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血痂揭麵,冰舟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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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工棚入口處的爆炸聲浪尚未平息,刺鼻的硝煙混雜著血腥和塵土彌漫開來!疤臉那魁梧如魔神般的身影,已如出閘猛虎,踏著破碎的石塊和同夥的屍骸,硬生生撞入了工棚內!
昏黃搖曳的火光下,他臉上的巨大刀疤因暴怒和嗜血而扭曲蠕動,僅存的獨眼瞬間鎖定了被眾人護在核心的陳墨!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貪婪和殺戮,更燃燒著一種刻骨銘心的、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恨意!
“陳——墨——!!!”疤臉從喉嚨深處擠出嘶啞的咆哮,如同受傷野獸的哀嚎,震得整個工棚嗡嗡作響!他手中那柄沉重的鬼頭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無視了擋在前方的阿七和老周頭,直劈陳墨頭顱!刀勢之猛、之快、之決絕,完全是不死不休!
這突如其來的、指名道姓的、充滿滔天恨意的攻擊,讓所有人都懵了!陳墨更是如遭雷擊!他自問與這凶神惡煞的流民首領素昧平生,這深入骨髓的仇恨從何而來?!
“休想!”千鈞一發之際,柳紅袖動了!她如同鬼魅般從側麵切入,手中短匕化作一道寒光,精準地格在鬼頭刀下劈的軌跡上!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爆響!火星四濺!
柳紅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她隻覺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順著匕首傳來,震得她虎口崩裂,鮮血淋漓!斷指處的舊傷更是劇痛鑽心!她整個人被這股巨力帶得踉蹌後退,幾乎站立不穩!疤臉的恐怖力量,遠超她的預估!
疤臉一刀受阻,獨眼中凶光更盛!他看也不看柳紅袖,巨臂一掄,鬼頭刀帶著呼嘯的勁風橫掃,逼退試圖撲上來的阿七和老周頭,腳步絲毫不停,再次撲向陳墨!目標明確,不死不休!
“保護陳先生!”阿七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再次撲上!老周頭也揮舞著鐵錘怒吼著迎擊!工棚內殘存的工匠和少年們,在最初的震驚後,也紅著眼睛舉起能找到的任何武器——扳手、鐵棍、甚至燃燒的木柴,嘶吼著衝向疤臉和他的後續湧入的心腹!
狹窄的工棚瞬間變成了最血腥的肉搏場!怒吼、慘叫、骨骼碎裂聲、兵刃入肉聲不絕於耳!疤臉如同人形凶獸,鬼頭刀所向披靡,每一次揮砍都帶起一片血雨!但他身後的心腹也並非庸手,悍不畏死地纏住了阿七和老周頭等人!
混亂中,陳墨被兩個少年拚死護著向工棚深處、那台仍在嘶鳴的蒸汽原型機後退去。他臉色慘白,心髒狂跳,疤臉那充滿恨意的獨眼和咆哮,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中回蕩!一個可怕的、幾乎不可能的猜測,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
“你…你到底是誰?!”陳墨在混亂中,用盡力氣嘶聲喝問,“我與你何仇何怨?!”
疤臉一刀劈飛一個擋路的少年,猙獰的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獨眼死死盯著陳墨,聲音如同砂紙摩擦:
“何仇…何怨?!”
“陳大公子…陳大宰相!”
“你…可還記得…三年前…青州…林家坳…那場…大火?!”
“可還記得…被你…一道…催糧…軍令…逼死的…林…鐵…山——!!!”
“林鐵山”三個字如同驚雷,狠狠劈在陳墨頭頂!他身體劇震,瞳孔瞬間放大!三年前…青州大旱…朝廷催糧急如星火…時任青州轉運副使的他…確實簽發過措辭嚴厲的軍令…林家坳因抗拒強征糧草,被急於立功的酷吏…縱火屠村…此事…曾讓他痛悔不已,引咎自劾…但…那酷吏已被他親手處決…林家坳…竟還有幸存者?!而且…是眼前這個如同地獄爬出的…疤臉?!
