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腐沼加冕,風雪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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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營地的餘燼尚未冷卻,刺鼻的焦臭與灰燼如同跗骨之蛆,纏繞著這支沉默拔營的隊伍。幾匹瘦骨嶙峋的馱馬打著響鼻,不安地刨著蹄下的凍土,背上馱著沉重的糧袋和僅存的物資。士兵們機械地收拾著,動作僵硬麻木,眼神空洞地避開營地邊緣那堆散發著餘溫的、人形的焦黑灰燼,也避開彼此的目光。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焚燒後的顆粒感,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咽下昨夜冰冷的恐懼和同伴的骨灰。
阿木被粗暴地捆在一匹馱馬背上,像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他蜷縮著,臉埋在肮髒的皮毛裏,身體隨著馬匹的移動而輕微晃動。那雙曾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緊閉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徹底隔絕在外。仇恨並未消失,隻是沉入了更深、更冰冷的死寂深淵,與這具軀殼一同麻木。
柳紅袖沉默地牽著一匹馱馬的韁繩。她的臉如同凍土般僵硬,幹涸的淚痕在汙濁的皮膚上刻下冰冷的印記。昨夜焚燒坑跳躍的火光,已將她心中最後一點名為“意義”的餘燼徹底吹散。她不再看李長天,目光隻落在前方被風雪模糊的山徑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虛無的深淵之上。左手尾指的斷茬處,那撕扯靈魂的劇痛已化為一種永恒的、冰冷的麻木。她牽著的不是韁繩,是她殘存軀殼走向注定的終結。
李長天沒有騎馬。他拒絕了士兵遞上的韁繩,固執地拄著那根染血的木杖,一步,一步,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他的背影在風雪中顯得更加瘦削孤峭,如同一柄即將折斷卻仍要刺穿風雪的殘劍。肋下的潰爛處傳來持續的、如同悶火灼燒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邁步都伴隨著斷腿處鑽心的撕裂感和沉重的麻木墜感。新鮮的血液,正緩慢而持續地滲出破爛的褲管,在他身後的雪地上留下斷斷續續的、暗紅色的印記,如同一條通往地獄的血色路標。
他深潭般的冰眸死死鎖定東北方風雪彌漫的群山深處,那裏是契丹人可能的後方,是渺茫的、未被瘟疫完全侵蝕的希望之地。但在他眼中,那並非希望,隻是一個必須抵達的坐標,一個需要被征服和掠奪的下一站。風雪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臉上,他卻渾然不覺,所有的感官都被肋下那團“腐沼”的灼痛和身體崩潰的警報占據。
隊伍在死寂中艱難前行,踏入鬼哭峽的隘口。兩側是刀劈斧鑿般的黑色峭壁,擠壓著狹窄的穀道,風聲在這裏變得淒厲而嗚咽,如同萬千亡魂的哭嚎,“鬼哭峽”名副其實。雪粉被狂風卷起,形成迷蒙的雪霧,能見度極低。腳下的積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李長天走在最前,木杖深深插入積雪,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肋下的“腐沼”仿佛被這嚴寒和劇烈的消耗徹底激活了!不再是悶燒,而是如同滾燙的烙鐵直接按在骨頭上,劇痛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全身!他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劇烈一晃,木杖差點脫手!
“狼帥!” 跟在最近的士兵下意識驚呼,伸手想扶。
“滾開!” 一聲嘶啞卻帶著雷霆般威壓的低吼從李長天喉嚨深處迸出!那士兵如同被毒蛇咬到,猛地縮回手,驚恐地退後。李長天拄著杖,劇烈地喘息著,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順著瘦削的臉頰滑落,在寒風中迅速結冰。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眼前陣陣發黑的金星,用盡殘存的意誌穩住身體,深潭般的冰眸掃過身後,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無需言語:跟上,或者死。
士兵們噤若寒蟬,麻木地低下頭,頂著風雪,更加賣力地跋涉。
柳紅袖看著李長天那劇烈晃動後強行挺直的背影,看著他腳下雪地上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頻繁的暗紅血點,心中沒有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毀滅吧,連同這具殘軀和那徹底扭曲的靈魂一起,在這風雪中化為齏粉。她甚至不再感到幻痛,隻剩下徹底的虛無。
風雪愈發狂暴,鬼哭峽如同一條通往幽冥的甬道。隊伍的速度越來越慢,士兵們的體力在嚴寒和深雪中迅速消耗,麻木的眼神中開始透出絕望。馱馬的喘息也變得粗重。
李長天的情況急劇惡化。肋下的劇痛已非灼燒,而是如同有無數把鈍刀在傷口裏反複攪動、剮蹭著骨頭!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窒息般的痛苦。斷腿的麻木感已蔓延至腰腹,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每一次抬起都耗盡他全部的力氣。新鮮的血液不斷滲出褲管,在深雪中留下刺目的痕跡。他的臉色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慘白,嘴唇凍得發紫,唯有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依舊燃燒著野獸般的執念,死死盯著前方風雪迷蒙的穀道出口。
他需要力量!需要支撐他走到下一個掠奪點、完成最後一次征服的力量!這具殘破的軀殼即將崩潰,他必須找到新的支點!
