落首領眼中都流露出貪婪和認同的光芒。蜂窩弩的威名,早已隨著王霸的慘敗傳遍草原。誰不渴望掌握這等利器?
“渾叔醉了!”拓跋明月的心腹、疤臉首領拓跋烈猛地站起身,厲聲喝道,“公主與李狼帥聯姻,是為王庭大計!‘蜂窩’在李狼帥手中,便是王庭之刀!何來外人之說?!”
“刀?”拓跋渾打了個酒嗝,斜睨著拓跋烈,陰陽怪氣道,“刀是好刀…可刀柄…握在誰手裏?別…別到時候,刀鋒沒砍向敵人,反倒…割傷了自己人!”
“渾長老慎言!”另一位支持拓跋明月的將領也站了起來,怒目而視。
“慎言?老子說錯了嗎?”拓跋渾借著酒勁,聲音更大,“你們看看!公主才嫁過去幾天?那李長天就敢讓公主屈尊住在那窮山溝的石頭洞裏!連個像樣的金帳都沒有!這分明是…是輕慢我王庭!更…更別說那‘蜂窩’的製造之法,藏著掖著,連公主都摸不著門道!這…這算哪門子盟友?!”
他的話極具煽動性,頓時引起一些部落首領的竊竊私語和不滿的眼神。對李長天“吝嗇”技術的不滿,對公主“受委屈”的憤懣,以及對神兵利器的貪婪,交織在一起。
就在這時,帳簾被掀開,一名風塵仆仆的侍衛快步走到拓跋烈身邊,低聲耳語幾句,遞上一個密封的銅管。拓跋烈臉色微變,迅速查看,隨即眼神變得銳利如刀!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般射向帳內一個角落——那裏坐著一位一直沉默飲酒、眼神閃爍的長老拓跋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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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術長老!”拓跋烈的聲音如同驚雷,壓過所有喧囂,“昨夜子時,你帳中接待的…可是從南邊來的‘皮貨商人’?那商人送上的…恐怕不是皮貨,而是汴梁童貫秘使帶來的…黃金萬兩、玉璧十雙、外加…割讓河套三州草場的密約吧?!”
轟!
如同炸雷在帳內響起!所有喧囂瞬間死寂!無數道震驚、憤怒、猜疑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拓跋兀術身上!
拓跋兀術手中的金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酒液四濺!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猛地站起身,指著拓跋烈:“你…你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拓跋烈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密報,“公主早有防備!秘使一行七人,三人已被我梟首!頭顱在此!剩下的,連同密約、禮單,人贓並獲!兀術長老,要不要…當眾驗驗?!”他猛地一揮手!
兩名如狼似虎的親衛立刻押著一個被捆成粽子、滿臉血汙的宋人打扮的俘虜進來,同時將一個沉甸甸的包裹和一卷明黃色的絹帛重重扔在大帳中央!包裹散開,露出裏麵金燦燦的元寶和溫潤的玉璧!絹帛展開,赫然是蓋著大宋樞密院童貫印信的密約副本!
鐵證如山!
“兀術!你這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竟敢勾結宋狗,出賣王庭!” “殺了他!” 帳內瞬間炸鍋!支持拓跋明月的將領和部落首領們怒不可遏,紛紛拔刀!拓跋渾等心懷鬼胎者則麵如死灰,噤若寒蟬!
拓跋兀術癱倒在地,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拓跋烈環視群情激憤的眾人,聲如洪鍾:“諸位都看到了!宋廷亡我之心不死!一麵假意和親,一麵重金收買,行此卑劣離間之計!若非公主明察秋毫,洞察先機,我王庭恐已陷入內亂,自毀長城!”
他上前一步,一腳踩在那卷密約之上,厲聲道:“公主與李狼帥聯姻,乃天作之合!‘蜂窩’在北疆,便是懸在趙佶和趙鐵柱頭上的利劍!誰再敢質疑公主決策,妄圖破壞盟約,覬覦‘蜂窩’,便是與宋狗同謀!便是王庭叛徒!下場…有如此賊!” 他猛地抽出腰刀,寒光一閃!
噗嗤!
拓跋兀術的人頭滾落在地,鮮血噴濺在金色的地毯上,觸目驚心!