疤臉,就是林鐵山?!那個林家坳傳說中天生神力、打獵為生的獵戶?!
“你…你是…鐵山兄弟?!”陳墨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巨大的愧疚。
“兄弟?!哈哈哈!”疤臉發出夜梟般的狂笑,獨眼中淚水混著血水滾滾而下,“狗屁的兄弟!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爹!我娘!我妹子!全村一百三十七口!全燒成了焦炭!我這張臉!就是爬出火海時燒的!我這條命!就是留著找你!找狗皇帝!找這吃人的世道!報仇——!!!”
刻骨的仇恨徹底點燃了疤臉最後的理智!他不再理會纏鬥,爆發出全身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攻城錘,撞開所有阻攔,鬼頭刀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朝著心神劇震、幾乎失去抵抗意誌的陳墨,當頭劈下!刀鋒未至,那淩厲的殺意已刺得陳墨麵皮生疼!
“不——!”柳紅袖不顧一切地再次撲上,但距離太遠!
阿七和老周頭被死死纏住,救援不及!
眼看陳墨就要命喪刀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尖銳的破空聲,從工棚入口上方、那被炸開的缺口陰影處響起!
一道烏光,快如閃電!
精準無比地,沒入了疤臉全力劈砍時、毫無防備的後心要害!
“呃…!”疤臉狂猛的動作瞬間僵住!臉上的狂笑和仇恨凝固!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前透出的一小截、還在微微顫動的…精鋼弩箭箭簇!暗紅的鮮血,瞬間染紅了箭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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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沉重的鬼頭刀“哐當”一聲脫手砸在地上。疤臉龐大的身軀晃了晃,帶著無盡的仇恨與不甘,如同崩塌的山嶽,轟然向前撲倒!沉重的身體砸在冰冷的地麵上,激起一片塵土。他那隻燃燒著地獄火焰的獨眼,至死都死死地、怨毒地瞪著近在咫尺的陳墨,仿佛要將這仇恨帶入輪回!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讓整個混亂血腥的戰場瞬間死寂!
疤臉的心腹們驚呆了!首領…死了?!被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冷箭?!
工棚內殘存的陳墨一方,也驚愕地看向入口缺口處的陰影。
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壁虎般靈巧地從缺口的邊緣滑落,穩穩落地。手中,端著一把造型奇特、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連發手弩!
正是阿七!不,此刻的他,臉上再無之前的機警和少年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冰冷如鐵的沉靜和殺伐果斷!他眼神銳利如鷹隼,迅速掃過戰場,手中的弩箭毫不停歇,閃電般再次上弦,指向那些因首領猝死而陷入呆滯的疤臉心腹!
“首領死了!”
“是那個小子!殺了他!”
短暫的死寂後,疤臉的心腹們爆發出憤怒和恐懼的嘶吼,一部分人紅著眼睛撲向阿七,另一部分則因群龍無首而陷入混亂!
“保護阿七!殺!”老周頭第一個反應過來,發出震天怒吼!鐵錘帶著風聲狠狠砸向最近的敵人!殘存的工匠和少年們士氣大振,爆發出最後的血勇,瘋狂反撲!
戰局瞬間逆轉!失去主心骨的流民悍匪,在阿七精準致命的弩箭點殺和老周頭等人悍不畏死的反擊下,開始節節敗退,死傷慘重!
陳墨卻仿佛對周圍的廝殺充耳不聞。他呆呆地看著地上疤臉林鐵山)那死不瞑目的屍體,巨大的愧疚和宿命般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林家坳的慘劇…是他仕途上永遠無法洗刷的汙點,也是點燃眼前這場滔天血仇的火種。他自以為的公正和贖罪,在疤臉刻骨的仇恨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柳紅袖捂著受傷的手臂,踉蹌走到陳墨身邊,眼神複雜地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向入口處如同換了個人般、冷靜指揮戰鬥的阿七。這個少年身上,藏著太多秘密了。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江南水網。
煙波浩渺,畫舫如織的江南水鄉,此刻卻被一股肅殺到極致的寒意籠罩。
鉛灰色的天空低垂,寒風卷過水麵,竟帶起細碎的冰晶。寬闊的運河之上,一支規模不大、卻詭異到令人頭皮發麻的“船隊”正無聲地破浪前行。
那並非任何已知的戰艦樣式。船體狹長,通體覆蓋著一種非金非木、閃爍著幽藍金屬光澤的甲板。船身看不到槳櫓風帆,船頭尖銳如鑿,船尾則不斷噴湧出凝練的白色寒霧,推動船體以遠超常理的速度前進。整支船隊籠罩在一層薄薄的、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之中,所過之處,水麵上迅速凝結出細碎的冰淩,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這便是胤高祖李長天)的“冰舟艦隊”!
