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腐沼王庭,黑霧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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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爾罕部的衝天屍焰漸漸衰弱,化作一地焦黑的、冒著縷縷青煙的殘骸,與部落裏其他未被焚燒的凍屍一同,構成了這座“骸骨王庭”的基石。濃鬱的焦臭與腐敗氣息沉澱下來,如同凝固的死亡,滲透進每一寸凍土,每一堵殘牆,甚至每一個幸存者的肺腑。鉛灰色的低雲沉甸甸地壓在頭頂,隔絕了所有天光,隻有慘淡的雪粉無聲飄落,覆蓋著這片被瘟神統治的土地。
    李長天占據了部落首領的石屋。屋內陳設簡陋,獸皮鋪地,粗木為桌,角落堆放著風幹的肉條和粗糙的陶罐。空氣裏彌漫著前任主人殘留的體味、油脂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瘟疫的甜腥。他坐在屋子中央那張鋪著厚實熊皮的粗糙石凳上,肋下那被汙穢布條覆蓋的腐沼傷口,不再劇烈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冰冷的麻木,仿佛傷口本身已與周圍的凍土同化,成為了這石屋、這王庭的一部分。懷中的“腐沼王璽”雖已投入烈焰,但那塊被玉璽緊貼過的皮膚,依舊殘留著一種冰冷的、與腳下這片死亡之地血脈相連的詭異感覺。他便是王璽本身,是這片腐沼的意誌核心。
    士兵們麻木地執行著最後的命令:清理出幾間相對完好的土屋供棲身,搜刮部落裏所有能入口的食物大多是些凍得硬邦邦的肉幹和發黴的奶疙瘩),將那幾匹瘦弱的馱馬拴在背風的角落。他們動作僵硬,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提線的木偶。昨夜焚屍的火焰、狼帥獻祭玉璽的瘋狂、以及這無處不在的死亡氣息,已徹底將他們最後一點名為“恐懼”的情緒也凍結了。他們隻是存在,如同這遍地屍骸一樣的存在。
    柳紅袖被安置在石屋角落的一塊獸皮上。她抱著膝蓋,蜷縮著身體,臉埋在臂彎裏。石屋中央那個坐在熊皮石凳上的身影,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冰冷與腐臭,讓她本能地想要逃離,但身體卻沉重得無法動彈。靈魂的湮滅感是如此徹底,連絕望都已感覺不到。她像一塊被丟棄在角落的石頭,等待著被遺忘或被碾碎。左手尾指的斷茬處,傳來一陣陣冰冷的麻木,仿佛最後一點屬於“柳紅袖”的證明也在消逝。
    阿木被隨意地丟在石屋門口內側的陰影裏,繩索依舊捆縛著。他蜷縮著,臉貼著冰冷粗糙的地麵,渾濁死寂的目光穿透門口,落在外麵那片被焦黑殘骸和未燃盡青煙覆蓋的空地上。老薩滿在火焰中的詛咒——“瘟神!你帶來腐沼!黑山詛咒你永墮!”——如同冰冷的毒蛇,反複鑽入他麻木的腦海。每一次回響,都讓那塊沉在心底的、名為仇恨的冰冷黑鐵,微微震顫一下。
    李長天深潭般的冰眸掃過屋內的柳紅袖和門邊的阿木,如同掃視兩件無足輕重的擺設。他的意誌,已與這片被瘟疫徹底征服的土地相連。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無形的瘟疫因子,它們如同最忠誠的臣民,在這片死寂的國度裏遊蕩、蟄伏、等待著他的意誌。
    石屋外,風雪似乎徹底停息了。但一種比風雪更寒冷、更令人心悸的變化正在發生。
    部落上空那鉛灰色的低垂雲層,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攪動,緩緩地、沉重地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緩慢移動的旋渦。旋渦中心,漆黑如墨,深不見底。光線被徹底吞噬,整個烏爾罕部籠罩在一片詭異的、不斷加深的昏暗中。
    緊接著,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霧氣,開始從堆積的焦黑屍骸中、從那些凍僵腫脹的未焚屍體上、甚至從部落的凍土地表下絲絲縷縷地升騰而起!
    這黑霧並非煙塵,它粘稠、凝滯,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與腐敗混合的、屬於瘟疫本源的氣息!它無視地心引力,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地、執著地向著天空那個巨大的黑色旋渦匯聚、盤旋、上升!
