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餘燼沃土,新生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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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荒山。冰窟洞口。
    “轟隆——!!!”
    最後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呻吟,在荒涼的山穀中回蕩,隨即歸於沉寂。彌漫的煙塵緩緩散去,露出洞口處一片狼藉的景象。
    那尊亡命逃竄的血冰衛,最終沒能逃回它誕生的巢穴。在距離冰窟洞口不足百丈的一處狹窄山坳,被“薪火”戰甲追上。一場短暫卻慘烈的搏殺後,它那龐大的、覆蓋著深藍角質層的殘軀,已被沉重的穿山鑽徹底撕裂、搗碎,散落一地,如同被拆解的、巨大而醜陋的昆蟲標本。粘稠的冰藍色漿液浸染了冰冷的岩石,正迅速失去活性,化作惡臭的汙跡。眼眶中最後一點幽藍的魂火,早已徹底熄滅,隻留下兩個空洞的窟窿,對著鉛灰色的天空。
    “薪火”戰甲的艙門“嗤”地一聲打開,灼熱的蒸汽噴湧而出。阿七略顯疲憊地從中爬出,臉上沾著油汙和硝煙痕跡,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初。他跳下數丈高的鋼鐵巨人,靴子踩在血冰衛破碎的殘骸上,發出哢嚓的脆響。
    他走到洞口。那兩尊曾如同門神般矗立的血冰衛早已化為冰塵消散,隻留下地麵兩灘深色的汙漬。洞內彌漫出的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壓,而是一種陰冷、死寂、帶著淡淡腐敗氣息的空洞感。
    阿七沒有進去。他點燃一支特製的、燃燒著明亮火焰的信號棒,用力擲入漆黑的洞窟深處。
    橘紅色的火焰驅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映照出洞內嶙峋的冰壁和盡頭那個癱倒在岩壁下的身影。
    胤高祖李長天)靜靜地靠在那裏,如同沉睡。玄黑袞服破碎,雙臂隻剩焦黑的骨茬。臉上凝固著那絲複雜而悲涼的弧度。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那雙曾凍結靈魂的冰眸,此刻隻剩下渾濁的空洞,映照著跳動的火光,仿佛倒映著最後一點不屬於他的溫度。
    確認無誤。阿七收回目光,對著腕上一個精巧的銅管裝置低語:“冰窟已清,目標確認消亡。重複,胤高祖…已死。”
    銅管中傳來細微的電流嘶嘶聲和墨翟沉穩的回應:“收到。辛苦了,阿七。執行最後一步,封閉此地。讓寒淵…永眠吧。”
    阿七點點頭。他指揮隨後趕到的、裝備著簡易蒸汽動力機械的星火工程隊,將大量混合了生石灰和硫磺的藥劑傾倒入冰窟深處,然後用巨大的石塊和融化的鐵水,將洞口徹底封死、焊牢。灼熱的鐵水澆在冰冷的岩石上,發出嗤嗤的聲響,騰起大股白煙,最終凝固成一道醜陋而堅固的金屬疤痕,永遠封印了這片滋生冰寒與扭曲的巢穴。
    做完這一切,阿七最後看了一眼那被封死的洞口,轉身登上“薪火”戰甲。龐大的鋼鐵身軀在蒸汽的轟鳴中緩緩轉身,朝著山下,朝著那片需要重建的江南大地,邁開了沉重的步伐。
    臨江城郊外。一片新翻的田地。
    泥土帶著解凍後的濕潤氣息,在初春的陽光下散發著勃勃生機。曾經被強行改種“寒穀”的凍土,如今被重新翻開。幾個農夫正小心翼翼地彎著腰,將飽滿的、帶著生機的稻種,一粒粒點入溫潤的土壤中。
    柳紅袖站在田埂上,靛藍的粗布衣裳沾了些泥土。她沒有參與播種,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的斷指處已經愈合,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她的手中,此刻沒有握著短匕,而是捧著那方玄黑的孽龍玉璽。
    玉璽依舊沉重,盤繞的孽龍紋路冰冷堅硬。但此刻,在春日暖陽的照耀下,璽身上那道細微卻清晰的金色裂痕,似乎也柔和了許多,不再那麽刺目。她手指輕輕撫過那道金痕,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那份不屈與灼熱,那份屬於方孝直、也屬於所有為理想燃盡生命者的…回響。
    “柳姑娘,”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墨翟在陳墨的陪同下走了過來。墨翟看著田裏勞作的農夫,看著柳紅袖手中的玉璽,眼中帶著洞悉一切的睿智,“這方承載了太多血淚和權欲的璽,你打算如何處置?”