最大的一艘冰舟船首,胤高祖覆蓋玄黑貂裘的身影傲然而立。玉旒早已摘下,那雙幽藍色的冰眸毫無感情地俯視著前方水道,以及遠處若隱若現、燈火通明的江南重鎮——臨江城。江南第一門閥,謝氏的根基之地。
他身後,肅立著數十名身著同樣幽藍金屬輕甲、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如同傀儡的“冰衛”。寒氣從他們身上彌漫開來,與船隊的寒霧融為一體。
臨江城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城牆上,江南水師的戰船倉促升帆,警鍾淒厲長鳴!謝氏家主謝玄,在親衛簇擁下登上城樓,望著遠處那支散發著死亡寒意的詭異船隊,臉色凝重如鐵。他雖收到風聲,卻萬沒想到皇帝竟以如此非人的方式親臨!更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
“結陣!迎敵!”謝玄蒼老而沉穩的聲音響徹城頭。江南水師大小戰船鼓起風帆,槳櫓齊動,試圖在寬闊的水麵上結成防禦陣型,船弩上弦,火箭點燃!
然而,胤高祖冰藍色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的、非人的弧度。
覆蓋貂裘的手,緩緩抬起,指向臨江城方向。指尖縈繞的寒氣,瞬間凝聚成實質的幽藍冰晶。
嘶啞低沉、如同萬載玄冰摩擦的聲音,穿透凜冽的寒風,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冰衛的意識中:
“…碾…碎…”
命令下達的刹那!
冰舟艦隊的速度陡然再次提升!船尾噴湧的寒霧更加劇烈!如同數支離弦的幽藍冰箭,悍然撞向倉促結陣的江南水師!
“放箭——!!!”江南水師將領聲嘶力竭地怒吼!
嗖嗖嗖——!
密集的火箭如同火雨,朝著疾馳而來的冰舟攢射而去!
然而!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足以點燃木船的火箭,在接近冰舟周身彌漫的白色寒氣時,竟如同射入了無形的泥沼!速度驟減!箭頭上的火焰更是迅速黯淡、熄滅!最終,無力地撞擊在幽藍的船體甲板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連一絲焦痕都未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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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城樓上的謝玄和所有守軍駭然失色!
不等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冰舟艦隊已如同數柄燒紅的尖刀刺入凝固的牛油,狠狠撞進了江南水師船陣之中!
沒有想象中的猛烈撞擊和木屑紛飛!
那覆蓋著幽藍甲板的尖銳船首,在接觸江南水師木製戰船的瞬間,一股極致的寒氣猛然爆發!
“哢嚓!哢嚓!哢嚓!”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凍結碎裂聲密集響起!
隻見被冰舟船首接觸到的戰船部位,無論是堅固的船板、粗大的桅杆,還是驚恐的水兵,都在刹那間被一層厚厚的、幽藍色的堅冰徹底覆蓋!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蔓延!整艘戰船如同被瞬間凍結的標本,然後在那巨大冰舟的衝擊力下,轟然碎裂!化作無數包裹著屍體和木屑的冰塊,沉入冰冷的河底!
碾壓!
毫無懸念的、如同天災般的碾壓!
冰舟所過之處,江南水師的戰船如同紙糊的玩具般紛紛凍結、碎裂、沉沒!僥幸未被直接撞擊的船隻,也被那彌漫的極致寒氣侵蝕,船帆結冰墜落,槳櫓凍結斷裂,水兵們慘叫著凍僵跌落水中,迅速被冰封!