    黑霧越來越濃,範圍越來越廣!很快,整個烏爾罕部都被籠罩在這片不斷翻湧、如同活體般蠕動的瘟疫黑霧之中!光線被徹底隔絕,視線被壓縮到極限,空氣中充滿了濃烈到令人窒息、仿佛能直接腐蝕肺腑的死亡氣息!士兵們驚恐地躲進土屋,即使麻木如他們,麵對這超自然的恐怖景象,也感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烏鴉早已驚飛,連風聲都消失了,隻剩下黑霧翻湧時發出的、如同無數怨魂低語的“沙沙”聲。
    石屋內,光線驟然昏暗,隻有門口透入一絲微弱的、被黑霧過濾的慘淡天光。柳紅袖下意識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神望向門外那翻滾的、令人絕望的黑霧,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這不是自然現象!這是…瘟疫的意誌實體化!
    阿木蜷縮在門口,渾濁的死寂目光被那翻湧的黑霧填滿。老薩滿的詛咒聲在他腦海中陡然放大!這黑霧…就是腐沼!就是那瘟神帶來的詛咒!麻木的心湖被投入巨石,冰冷的仇恨如同被點燃的引線,開始劇烈地燃燒!他死死盯住石屋中央那個端坐的身影,捆縛在身後的雙手,指甲深深摳進了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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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天端坐在熊皮石凳上,深潭般的冰眸透過門口,凝視著外麵那翻湧的、如同為他加冕而生的瘟疫黑霧。他那冰封的、非人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訝或恐懼,隻有一種近乎陶醉的平靜。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黑霧中蘊含的、磅礴的瘟疫力量!那是他力量的延伸,是他意誌的顯化!這籠罩王庭的黑霧,便是他無形的冠冕!這遍地的骸骨,便是他永恒的庭柱!
    他緩緩抬起那隻完好的手,五指張開,掌心對著門外翻湧的黑霧。
    一種無形的、冰冷的意誌從他殘破的身軀中散發出來,如同漣漪般擴散開去,與那翻湧的瘟疫黑霧產生了奇異的共鳴!
    門外,那原本無序翻湧的黑霧,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喚,驟然變得“溫順”!它們不再狂亂地升騰,而是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緩緩地、帶著一種詭異的敬畏,向著石屋的方向湧來!濃稠的黑霧貼著地麵流動,無聲地漫過門檻,湧入石屋之內!
    黑霧入室!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霧氣瞬間充斥了石屋的每一個角落!光線被徹底吞噬,伸手不見五指!濃烈的腐臭氣息讓柳紅袖劇烈地咳嗽起來,窒息感攫住了她的喉嚨!阿木感到皮膚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和微弱的灼痛感!
    唯有石屋中央,端坐於熊皮石凳上的李長天,仿佛成為了黑暗中的光源——不,是黑暗的核心!翻湧的黑霧在他周身縈繞、盤旋,如同最忠誠的衛兵,又如同加冕的綬帶!他的身影在濃稠的黑霧中若隱若現,深潭般的冰眸在絕對的黑暗中,竟然閃爍著兩點幽冷的、非人的微光!
    他便是這瘟疫黑霧的核心!是這片腐沼王庭至高無上的主宰!
    “嗬…嗬嗬…” 柳紅袖在濃稠的黑霧中痛苦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滾燙的刀片。瘟疫的氣息無孔不入,冰冷地侵蝕著她的肺腑。靈魂的虛無感在這實質化的死亡威脅麵前,似乎被強行喚醒了一絲求生的本能。她摸索著,想要逃離這黑暗的核心,逃離那個端坐在黑霧王座上的瘟神!她手腳並用,慌亂地向記憶中的門口爬去,卻被濃霧和黑暗徹底迷失了方向,一頭撞在冰冷的石牆上,額頭瞬間滲出血跡。
    就在這時,一道瘦小卻帶著決絕恨意的身影,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在黑霧的掩護下猛地從門口陰影處彈起!是阿木!
    不知何時,他竟然用地上尖銳的石塊磨斷了捆縛雙手的繩索!長久壓抑的、被瘟疫黑霧徹底點燃的冰冷仇恨,化作了這不顧一切的致命一擊!他手中緊握著半截磨尖的、在黑暗中閃著幽光的獸骨可能是從地上撿到的未燃盡的薩滿法器殘骸)!目標直指石屋中央、黑霧環繞中那個端坐的身影——李長天的咽喉!
