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暗夜血刃,驚雷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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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寺後山,夜色濃稠如墨。寒風卷過荒廢別院的斷壁殘垣,發出嗚咽般的低鳴,仿佛無數冤魂在竊竊私語。枯枝在風中抖索,投下鬼爪般的暗影。別院深處,一間勉強算得上完好的廂房內,一點豆大的油燈搖曳不定,將幾條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布滿蛛網和塵灰的牆壁上。
契丹密使脫脫不花,一個身材矮壯、麵皮黧黑、留著兩撇焦黃胡須的中年漢子,裹著厚重的狼皮襖,正焦躁地在狹小的空間內踱步。他腰間懸著的彎刀刀柄,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寒光。兩個同樣穿著皮袍、眼神凶狠的隨從緊握刀柄,警惕地守在門邊和窗下。
“賀拔嶽這個老狐狸!”脫脫不花啐了一口濃痰,濺在積滿灰塵的地上,“約好了子時,這都過了三刻了!莫非想耍花樣?”他眼中閃爍著豺狼般的貪婪與疑慮。此番南下,他帶著少主耶律宗真“聯弱擊強”的密令,許以幽州割地、共分中原的厚利,與賀拔嶽這頭盤踞幽州的惡狼勾連。但在這漆黑、破敗、充滿不祥氣息的鬼地方等待,每一刻都讓他覺得像被毒蛇盯上。
“大人,要不要…”一個隨從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神狠戾。
“再等等!”脫脫不花強壓煩躁,側耳傾聽窗外,隻有風聲鶴唳,“賀拔嶽要的是我們幫他牽製驚蟄營,他好坐收漁利,不敢輕易毀約!除非…”他眼中凶光一閃,“…他找到了更大的靠山,或者…想黑吃黑!”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篤!篤!篤!”三聲極輕微、極有節奏的叩擊聲,突然從殘破的窗欞外傳來,如同暗夜裏的啄木鳥。
屋內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目光如炬射向聲音來源!脫脫不花手按刀柄,示意一個隨從靠近查看。
隨從小心翼翼挪到窗邊,透過破洞向外窺視。外麵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隻有枯枝亂晃的影子。
“誰?”隨從壓著嗓子低喝。
沒有回答。隻有風聲。
“裝神弄鬼!”隨從罵了一句,正待回頭稟報——
“咻!”
一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破空聲,比風聲更輕,比思緒更快!一根通體烏黑、細如牛毛的短針,精準無比地從窗欞破洞中射入,瞬間沒入隨從的頸側!
隨從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爆發出極致的驚恐,喉嚨裏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呃…”,整個人便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臉上迅速泛起一層詭異的青黑色,再無生息。快!毒!狠!
“有埋伏!”脫脫不花和另一名隨從亡魂大冒,瞬間拔刀出鞘,背靠背貼在一起,目光瘋狂掃視著門窗的每一個縫隙!
沒有喊殺聲,沒有大隊人馬衝入的動靜。隻有死寂!比剛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剛才那奪命一針隻是幻覺,隻有地上同伴迅速冷卻的屍體,無聲地訴說著死亡的降臨。
“什麽人?!出來!是賀拔嶽派你們來的嗎?”脫脫不花厲聲嘶吼,聲音因恐懼而變調,在空蕩的破屋裏激起陣陣回音,更添恐怖。他握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回應他的,是另一扇破窗處驟然響起的、更加密集的“篤篤篤”聲!如同催命的鼓點!
另一名隨從驚弓之鳥般猛地轉身,彎刀狠狠劈向那扇窗戶!
“嘩啦!”腐朽的窗欞應聲碎裂!
就在他刀勢用老、身形前傾的刹那——
“咻!咻!咻!”
三枚烏黑毒針,如同地獄飛出的毒蜂,從完全不同的角度——頭頂殘破的瓦片縫隙、牆角一個不起眼的鼠洞、甚至是他腳下腐朽地板突然裂開的一道縫隙中——激射而出!
毒針刁鑽、詭異、無聲無息!隨從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閃避,一枚射入他因怒吼而張大的口腔深處,一枚釘入他因轉身而暴露的脖頸側麵,一枚則精準地沒入他握刀手腕的脈門!