    柳紅袖沒有立刻回答。她抬起頭,望向遠處臨江城方向。曾經的廢墟上,已經有了零星的炊煙。星火工程隊正在幫助清理廢墟,搭建簡易的房屋。蒸汽驅動的簡易起重機發出低沉的轟鳴,吊起沉重的梁木。“薪火”戰甲那龐大的身影在城邊空地上停駐,引來不少孩童好奇而敬畏的目光。
    “它不該再是權力的象征,墨老。”柳紅袖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它應該成為一個見證。見證舊日的黑暗與瘋狂,也見證…新生的開始。”她頓了頓,目光投向腳下這片正在播種希望的土地,“我想…把它埋在這裏。埋在這片被冰寒蹂躪過、又被熱血和汗水澆灌過的土地裏。讓它看著,真正的‘社稷’是什麽模樣。”
    墨翟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緩緩點頭:“以金鱗為引,沃土為基,埋下舊日的枷鎖,守望未來的禾苗…好。方禦史若有知,亦當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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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墨站在一旁,看著柳紅袖蹲下身,在田埂旁選了一處向陽的位置,用短匕挖開濕潤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將那方玄黑龍璽放入,再仔細覆上泥土。璽身那道金痕,在泥土覆蓋的最後一瞬,仿佛微微亮了一下,隨即隱沒。
    “走吧,”墨翟拍了拍陳墨的肩膀,“星火議會第一次正式會議要開始了。江南隻是開始,天下百廢待興,新的章程,新的秩序,新的路…需要我們共同去探索、去書寫。”
    星火基地。中央議事廳。
    巨大的溶洞穹頂下,燈火通明。不再是幽暗的火把,而是由地熱蒸汽驅動發電機點亮的、穩定明亮的電石燈。柔和的光芒灑在環形階梯狀的議事席上。席間坐滿了人:工匠、學者、農人、商人、士兵…來自不同階層、不同地域的代表。他們臉上帶著疲憊,更帶著前所未有的專注與期待。空氣中彌漫著紙張、墨水、汗水和一種名為“責任”的凝重氣息。
    陳墨坐在前排,麵前攤開的不是《沸水鐵輪圖說》,而是一疊厚厚的、寫滿了字的稿紙,標題是《新朝民生律法初議》。他時而凝神傾聽,時而在稿紙上飛快地記錄、修改。
    墨翟站在中央的發言台前,聲音洪亮,回蕩在議事廳中:
    “…故,綜上所述!新朝之基,非在一人一姓,非在冰封強權!而在於民權之伸張!在於律法之公正!在於百業之興旺!在於智慧之傳承!今日星火議會,非為定鼎稱尊,乃為集眾智、立新規、明道路!第一條議項:《土地均授與農桑保障令》!請諸位代表,暢所欲言!”
    激烈的討論聲瞬間響起。關於如何分配無主田地,如何保障小農權益,如何恢複桑麻又不損糧田…各種聲音交織碰撞,有爭吵,有妥協,更有為了共同目標而進行的理性探討。沒有高高在上的帝王威壓,隻有平等而熱烈的思想交鋒。
    阿七坐在代表衛戍力量的席位上,褪去了戰甲的厚重,穿著一身利落的工裝。他認真地聽著一位老農代表磕磕絆絆卻充滿真情實感的發言,關於如何利用廢棄的“寒穀”試驗田種植耐寒草藥。他手中把玩著一個精巧的、由血冰衛殘骸上拆下的深藍冰晶碎片製成的齒輪模型,眼神沉靜,若有所思。
    三年後。原潛龍穀舊址。星火第一工學館。
    春風和煦,綠草如茵。曾經起義軍嘯聚的山穀,如今矗立起一座座由紅磚和鋼鐵骨架構建的、充滿幾何美感的建築。最大的工學館禮堂內,坐滿了年齡不一的學子,他們穿著統一的深藍色棉布學袍,眼神清澈,充滿求知的光芒。
    講台上,陳墨的鬢角已添了幾縷明顯的銀絲,但精神矍鑠,眼神明亮。他身後懸掛著一張巨大的圖紙,上麵描繪著精密的蒸汽輪機結構圖,旁邊還有複雜的數學公式和物理原理圖解。
    “…所以,力量本身,並無善惡。”陳墨的聲音平和而有力,透過擴音銅管傳遍禮堂,“關鍵在於,掌握力量的人,將其用於何處?是如寒冰般禁錮、毀滅?還是如薪火般溫暖、創造?我們手中的‘地火’,可以驅動鑽頭開山裂石,建設家園;亦可以驅動巨弩撕裂血肉,製造殺戮。這選擇,不在圖紙上,不在熔爐中,而在…”他頓了頓,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在每一個掌握力量之人的…心中。”
    他拿起粉筆,轉身在巨大的黑板上,用力寫下一個遒勁有力的大字:人!
    “科技之道,當以人為本!以民為基!以蒼生福祉為終極所求!這才是我們星火點燃‘地火’、鑽研格物的…根本之道!”
    台下,學子們鴉雀無聲,眼中閃爍著思考與領悟的光芒。窗外,春風拂過新綠的樹梢,帶來遠處工坊區蒸汽機低沉的轟鳴,以及鍛造車間裏清脆而富有節奏的鐵錘敲擊聲。那聲音,不再是戰爭的鼓點,而是新生的序曲,是文明在廢墟之上,用智慧與汗水,重新譜寫未來的…第一樂章。
    熔爐的火焰永不熄滅,照亮的不再是血腥的戰場,而是通往黎明的道路。薪火已燃,燎原之勢,已成沃土新章。餘燼之下,萬物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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