    “死——!” 一聲嘶啞到破音的、凝聚了所有絕望與仇恨的咆哮,從阿木喉嚨裏迸發出來!這聲音穿透濃稠的黑霧,如同最後的喪鍾!
    柳紅袖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得呆住。
    黑霧驟然翻湧!仿佛被這針對君王的攻擊激怒!
    李長天端坐不動。在獸骨尖刺即將觸及他咽喉皮膚的刹那,他那雙在黑霧中閃爍著幽光的冰眸,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目光鎖定了阿木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
    沒有驚恐,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俯視螻蟻掙紮般的冰冷漠然。
    就在獸骨即將刺入的瞬間!
    李長天那隻抬起、掌心對著黑霧的手,五指猛地一收!
    “嗡——!”
    石屋內翻湧的瘟疫黑霧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攥緊!瞬間變得如同粘稠的瀝青般凝滯!
    阿木那凝聚了全身力量、帶著必死決心的突刺,如同撞入了一堵無形的、充滿彈性的黑色泥沼!獸骨尖刺在距離李長天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被凝滯的黑霧死死纏住,再也無法前進分毫!阿木整個人也被這凝滯的黑霧禁錮在空中,保持著前刺的姿勢,臉上的仇恨凝固成極致的驚愕和難以置信!
    李長天緩緩放下手。凝滯的黑霧瞬間恢複流動,但依舊如同忠誠的衛兵般環繞著他。
    阿木失去了黑霧的支撐,“噗通”一聲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手中的獸骨脫手飛出。巨大的反震力和絕望讓他蜷縮著身體,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帶著血沫。他看著黑霧中那雙俯視著他的、冰冷的幽光,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種超越死亡的恐懼——那是麵對絕對力量的、螻蟻般的無力感。
    李長天甚至沒有看地上咳血的阿木。他的目光,穿透石屋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這片瘟疫黑霧籠罩的整個王庭,看到了那些躲在土屋裏瑟瑟發抖的士兵,看到了這片死亡之地未來無盡的擴張。
    他緩緩開口,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一種冰冷的、如同法則宣判般的意誌,在濃稠的黑霧中清晰地回蕩:
    > “我…即腐沼。”
    > “我…即瘟疫。”
    > “我…即天命。”
    > “順者…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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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逆者…” 他的目光極其輕微地掃過地上咳血的阿木,掃過角落裏因窒息和恐懼而顫抖的柳紅袖,“…化為薪柴,助我…焚盡…這汙濁之世。”
    命令下達,再無波瀾。瘟疫的黑霧如同聽懂了君王的旨意,在石屋內緩緩流動,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
    柳紅袖癱坐在冰冷的牆角,看著黑霧中那個如同神隻又如同魔鬼的身影,看著地上如同破布般咳血的阿木…最後一點求生的本能也熄滅了。化為薪柴…焚盡汙濁之世…原來,這就是他們所有人最終的歸宿,也是這腐沼之王為這黑暗亂世選擇的唯一終局。她的意識,在濃烈的瘟疫氣息中,漸漸沉入無邊的黑暗。
    阿木蜷縮在冰冷的地上,咳出的鮮血染紅了嘴角。他看著黑霧中那雙冰冷的幽光,看著這令人絕望的王庭…那燃燒的仇恨之火並未熄滅,反而在極致的無力感中,淬煉得更加冰冷、更加純粹。他不再試圖刺殺,而是像受傷的野獸般,將仇恨深深埋入骨髓,等待著…等待著這腐沼之王自身崩潰的那一刻,等待著與他同歸於盡的最後機會。
    李長天端坐在熊皮石凳上,瘟疫的黑霧如同王袍般在他周身流淌。他閉上那雙幽冷的眸子,仿佛沉浸在與這片死亡之地、與這瘟疫意誌的深度連接之中。肋下的腐沼傷口傳來一絲微弱的搏動,仿佛在回應著王庭的脈動。
    烏爾罕部,這座被瘟疫黑霧徹底籠罩的骸骨王庭,成為了腐沼之王意誌的終極體現。人性的餘燼已徹底熄滅,隻剩下冰冷的瘟疫意誌,在這片凍土上,無聲地宣告著屬於它的、黑暗長夜的時代降臨。前路,唯有焚盡一切的火焰,與最終的…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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