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他的神經,意識在劇痛與冰冷的執念間掙紮。恍惚間,肋下那潰爛的“腐沼”仿佛不再是傷口,而是一口沸騰的、連接著某種深淵力量的泉眼!那裏麵湧動的不是膿血,而是黑暗的能量!他需要…需要一件東西…一件能溝通、能汲取、能鎮壓這力量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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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那隻完好的手,幾乎是本能地、痙攣般地探入懷中!冰冷的手指觸碰到一個同樣冰冷、堅硬、沉重的物體——那枚殘缺的傳國玉璽!
當他的手指緊握住玉璽那沾滿血汙、崩掉一角的螭龍鈕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沉重的感覺瞬間從指尖蔓延至全身!仿佛這枚被玷汙、被褻瀆的權力象征,與他肋下那沸騰的“腐沼”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
就在這劇痛與恍惚交織的臨界點,在風雪呼嘯的鬼哭峽中,在身後麻木士兵和柳紅袖空洞目光的注視下,李長天做出了一個徹底瘋狂、將權力異化與肉體崩潰推向極致巔峰的舉動——
他猛地停下腳步,身體因劇痛而劇烈顫抖!
然後,他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用那隻緊握著玉璽的手,扯開了自己肋下那早已被膿血和汙穢浸透、凍得梆硬的皮襖!
一股濃鬱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高度腐敗和血腥的惡臭瞬間爆發出來!比契丹少年斷腿的腐臭、比焚燒坑的焦臭更加刺鼻!那是他肋下傷口徹底失控的信號!
風雪似乎都為之一滯。
柳紅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瞳孔因驚駭而驟然收縮。
士兵們驚恐地看著狼帥的動作,不明所以,卻被那驟然爆發的惡臭熏得幾欲作嘔。
隻見李長天肋下的傷口,已完全潰爛成一個拳頭大小、深不見底的、邊緣翻卷著壞死黑肉的恐怖坑洞!黃綠色的膿液混合著暗紅的血水,如同沸騰的沼澤般在坑洞中翻滾、鼓泡!腐爛的筋膜和隱約可見的慘白骨茬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這哪裏是傷口,分明是一片生長在活人身上的、活生生的腐沼!
劇痛讓李長天的麵容扭曲,汗水如漿湧出,又在寒風中迅速凝結成冰珠。但他的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非人的光芒!
在所有人極度驚駭、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他高高舉起了那隻緊握著殘缺玉璽、沾滿血汙的手!
然後,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瘋狂而決絕的意誌,將那塊象征著天命與皇權、此刻卻更象征著褻瀆與異化的冰冷玉璽,狠狠地、直接按進了自己肋下那沸騰翻滾的腐沼之中!
“呃啊——!!!”
一聲非人的、混合著極致痛苦與某種詭異快意的嘶吼,猛地從李長天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淒厲得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咆哮,瞬間壓過了鬼哭峽的風雪嗚咽!
玉璽冰冷的底座,帶著崩裂的豁口和沾染的汙穢,深深地陷入那滾燙、粘稠、高度腐敗的膿血腐肉之中!發出“噗嗤”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悶響!
膿血瞬間浸沒了玉璽的底座,黃綠色的腐敗液體沿著玉璧的紋路迅速上湧,包裹住螭龍鈕的崩角!玉璽的冰冷與傷口的滾燙、神聖的玉質與汙穢的膿血、象征權力的器物與肉體崩潰的腐沼…在這一刻,完成了最徹底、最褻瀆、也最令人靈魂凍結的融合!
