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光明與黑暗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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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判者的聲音消散後,空間裏的寂靜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兩人耳際。
    吳悅能感覺到顧塵搭在她肩上的手在微微發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剛才布符陣時透支的體力——他的血珠順著指縫滲出來,滴在她手背,涼得像冬天的冰碴。
    "我們必須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吳悅仰頭看他,喉間發緊。
    三天前在舊倉庫翻資料時,顧塵推了推眼鏡說"所有陰謀都有漏洞"的樣子突然浮現在眼前,可此刻他左眼下的血痕還在滲血,鏡片碎成蛛網,倒像是被什麽東西撕開了偽裝。
    顧塵沒說話,隻是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四周。
    石壁上的冤魂殘影正一絲一縷消散,露出青灰色的岩麵,符陣的核心還在發紅,像隻垂死的眼睛。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指腹在吳悅肩頭上輕輕按了按——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代表"我沒事,繼續"。
    吳悅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半把匕首的刀柄。
    剛才刺中黑霧時,那東西的觸感像腐爛的棉絮,帶著股腥甜的血氣,和以往遇到的邪祟都不一樣。
    她後頸的寒毛又豎起來,這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被盯上的灼燒感。
    "那邊。"顧塵突然出聲,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金屬。
    他抬下巴指了指左前方——那裏有扇半人高的門扉,嵌在石壁裏,表麵刻滿螺旋狀的紋路,有些地方泛著青灰,像是被歲月啃噬過的骨茬。
    門楣上的符號還在微微發亮,和剛才符陣核心的紅光同頻跳動。
    吳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忽然想起審判者消失前,核心紅光曾亮了一瞬。
    她摸了摸腰間的配槍,槍套邊緣還沾著剛才搏鬥時濺的血,"你確定?"
    "符陣的能量流向。"顧塵摘下破碎的眼鏡,用袖口擦了擦右眼——左眼下方的血痕已經凝了,像道暗紅的疤,"剛才布聚光印時,我感覺到靈氣在往那個方向牽引。
    審判者設局,總不會把出口設在死胡同。"
    他說最後一句時,聲音輕得像歎息,可吳悅知道,這是他思考了至少三分鍾後的結論。
    兩人對視一眼,吳悅先邁出一步,顧塵卻突然拉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滾燙,"我在前。"
    石壁上的符陣裂痕如蛛網蔓延,每走一步,地麵都會發出細碎的崩裂聲。
    吳悅盯著顧塵微弓的脊背,看他不時彎腰撿起碎石,在牆麵上劃下簡易的標記——這是他探路的習慣,防止在封閉空間裏繞圈。
    有兩次,她感覺有陰冷的氣息擦過後頸,伸手去抓卻隻碰到空氣,再看顧塵,他的指尖正掐著張黃符,符紙邊緣泛著極淡的金光。
    "冤魂殘留的執念。"顧塵頭也不回,"傷不了人,但會幹擾感官。"
    門扉比想象中更近。
    等兩人站定在門前時,吳悅才發現那些螺旋紋路不是刻上去的,而是某種類似血管的凸起,摸上去黏糊糊的,帶著體溫。
    她皺了皺眉縮回手,"這東西...活著?"
