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代掌狼印,驚蟄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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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鐵兵符沉甸甸地壓在柳紅袖掌心,那股寒意順著血脈直抵心髒。密室內的空氣凝固了,跪地的將領們頭顱低垂,目光卻如實質般灼燒著她的後背。權力,這柄曾在她眼前將李長天拖入深淵的雙刃劍,此刻被她親手握住。不是為了攫取,而是為了守護——守護石廳深處那縷微弱的呼吸,守護破廟篝火下那個尚未被黑暗完全吞噬的誓言。
“都起來。” 她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奇異地穿透了密室的凝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靜。“磐石。”
“末將在!” 磐石猛地抬頭,虯髯微顫。
“即刻整軍,按戰時條例,驚蟄營全體進入最高戒備。穀口三道防線,明哨暗哨增加一倍,所有進出通道,無我手令或陳墨先生副署,隻進不出。擅闖者,無論何人,格殺勿論。” 命令清晰,冷酷,如同她此刻握緊兵符的手指,沒有絲毫猶豫。這不再是那個在權力邊緣徘徊、心存抗拒的柳紅袖,而是代行狼帥權柄、瞬間進入角色的驚蟄營掌印者。
磐石眼中精光爆射,抱拳低吼:“得令!” 轉身大步流星衝出密室,沉重的腳步聲在石壁間回蕩,如同敲響了戰鼓。
“陳先生,” 柳紅袖轉向陳墨,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他儒雅麵容下深藏的憂慮,“京城暗線,江南叛亂,幽州舊部,契丹殘兵…所有情報,我要最詳盡的脈絡。半個時辰內,在此匯總。”
“明白!” 陳墨精神一振,柳紅袖的果斷讓他看到了希望,立刻躬身領命,疾步而去安排人手。
柳紅袖的目光落在牆上巨大的輿圖上,關內山川河流、勢力犬牙交錯,如同一盤瀕臨崩解的殘棋。她的指尖劃過代表驚蟄營潛龍穀的標記,冰冷堅硬。
“王都尉。” 她看向負責穀內防務的都尉王猛,“從此刻起,石廳百步之內,劃為絕禁區。除孫老及其指定醫士、每日送藥及清潔的啞仆,任何人,包括我在內,無孫老許可不得擅入。違者,斬。”
“遵命!” 王猛肅然領命,額角滲出汗珠,感受到了新掌印者話語裏那股鐵血森然。
密室門開合,將領們領命魚貫而出,帶著緊張與肅殺的氣息奔向各自的崗位。沉重的石門在柳紅袖身後緩緩閉合,隔絕了外界。她獨自站在巨大的輿圖前,玄鐵兵符冰冷的棱角硌著掌心,方才強撐的鐵血麵具出現一絲裂痕。疲憊如潮水般湧來,斷指處的幻痛陡然變得尖銳,提醒著她過往的代價。她閉上眼,李長天那張在剜毒劇痛中扭曲、卻又在聽到誓言後爆發出求生意誌的臉,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推翻暴政!還黎民太平!你欠的債還沒還清!想死?沒那麽容易!
她猛地睜開眼,眼中最後一絲軟弱被強行壓入心底深淵。她走到角落的銅盆前,掬起冰冷的山泉水潑在臉上。刺骨的寒意讓她打了個激靈,眼神重新變得冷硬如鐵。她拿起案上一塊粗糙的布巾,用力擦拭著兵符上沾染的、或許是李長天掙紮時留下的、微不可察的血漬。玄鐵幽暗,映不出她此刻冷峻的眉眼。
半個時辰後,密室石門再次開啟。驚蟄營核心將領、謀士十餘人肅立其中,氣氛比先前更加凝重,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輿圖上,已被陳墨用不同顏色的細線標記出各方威脅:江南叛亂的世家如赤色毒蛇盤踞;幽州三皇子舊部如伺機而動的灰狼;北境契丹殘兵則用代表血腥的暗紅標注。
陳墨立於輿圖旁,聲音沉穩卻透著沉重:
> “江南七姓,以‘清君側,誅國賊’之名串聯起兵,旬日間已連下三州。其勢洶洶,裹挾流民無數,前鋒距京畿門戶‘飛雁關’已不足三百裏!”