“嗬…嗬嗬…”隨從身體劇烈抽搐,彎刀脫手墜地,發出沉悶的響聲。他雙手徒勞地抓向喉嚨,眼珠暴突,臉上瞬間爬滿黑氣,直挺挺地撲倒在地,步了同伴的後塵。
電光火石之間,兩名凶悍的契丹武士,連敵人的麵都沒見到,就已化作兩具迅速冰冷的屍體!
脫脫不花肝膽俱裂!他背靠著冰冷的土牆,彎刀橫在胸前,渾身篩糠般顫抖。這根本不是戰鬥,這是單方麵的、無聲的、如同鬼魅般的屠殺!他看到了同伴屍體上那細微的針孔,看到了那迅速蔓延的詭異黑氣…這絕不是賀拔嶽手下那些粗鄙軍漢的手段!
“驚蟄營…是驚蟄營的‘蜂巢’!”一個讓他骨髓都凍結的念頭猛然炸開!傳說中狼帥李長天手中那支神出鬼沒、專司暗殺與情報的恐怖力量!他們怎麽會在這裏?!李長天不是重傷垂死了嗎?!
極度的恐懼瞬間化為困獸的瘋狂!脫脫不花猛地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不再顧及任何方向,揮刀瘋狂地劈砍四周的空氣和牆壁!木屑、灰塵、蛛網紛飛!
“出來!給我出來!藏頭露尾的鼠輩!有種出來決一死戰!”他嘶吼著,試圖用聲音和瘋狂驅散那無孔不入的死亡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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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他自己粗重恐懼的喘息和刀鋒劈砍土石的悶響。黑暗依舊濃稠,死寂依舊如影隨形。那些奪命的毒針,仿佛從未出現過,又仿佛隨時會從任何一個意想不到的角落再次射出。
就在他精神瀕臨崩潰、刀勢稍緩的瞬間——
他背後的土牆,那看似厚實堅固的土牆,靠近地麵的部分,一塊不起眼的、與周圍顏色略異的土坯,悄無聲息地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鑽過的黑洞!
一隻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閃電般探出!沒有寒光,沒有風聲,隻有一道幾乎融入黑暗的、極細的、泛著幽藍光澤的金屬絲線!
金屬絲線在脫脫不花因瘋狂劈砍而微微後仰、脖頸完全暴露的刹那,精準無比地、輕柔地繞上了他的咽喉!
冰冷!柔韌!帶著死亡的觸感!
脫脫不花所有的嘶吼和動作瞬間凝固!他感覺到頸間驟然收緊的恐怖壓力,感覺到氣管和血管被瞬間勒斷的劇痛!他想喊,卻隻能發出“咯咯”的、漏氣般的怪響。他徒勞地用手去抓那勒進皮肉的絲線,卻隻抓到了滿手溫熱的、噴湧而出的鮮血!
那隻手猛地向後一拽!
“嗤啦!”
令人牙酸的、皮肉骨骼被硬生生勒斷的輕微撕裂聲響起!
脫脫不花那顆帶著無盡恐懼和難以置信表情的頭顱,與他的身體徹底分離,被那隻手幹脆利落地拽入了牆後的黑洞之中!