整個金帳,死一般寂靜!隻有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拓跋烈收刀入鞘,冰冷的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尤其是麵如土色的拓跋渾:“奉公主密令!兀術通敵,罪證確鑿,立斬不赦!其部族,由王庭暫代管轄!其餘人等,若再有異心…”他冷哼一聲,殺氣凜然,“休怪王庭律法無情!這慶宴…到此為止!都散了!”
一場由宋廷離間引發的王庭風波,在拓跋明月雷霆手段的震懾下,以拓跋兀術人頭落地、其部族被吞並的結局暫時平息。但拓跋烈心中清楚,裂痕已經產生,貪婪的種子一旦埋下,隻待時機便會再次萌芽。他望向礪兵穀的方向,心中默念:公主,王庭這頭…暫時壓住了。您那邊…務必盡快打下朔方!唯有實打實的勝利和地盤,才能堵住所有貪婪的嘴!
礪兵穀,作戰岩洞。
氣氛凝重如鐵。李長天、陳墨、韓章、王石頭、以及幾名核心戰將圍在地圖前。拓跋明月並未參與,她以“旅途勞頓”為由留在了“洞房”,但所有人都知道,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正透過無形的絲線,注視著這裏的一切。
“朔方城!”李長天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圖上,“城牆高兩丈五,磚石包砌。守將呼延灼,趙鐵柱心腹,性如烈火,但謀略不足。守軍一千五,其中三百是呼延灼的親兵‘鐵甲營’,裝備精良。其餘多為征召的郡兵,戰力參差。城內糧草充足,因是轉運樞紐,囤積不少軍資。”
情報極其詳盡,顯然陳墨的夜梟營早已將朔方滲透成了篩子。
“狼帥,強攻恐難。”韓章獨臂指著地圖,“城牆堅固,強攻損失太大。而且趙鐵柱雖被江南牽製,但距離朔方最近的‘飛虎營’騎兵,快馬三日可至!一旦我們攻城受阻,被其內外夾擊…”
“不能強攻。”李長天目光冷冽,“智取。”
“智取?”陳墨眼中精光一閃,“呼延灼此人,剛愎自用,尤恨羌人。上次王霸敗退,他曾口出狂言,說若是他守礪兵穀,絕不會讓‘羌狗’的駙馬得逞…”
李長天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就讓他…嚐嚐‘羌狗駙馬’的厲害。”他看向拓跋烈作為“特使”也列席會議),“拓跋將軍,公主的‘嫁妝’車隊,何時能到朔方城外指定地點?”
拓跋烈沉聲道:“按行程,三日後黃昏,可抵黑水河西岸的‘老鴰渡’。”
“好!”李長天眼中幽藍火焰升騰,“陳墨!”
“在!”
“立刻放出風聲!就說…羌人公主的龐大嫁妝車隊,滿載金銀財寶、鹽鐵布帛,將於三日後黃昏,途經老鴰渡,送往朔方城,為狼帥…賀新婚之喜!”他語帶嘲諷,“風聲要‘不經意’地傳到呼延灼耳朵裏!要讓他相信,這是塊送到嘴邊的肥肉!”
“明白!”陳墨心領神會,這是要引蛇出洞!
“韓章!”
“在!”
“你率五百精銳,攜五架蜂窩弩,提前一日,連夜潛行至老鴰渡東岸密林埋伏!車隊抵達後,佯裝護送,實為誘餌!待呼延灼出城劫掠,踏入伏擊圈…給我用蜂窩弩…釘死他!”
“遵命!”韓章獨眼中爆發出嗜血的光芒!
“王石頭!”
“在!”
“你帶兩百人,攜剩餘蜂窩弩,趁朔方守軍主力被誘出,城內空虛之時,由夜梟營死士引路,從城西廢棄的‘水門’密道潛入!目標隻有一個——奪城門!放吊橋!”
“得令!”王石頭用力捶胸!
“其餘人等,隨我!”李長天環視眾人,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伏殺呼延灼後,立刻轉進朔方城下!城門一開,全軍突擊!天亮之前…我要在朔方城的城樓上…插上‘李’字旗!”
一場以聯姻嫁妝為餌、以蜂窩弩為致命獠牙、誌在必得的奪城之戰,在拓跋明月帶來的壓力與機遇下,迅速部署完畢!礪兵穀的狼軍,即將亮出獠牙,撲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城池!北疆的格局,將因朔方易主而徹底改寫!洞房內,紅燭終於燃盡最後一滴蠟淚,陷入黑暗。而礪兵穀的殺伐之焰,卻剛剛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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