    "是活物的皮。"顧塵蹲下來,用碎鏡片刮了刮門扉底部,刮下一小塊暗褐色碎屑,"聞起來像風幹的人皮下的脂肪。
    審判者收集的,可能是之前受害者的。"
    吳悅胃裏一陣翻湧。
    她後退半步,槍口對準門扉,"打不開就炸了它。"
    "不行。"顧塵迅速按住她的手,"門後的能量波動比外麵強十倍,強行破壞可能觸發連鎖反應。"他指了指門楣上的符號,"這些紋路和石壁上的冤魂咒印是同體係的,我之前在核心符陣裏見過類似的排列。"
    吳悅看著他低頭研究符號的側影。
    他的發梢沾著血,在額角翹成小簇,像朵蔫了的紅玫瑰。
    三天前在舊倉庫,他也是這樣弓著背翻資料,鋼筆尖在紙頁上劃出沙沙聲,說"凶手在模仿中世紀的審判儀式,可符號順序錯了"——現在想來,那些錯誤的符號,或許正是審判者故意留下的破綻。
    "找到了。"顧塵突然直起腰,指尖按在門扉右側第三道螺旋紋的交點,"冤魂咒印的核心是"生門",需要用活人的血引動。"他從口袋裏摸出隨身攜帶的銀質小刀,在指尖劃了道小口,血珠剛冒出來,門扉上的紋路就像活了似的蠕動起來,泛出幽藍的光。
    吳悅握緊匕首擋在他身側。
    她能聽見門扉內部傳來類似心跳的聲音,一下,兩下,第三下時,"哢嗒"一聲輕響,門軸發出生鏽的呻吟,緩緩向內打開。
    門後是片耀眼的白。
    吳悅下意識眯起眼。
    等適應光線後,她發現這裏像是被某種力量淨化過的空間:地麵是純白的大理石,沒有裂痕;石壁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沒有咒印;空氣裏飄著青草和露水的味道,和剛才腐血與冤魂的腥氣形成刺目的對比。
    顧塵的手指還在滴血。
    他走進門內,皮鞋跟叩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回響,"安全。"
    吳悅跟進去,反手將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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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扉閉合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類似歎息的風聲,再回頭,門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平整的石壁。
    "這裏...不像審判者的布局。"吳悅摸了摸石壁,觸手是冰涼的石質,沒有之前的黏膩,"更像..."
    "更像有人在保護什麽。"顧塵蹲下來,用指尖沾了點地麵的石粉,放在鼻下輕嗅,"碳酸鈣,普通的大理石粉。
    但靈氣濃度比外麵高了三倍。"他抬頭看她,左眼的血痕在白光裏顯得格外刺眼,"審判者說"下一輪你們的弱點會被擺上審判台",或許這裏就是他說的"審判台"?"
    吳悅的後頸又開始發燙。
    她走到顧塵身邊,低頭時看見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地麵上——在之前的空間裏,他們的影子都是模糊的,像被什麽東西啃食過邊緣。
    "不管怎樣,至少暫時安全。"她扯了扯顧塵的衣角,"先處理你的傷口。"
    顧塵低頭看了看自己滲血的指尖,突然笑了。
    他的笑很淡,卻讓左眼的血痕跟著顫動,"吳警官,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媽了?"
    "少貧。"吳悅翻出隨身帶的醫療包,扯過他的手,"三天前在舊倉庫你還說我"警惕性過剩",現在倒嫌我婆媽?"
    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氣裏散開。
    顧塵盯著她低垂的眼睫,看她用棉簽輕輕擦拭他指腹的傷口,突然說:"剛才審判者說"弱點",我想到了。"
    吳悅的動作頓了頓。
    "你的弱點是太想保護別人。"顧塵的聲音很低,混著消毒水的刺癢,"我的弱點...是太想證明自己能保護你。"
    吳悅的耳尖發燙。
    她抬頭時,正撞進他的視線裏。
    他的右眼在鏡片碎片後微微發亮,像塊被擦淨的黑玉,"所以下一輪審判,他會讓我們在保護彼此和保護更多人之間做選擇。"
    空氣裏突然浮起細不可聞的震顫,像有人在極遠處撥動了一根鏽跡斑斑的琴弦。
    顧塵的手指瞬間收緊,握住吳悅的手腕。
    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在升高,不是因為傷口,而是因為某種即將到來的警覺。
    "來了。"顧塵輕聲說。
    吳悅站起身,將半把匕首插進腰間,又檢查了一遍配槍。
    她看向顧塵,他已經戴上了備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得像深潭,"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放棄。"
    顧塵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梢。
    他的指尖還沾著消毒水的涼意,"我知道。"
    空氣裏的震顫越來越清晰,像是有什麽龐大的東西正在蘇醒。
    石壁上的珍珠光澤開始消退,逐漸露出下麵青灰的岩麵——和他們剛進來時的黑暗空間,竟是同一種石質。
    吳悅握緊顧塵的手。他的手很涼,但很穩。
    他們並肩站在逐漸暗下去的光明裏,聽著那震顫聲越來越近,像某種古老的鍾擺,正緩緩對準他們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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