斷頸處,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瞬間染紅了地麵,濃烈的血腥味在破敗的廂房內彌漫開來,與灰塵、腐朽的氣息混合,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死亡甜香。
牆上的黑洞無聲地合攏,恢複原狀,仿佛從未開啟過。地上隻剩下兩具毒發身亡的屍體和一具仍在噴湧鮮血的無頭屍身。油燈的火苗被湧入的寒風吹得瘋狂搖曳,將牆壁上噴濺的、如同惡鬼塗鴉般的血跡映照得忽明忽暗。
別院重歸死寂。隻有寒風穿過破洞的嗚咽,以及鮮血滴落在地的、微弱卻清晰的“嘀嗒”聲。
一場精心策劃、冷酷高效的暗殺,在黑暗的掩護下,如同鬼魅般降臨,又如同鬼魅般消失。沒有留下任何指向驚蟄營的痕跡,隻有滿地的血腥和一場注定無法解釋、必將引發猜忌與仇恨的“黑吃黑”現場。
潛龍穀,石廳密室。
冰冷的玄鐵兵符被柳紅袖握在掌心,棱角幾乎要硌進皮肉。她站在巨大的輿圖前,目光死死釘在代表幽州的那個灰色標記上,仿佛要將它燒穿。距離陳墨發出“蜂巢”行動指令,已過去近兩個時辰。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石廳深處李長天斷續的呻吟,不去想自己下令時那斬釘截鐵的冷酷。此刻,她必須是鐵石心腸的代帥,而非破廟裏那個心懷理想的結義者。權力如同淬毒的藤蔓,一旦纏繞上身,便由不得你退縮,隻會越纏越緊,直至勒入骨髓。
密室石門發出沉重的摩擦聲。陳墨快步走入,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但眼神卻異常銳利,隱含著一種事成的凝重。他沒有說話,隻是快步走到柳紅袖身邊,將一張卷成細管、用火漆封口的薄皮紙遞了過去。
柳紅袖接過,指尖冰涼。她迅速撚開封口,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用特殊藥水書寫的、極其潦草的小字:
> “蜂已歸巢。禿鷲嶺下,狼嘯三聲。”
“禿鷲嶺下,狼嘯三聲…” 柳紅袖低聲念出,緊繃的肩線幾不可察地鬆弛了一瞬,隨即又繃得更緊。成功了!“蜂巢”得手,目標清除。但“狼嘯三聲”…這是約定好的信號,代表現場處理幹淨,未留指向性痕跡,但同時也意味著,契丹密使及其隨從,無一活口。三條人命,在她一道命令下,如同草芥般被抹去。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寒意從胃裏升起。她合上紙條,指尖微動,紙條便在旁邊燃燒的炭盆中化為一點迅速湮滅的灰燼。
“知道了。” 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後續如何?”
陳墨低聲道:“蛛網已啟動第二預案。會在幽州城內散布流言,指向賀拔嶽‘殺人滅口’或‘勾結被黑吃黑’。契丹方麵,耶律宗真痛失心腹密使,必然震怒。無論他信不信流言,與賀拔嶽之間這根剛搭上的線,算是徹底斷了,甚至可能反目成仇。短時間內,幽州方麵無暇他顧。”
“做得好。” 柳紅袖頷首。這是最理想的結果。用最小的代價三條敵命,一個深埋的暗樁),暫時斬斷了最危險的勾結,攪渾了幽州的水,為驚蟄營贏得了喘息之機。代價是她的手上,又添了無形的血腥。
就在這時,密室門被輕輕叩響。王猛的聲音隔著石門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代帥,陳先生,孫老有請!石廳…有變!”
柳紅袖和陳墨心頭俱是一緊!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柳紅袖立刻將玄鐵兵符揣入懷中,那份沉甸甸的重量瞬間壓下所有雜念,沉聲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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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廳內,藥氣依舊濃鬱,但氣氛卻比之前更加凝重。孫老正俯身在李長天榻前,枯瘦的手指再次搭在他的腕脈上,眉頭緊鎖,神色異常嚴肅。李長天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是那種死寂的蒼白,反而泛起一種詭異的潮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急促而紊亂,胸膛起伏劇烈,錦被下甚至能看到肌肉在無意識地輕微抽搐。
“孫老,主公如何?” 柳紅袖快步上前,聲音盡量保持平穩,但眼底的焦灼無法掩飾。
孫老緩緩收回手,直起身,目光掃過柳紅袖和陳墨,聲音低沉:“膿毒寒邪,經刮骨剜毒,其勢已衰。然…”
他指著李長天潮紅的臉和急促的呼吸:“…此乃‘虛陽外越’之兆!髒腑深處餘毒未清,與藥力相激,引動心火!加之他求生之念極強,神魂激蕩,內外交煎!若不能及時疏導這股虛火,穩住心神,輕則經脈受損,前功盡棄,重則…心火焚盡殘元,油盡燈枯!”
“虛陽外越?” 陳墨臉色發白,“那該如何是好?”