> “幽州方麵,三皇子舊部聯絡邊鎮悍將,借口‘迎還正統’,厲兵秣馬,動向不明,恐有南下或西進之險!”
> “契丹耶律宗真耶律大石之子)收攏殘部於黑水河畔,揚言以血洗血。更令人憂心者,暗線回報,其密使似與幽州方麵有所勾連!”
> “京城…” 陳墨頓了頓,聲音更低,“…暗樁傳訊,陛下病重,朝堂由幾位閣老把持,黨爭激烈,應對乏力,已有遷都之議!”
情報如冰水澆頭,密室溫度驟降。將領們臉色難看,有人忍不住低罵:“內外交困!簡直是群狼噬虎!”
一片壓抑的死寂中,柳紅袖緩緩起身。她沒有看輿圖,目光如冰冷的刀鋒,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張麵孔。那目光帶著審視,帶著威壓,更帶著一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責任感。
“慌什麽?”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砸在每個人心頭,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天塌了?狼帥在時,比這更凶險的局麵,沒闖過嗎?”
她走到輿圖前,手指猛地戳在代表潛龍穀的位置上。
> “我們,就在這裏!驚蟄營,就是這亂世之中,最硬的骨頭!狼帥嘔心瀝血打造的根基,不是讓我們在這裏瑟瑟發抖,坐等豺狼分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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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世家?” 她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手指滑向那赤色標記,“一群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蟲!打著清君側的幌子,行割據之實!他們以為狼帥不在,就沒人能治得了他們了?”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一位身材魁梧、麵有刀疤的將領,“周闖!”
> “末將在!” 周闖踏前一步,聲如洪鍾。
> “命你率‘迅雷’輕騎三百,即刻出穀!晝伏夜出,潛行至飛雁關外‘響水澗’待命!你的任務隻有一個——襲擾!江南叛軍的糧道、信使、零散營寨,凡落單者,給我狠狠地打!像毒蜂一樣蟄他們,讓他們寢食難安!記住,一擊即走,絕不戀戰!我要讓那群老爺兵知道,他們的後院,也不太平!”
> “得令!” 周闖眼中燃起嗜血的興奮,抱拳領命,殺氣騰騰。
“契丹殘部?” 柳紅袖的手指移向北方那片暗紅,眼中寒芒更甚,“喪家之犬,也敢狺狺狂吠!耶律宗真要血債血償?好!那就再給他添一筆血債!” 她看向磐石,“磐石!”
> “末將在!” 磐石挺直如標槍。
> “你親率本部‘磐石營’精銳八百,借道‘鬼見愁’峽穀,隱秘穿插至黑水河上遊‘禿鷲嶺’!我要你在五日內,看到耶律宗真主力大營的篝火!找到它,盯死它!若其有異動,特別是與幽州勾結的跡象…” 柳紅袖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必請示,雷霆擊之!打掉他的前鋒,燒了他的草料,讓他知道,驚蟄的刀,時刻懸在他頭頂!”
> “遵命!” 磐石低吼,眼中是壓抑已久的戰意和絕對的忠誠。
“至於幽州…” 柳紅袖的手指在代表幽州的灰色區域上重重一點,眼神變得無比幽深,“…那條藏在暗處、想當漁翁的毒蛇。” 她的目光轉向陳墨,“陳先生,你的‘蛛網’,該動一動了。我要知道幽州城內,是誰在串聯,兵力如何布防,糧草囤於何處!更要查清,契丹密使是誰,接頭地點在哪!這條線,給我死死咬住!”
陳墨深深一揖:“紅袖姑娘放心,蛛網已全力張開,定不負所托!”
點將完畢,柳紅袖環視眾人,玄鐵兵符在她手中反射著燭火的冷光。
> “都聽清楚了?狼帥倒下了,但驚蟄營的脊梁骨,不能彎!穀外群魔亂舞,穀內,更要給我鐵板一塊!磐石將軍的軍令即是我令,陳墨先生的情報即是耳目。各司其職,嚴守機密!”