李長天的身體劇烈地痙攣著,如同被高壓電流貫穿!他死死地按住深陷腐沼的玉璽,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慘白如骨!肋下傳來的劇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仿佛整個靈魂都被撕裂!但同時,一種詭異的、冰冷而沉重的力量感,仿佛真的通過那枚深陷腐沼的玉璽,從那沸騰的傷口中源源不斷地湧出,強行支撐著他即將崩潰的意誌和軀體!這力量帶著濃烈的死亡與腐敗的氣息,卻無比真實地暫時壓製了肉體的極限!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冷汗和冰珠的臉上,扭曲出一個近乎癲狂的笑容!深潭般的冰眸中,最後一點屬於人類的理智之光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如同深淵凝視般的非人意誌!那眼神,仿佛在宣告:他已徹底擁抱了這腐沼,擁抱了這瘟疫,擁抱了這徹底的異化!他不再抗拒崩潰,而是將自己化為了崩潰本身,化為了行走的“腐沼”,而那枚深陷其中的玉璽,便是他為自己加冕的“腐沼王璽”
玉璽深陷腐沼的景象,如同最黑暗的魔咒,凍結了所有人的思維。
士兵們僵立在深雪中,如同被石化,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荒謬感,胃裏翻江倒海,卻連嘔吐的力氣都被抽空。他們看著狼帥肋下那深陷玉璽、翻滾著膿血的恐怖坑洞,看著他那扭曲癲狂的笑容和那雙徹底非人的眼睛…他們明白,他們追隨的,早已不是人間的統帥,而是一頭徹底擁抱了瘟疫與死亡的、從腐沼深淵中爬出的怪物!
柳紅袖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聲,但身體卻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她看著李長天肋下那枚被膿血包裹的玉璽,看著他那雙深淵般的眼睛…最後一絲關於“李長天”的幻影徹底粉碎。這不是權力異化,這是徹底的存在異化!他砸碎玉璽褻瀆的是權力,此刻將玉璽按入腐沼,則是將自身的存在徹底獻祭給了黑暗!她殘存的軀殼裏,最後一點名為“柳紅袖”的意識,也在這一刻徹底湮滅,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被風雪穿透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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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似乎也被那非人的嘶吼驚動,在馬背上微微抬起了頭。他渾濁死寂的目光掃過李長天肋下那恐怖的景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有一片更加深沉的、對這個世界徹底理解的冰冷絕望。他重新低下頭,將臉埋回肮髒的皮毛。
劇痛與那詭異力量的交織,如同風暴在李長天體內肆虐。他強行壓下喉嚨裏翻湧的血腥氣,用盡全身力氣,將深陷腐沼的玉璽猛地拔出!
粘稠的膿血和腐敗的組織液被帶出,拉出惡心的絲線。玉璽底座完全被黃綠色的汙穢覆蓋,散發著比之前濃烈百倍的惡臭!他毫不在意,甚至沒有擦拭,直接將這枚沾滿自身腐肉的“腐沼王璽”重新塞回懷裏,緊貼著同樣冰冷的皮膚。
“走!” 一聲嘶啞、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壓的命令,從李長天扭曲的嘴唇中擠出。他拄著染血的木杖杖身也沾上了飛濺的膿血),無視肋下那如同火山噴發般劇痛和洶湧流出的膿血,無視斷腿處撕裂般的痛楚和流淌的鮮血,一步,一步,繼續向前!步伐甚至比之前更加堅定、更加瘋狂!仿佛那枚“腐沼王璽”真的賦予了他超越肉體極限的、來自深淵的力量!
士兵們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麻木而恐懼地跟上。馱馬不安地嘶鳴,隊伍在鬼哭峽狂暴的風雪中,如同一條走向墳墓的黑色蜈蚣,繼續向著未知的、被風雪吞噬的東北方蠕動。
柳紅袖機械地邁動腳步,牽著韁繩。風雪如同冰冷的裹屍布纏繞著她。她看著前方那個在風雪中蹣跚前行、肋下不斷滲出膿血、身後雪地留下暗紅與黃綠交織汙跡的背影,看著那枚深藏在他懷中、沾滿腐肉的“王璽”所在的位置…
她知道,這不是行軍,這是一場盛大的風雪送葬。送葬的對象,是李長天殘存的人性,是她早已死去的理想,是這支隊伍最後的靈魂,或許…也包括她自己這具行屍走肉的軀殼。而前路的風雪盡頭,等待他們的,絕非生天,而是這場漫長葬禮最終的墓穴。
腐沼的王,懷抱著他的“腐沼王璽”,踏著自身流出的膿血與汙穢,在風雪的哀嚎中,走向那注定的、最後的掠奪與終焉。人性的棺槨,已在玉璽按入腐沼的瞬間,被徹底釘死,埋入比黑山凍土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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