“需以極寒之物,輔以安神定魄之藥,內外同施,強行壓下這股虛火!” 孫老語速加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老夫已命人去取穀中寒潭深處沉積的‘玄冰魄’!研磨成粉,混入‘冰心玉露散’外敷心脈!同時,需有人以內力引導,助其疏導經脈中亂竄的虛火,更需以強大意誌,在其混亂識海中,構築屏障,助其定住心神!”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柳紅袖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托付:“代帥,主公識海之中,此刻必是血火交織,幻象叢生,凶險萬分。尋常內力引導,易被其狂暴混亂的意念反噬。唯有…與他有極深羈絆、意誌同樣堅韌者,方有幾分把握,在其識海風暴中立足,引其歸寧!”
“我?” 柳紅袖看著李長天痛苦扭曲的臉,感受著懷中兵符的冰冷,斷指處的幻痛再次尖銳起來。破廟結義…風雪歸途…剜毒石廳中的嘶吼與緊握…過往的羈絆如同沉重的鎖鏈,將她牢牢釘在此處。
“別無他選。” 孫老目光如炬,“陳先生內力精純,但主公主殺伐之氣過重,恐難共鳴。磐石將軍意誌如鐵,然剛猛有餘,失之圓融。唯有你,紅袖姑娘,你曾與他並肩,知其心誌本源,更曆經沉浮,心誌早已淬煉得剛柔並濟。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柳紅袖沉默。石廳內隻剩下李長天粗重痛苦的呼吸聲。權柄的重壓,生死的抉擇,過往的羈絆,如同無形的巨手,將她推向風暴的中心。
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帶來短暫的清明。她抬手,解下腰間佩刀,褪去沾染了穀外寒氣和無形血腥的外袍,露出裏麵素色的勁裝。她走到榻邊,看著李長天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聲音低沉而清晰:
> “孫老,需要我怎麽做?”
冰冷的“玄冰魄”粉末混合著散發著薄荷清香的“冰心玉露散”,被小心翼翼地敷在李長天滾燙的心口位置。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透過皮膚,讓他無意識抽搐的身體猛地一僵,發出一聲模糊的痛苦呻吟。
柳紅袖盤膝坐於榻前,閉目凝神,將自己的狀態調整至空明。孫老在她對麵坐下,枯瘦的手指閃電般在李長天頭頂、胸口幾處大穴連點數下。
“代帥,探其腕脈,內力自‘勞宮’穴緩緩渡入,循‘手厥陰心包經’上行,切記,如絲如縷,不可強衝!老夫以金針護住其心脈,你需引導那股虛火,將其導入敷藥之處,借玄冰之力化解!同時,守住靈台,嚐試以意念溝通其混亂識海!切記,識海之中,一切皆幻,守住本心,引其歸寧!” 孫老的聲音如同洪鍾,直接印入柳紅袖腦海。
柳紅袖依言伸出右手,指尖觸碰到李長天滾燙的手腕。剛一接觸,一股狂暴、混亂、充滿了無盡痛苦和殺意的灼熱氣流,如同決堤的岩漿,猛地順著她的指尖衝撞而來!那不僅僅是內力,更夾雜著李長天瀕臨崩潰的混亂意誌!
柳紅袖身體劇震,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她立刻穩住心神,將自身精純陰柔的內力化作最纖細堅韌的絲線,小心翼翼地逆流而上,試圖探入那狂暴的岩漿河流。
甫一進入李長天的經脈,柳紅袖的意念仿佛瞬間被拋入了一個燃燒的地獄!
眼前不再是石廳,而是無邊無際的血色戰場!斷肢殘骸堆積如山,烈火焚燒著村莊,百姓在哀嚎中化為焦炭!契丹騎兵獰笑著揮舞彎刀,朝廷官兵如狼似虎地劫掠!腐臭的王座上,一個看不清麵目、卻散發著令人窒息威嚴的身影在狂笑…無數張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在血火中扭曲、慘叫、消逝——有李家村慘死的鄉親,有起義初期倒下的兄弟,有瘟疫中被放棄的婦孺,有被他親手推上刑場的趙鐵柱…最後,定格在一雙充滿了失望、痛苦和冰冷死寂的眼睛——那是她在破廟結義時,從未想過會看到的、屬於李長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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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殺光!!” 李長天狂暴的意念如同實質的衝擊波,在識海中瘋狂咆哮,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絕望和憤怒!“假的!都是假的!太平?狗屁!暴政?老子就是最大的暴政!哈哈哈哈!”