> “若有陽奉陰違,若有懈怠畏戰,若有…”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刺骨的寒意,“…通敵叛營者,無論身份高低,驚蟄營的刀,認得人,更認得骨頭!誅三族!”
最後三個字,如同三記重錘,狠狠砸在密室中。將領們無不凜然,齊聲低吼:“謹遵代帥令!萬死不辭!
軍議散去,密室內隻剩下柳紅袖和陳墨。炭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映照著兩人凝重的臉龐。陳墨將一疊更細密的紙條遞給柳紅袖。
“紅袖姑娘,這是‘蛛網’剛傳回的絕密,關於幽州。” 陳墨的聲音壓得極低,“三皇子舊部核心,是原幽州鎮守副將,賀拔嶽。此人驍勇,更兼狡詐。他手中握有一支約三千人的精銳‘黑騎’,是其最大依仗。糧草囤於城西‘永豐倉’,守備森嚴。”
柳紅袖迅速瀏覽著,目光如電:“契丹密使呢?”
“尚未完全確定身份,但接頭地點,十有八九在城北‘慈恩寺’後山的一處荒廢別院。時間…就在明晚子時!” 陳墨語速加快,“我們的人已盯住,但賀拔嶽狡猾,別院周圍必有暗哨,強攻恐打草驚蛇,且難保證據。”
“證據?” 柳紅袖冷笑一聲,“亂世之中,刀就是證據!賀拔嶽既然敢伸手通敵,就別怪我們斬斷他的爪子!” 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狠厲,“陳先生,你立刻傳訊蛛網,啟用‘蜂巢’!”
陳墨聞言,瞳孔猛地一縮:“‘蜂巢’?姑娘,那是狼帥埋得最深的暗子,非到生死存亡…”
“現在就是生死存亡!” 柳紅袖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我要的不是強攻,是‘證據’自己消失,讓賀拔嶽啞巴吃黃連!讓契丹人覺得,是他賀拔嶽想黑吃黑,或是…滅口!” 她盯著陳墨,“告訴‘蜂巢’,目標:明晚子時,慈恩寺別院,契丹密使及其隨從,一個不留!做得幹淨,要像是…內部火並,或者,黑吃黑!”
陳墨深吸一口氣,明白了柳紅袖的用意。這是毒計,更是險招!一旦失敗或暴露,不僅損失寶貴暗樁,更可能徹底激怒賀拔嶽和契丹人。但看著柳紅袖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狠絕,他知道,這是當前最快、最狠的震懾之法!代掌狼印的紅袖,已決意用最酷烈的手段,穩住這搖搖欲墜的危局!
“明白了!我即刻去辦!” 陳墨不再猶豫,轉身匆匆離去。
密室重歸寂靜。柳紅袖獨自站在輿圖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玄鐵兵符冰冷的狼首紋路。方才殺伐決斷的鐵血代帥,眼底深處翻湧著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掙紮。為了守住這裏,守住他,她正毫不猶豫地踏入他曾沉淪的黑暗,用陰謀和殺戮鋪路。這柄權力的雙刃劍,已經開始割傷她握劍的手。
突然,一陣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如同破舊風箱般艱難的呻吟聲,透過厚重的石壁,隱隱約約從石廳方向傳來。
柳紅袖渾身一僵,猛地轉身,側耳傾聽。
是李長天!
那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卻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她的心髒。痛苦、迷茫、脆弱…與方才她下令抹殺契丹密使時的冷酷,形成尖銳到令人窒息的對比。
她下意識地看向密室角落——那裏,靜靜躺著她卸下的、染血的束甲軟布。斷指處,那被刻意忽略的幻痛,此刻排山倒海般襲來,尖銳得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權力的重擔,如冰冷的玄鐵,沉甸甸地壓在她肩頭,也沉沉地壓在她心上。她低頭,看著掌中那方猙獰的狼首兵符。燭火跳躍,在冰冷的玄鐵上投下變幻的光影,那狼首的雙眼,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人心。
石廳深處,李長天斷續的呻吟,如同最沉重的拷問,在寂靜的密室裏低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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