短短片刻!
曾經威震江南的水師艦隊,已然七零八落,化作運河上一片漂浮的碎冰和絕望的哀嚎!河水被染紅,又被迅速凍結!
胤高祖站在船首,幽藍的冰眸冷漠地注視著這單方麵的屠殺。心口那片冰鱗搏動著,源源不斷地汲取著戰場上彌漫的恐懼、絕望和死亡的氣息。那非人的“愉悅感”更加強烈。他清晰地“感知”到,臨江城牆上,謝玄那強作鎮定、卻無法掩飾的驚駭與…恐懼。
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掌控生死的漠然,再次響起:
“…開…城…”
“…獻…降…”
“…否則…”
“…城…毀…人…亡…”
這聲音並不洪亮,卻如同冰冷的魔咒,穿透了河麵的寒風與慘嚎,清晰地烙印在臨江城每一個守軍的心頭!
謝玄站在城頭,看著下方如同地獄修羅場般的景象,看著那船首上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他身後,是謝氏百年基業,是滿城數十萬生靈!
巨大的恐懼和沉重的壓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地下工棚。
最後的疤臉心腹被阿七精準的弩箭射殺,或被老周頭等人亂刃分屍。戰鬥終於結束。工棚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和死亡氣息,地上躺滿了屍體,有流民的,也有工匠和少年的。幸存者寥寥無幾,個個帶傷,疲憊不堪地倚靠著牆壁喘息。
陳墨緩緩蹲下身,看著林鐵山疤臉)那至死都圓睜著、充滿無盡恨意的獨眼。他伸出手,顫抖著,試圖為他闔上眼簾。指尖觸碰到那冰冷僵硬、布滿疤痕的皮膚,巨大的悲愴和愧疚幾乎將他撕裂。
“陳先生…”柳紅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警惕,“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阿七…”
她看向入口處。阿七已經收起了那柄造型奇特的連發手弩,正指揮著幾個還能動的少年清理戰場,堵塞破損的入口。他的動作幹練、高效,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殺伐之氣,與之前那個機靈的少年判若兩人。
阿七似乎感受到了目光,轉過身,走到陳墨和柳紅袖麵前。他沒有看地上的疤臉屍體,隻是用那雙沉靜得過分的眼睛看著陳墨,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陳相,此地已徹底暴露,不可久留。胤高祖的‘冰爪’他用了這個詞)隨時可能伸到這裏。我們必須立刻轉移。”
陳墨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眼神卻銳利如刀的少年,心中充滿了疑問。這手弩哪裏來的?這身本事哪裏學的?他到底是誰?
阿七似乎看穿了他的疑問,沒有解釋,隻是補充道:“疤臉臨死前的話…林家坳的事,我很抱歉。但眼下,活下去,保住您和柳大家,保住這台‘鐵牛’他指了指仍在嘶嘶作響的蒸汽機),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一條更隱秘的通道,通往城外。但需要立刻動身。”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權威感。
陳墨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波瀾。阿七說得對。愧疚無法挽回逝者,唯有活下去,才能對得起方孝直的犧牲,對得起老周頭他們的付出,對得起…這黑暗中艱難燃起的火種。
他最後看了一眼林鐵山的屍體,站起身,眼神中雖然依舊沉痛,卻多了一份破繭般的決絕。
“好。”陳墨的聲音帶著嘶啞,卻異常堅定,“我們…走!”
柳紅袖深深看了阿七一眼,點了點頭。這個少年身上的謎團,隻能留待日後了。
老周頭掙紮著爬起,僅存的右手緊緊握住一把帶血的扳手,眼神狂熱地看向那台飽經戰火、卻仍在頑強運轉的蒸汽機:“走!帶上它!老頭子就是爬,也要把它弄出去!”
阿七不再多言,迅速指揮幸存者,用能找到的破布繩索,準備將這台沉重的“鐵牛”拖上特製的簡陋木橇。轉移的序幕,在血腥與蒸汽的嘶鳴中,倉促拉開。而地麵上,胤高祖的冰寒意誌,正籠罩整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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