狂暴的意念裹挾著灼熱的虛火,在經脈中橫衝直撞,瘋狂地衝擊著柳紅袖探入的那縷纖細內力,更猛烈地反噬著她的心神!柳紅袖隻覺得頭痛欲裂,仿佛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隨時會被撕成碎片!李長天識海中的絕望和瘋狂,如同最猛烈的毒藥,侵蝕著她的意誌。
“守住!引其歸寧!” 孫老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穿透狂暴的識海風暴。
柳紅袖咬緊牙關,舌尖甚至嚐到了血腥味。她強迫自己忽略那恐怖的幻象和毀滅的咆哮,將全部心神凝聚於那縷纖細的內力絲線上,如同在驚濤駭浪中穩住一根定船的錨鏈!她不再試圖對抗那狂暴的洪流,而是引導!以自身陰柔堅韌的內力為引,如同疏導洪水般,將那灼熱混亂的氣流,一點點、艱難地引向心口敷著玄冰的位置。
同時,她的意念在識海的風暴中艱難地凝聚,化作一個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聲音,穿透血與火的喧囂,直接刺向那瘋狂咆哮的核心:
> “李長天!”
> “看著我!”
她的意念中,沒有權謀,沒有殺戮,沒有冰冷的兵符,隻有破廟那晚搖曳的篝火!篝火旁,三個傷痕累累卻眼神明亮的年輕人,舉起破碗,聲音嘶啞卻帶著燃燒生命的熾熱:
>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 “推翻暴政!還黎民太平!”
這聲音,微弱,卻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冰水!
識海狂暴的咆哮驟然一滯!那無邊血火焚燒的景象似乎晃動了一下。瘋狂意念的核心,那雙充滿死寂和毀滅的眼睛,猛地閃過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波動!
“紅…袖…?” 一個極度虛弱、極度迷茫、帶著巨大痛苦和不確定的意念碎片,在風暴中艱難地逸散出來。
就是此刻!
柳紅袖精神大振,不顧自身承受的巨大壓力,將全部意誌灌注於那縷引導的內力上,同時將篝火旁那三個身影的影像,連同那份最初的、滾燙的誓言,無比清晰地投射過去!
> “債還沒還清!太平還沒看見!”
> “撐住!給我回來——!”
“呃…啊——!” 李長天現實中發出一聲更加痛苦、卻似乎帶著某種掙紮意味的嘶吼!身體劇烈抽搐!
石廳內,孫老眼神一凝,手中數根金針閃電般刺入李長天幾處關鍵穴位!隻見李長天心口那敷著玄冰藥膏的位置,皮膚下如同有無數條細小的火蛇在瘋狂遊走、掙紮,與玄冰的寒氣激烈對抗,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他臉上的潮紅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轉為一種虛弱的蒼白,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平緩下來,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紊亂。
柳紅袖猛地撤回手,身體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她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布滿冷汗,眼神卻亮得驚人,死死盯著李長天恢複平穩的呼吸。
孫老長長舒了一口氣,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虛火…壓下去了!識海風暴雖未平息,但那一縷本心,被暫時喚醒了!好險!好險!”
柳紅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看著李長天雖然依舊昏迷、但眉宇間那份純粹的瘋狂痛苦似乎消散了些許的臉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顫抖、殘留著對方滾燙體溫的手指。
權柄冰冷如山,識海血火如獄。但方才那一瞬,在風暴的核心,她觸碰到的,是破廟篝火下,那個尚未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李長天。那點微弱的薪火,還在。
她緩緩站起身,從懷中再次取出那方冰冷的玄鐵兵符。兵符的棱角硌著掌心,寒意刺骨。石廳外,驚蟄營在夜色中無聲運轉;穀外,被攪動的風雲正醞釀著更大的驚雷。
她握緊了兵符,眼神重新變得冷硬如鐵。守護這縷微弱的薪火,前路,注定是更深、更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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