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鍾樓裏的第42號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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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霧氣彌漫,郊區荒草叢生。
    顧塵與吳悅站在鍾樓前,鐵門鏽蝕得幾乎與石基融為一體,門縫間纏著幾縷泛黃的繃帶,像是某種儀式遺留的殘痕。
    風吹過時,那布條輕輕顫動,仿佛還帶著未盡的呼吸。
    吳悅蹲下身,指尖撚起一截繃帶邊緣,仔細端詳。
    她從隨身包中取出便攜式試劑筆,在纖維上輕點——試劑反應後呈淡綠色,血跡反應陰性。
    “不是血。”她低聲說,“是染劑,模擬陳舊血汙的化學塗層。”
    顧塵站在她身後半步,目光掃過門框上方殘破的銅牌,上麵刻著“市立第三精神病院附屬療養所”幾個字,末尾一個“所”字已被藤蔓遮蔽。
    他沉默片刻,抬手推門。
    “吱——”
    鐵門在鉸鏈的呻吟中緩緩開啟,木板應聲塌陷半寸,腳下傳來空洞的回響。
    空氣中浮蕩著紙灰與樟腦混合的氣味,像是焚毀檔案後多年未散的餘燼。
    光線從破敗的穹頂斜切而下,塵埃在光柱中緩慢翻滾,如同沉睡的記憶被驚擾。
    大廳中央,那麵牆赫然在目。
    整麵石牆被密密麻麻的刻痕覆蓋,字跡排列方式與他們曾在“命運檔案”中見過的完全一致——豎排、無標點、以編號為引。
    但這裏的文字更為原始,像是未經整理的原始記錄,甚至夾雜著塗改與重刻的劃痕。
    “第42號病人,意識同步率87,出現現實覆蓋傾向。”
    “記憶植入失敗,主體拒絕接受替代身份,情緒波動劇烈,具自毀傾向。”
    “建議啟動‘補全協議’,執行層級三權限。”
    吳悅逐行讀著,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什麽。
    她的手指撫過那些凹陷的刻痕,指腹沾上微薄的石粉。
    突然,她注意到牆角有一堆燒焦的紙片,半埋在瓦礫之下。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殘片拾起,拚接、對齊。
    一張病曆卡的輪廓漸漸浮現。
    【患者姓名】林小棠
    【入院編號】42  07
    【診斷結果】持續性身份解離障礙
    【主治醫師】吳誌遠
    吳悅的手指猛地一顫,病曆卡幾乎從掌心滑落。
    “我爸……”她喃喃道,聲音幹澀,“他從來沒提過這個名字,也沒說過什麽‘第三精神病院附屬所’……這根本不在他的執業記錄裏。”
    顧塵沒有立刻回應。
    他正用手電斜照牆麵,光束以極低角度掠過刻痕。
    就在那一瞬,他瞳孔微縮——部分字跡投下了雙重陰影。
    不正常。
    真正的刻痕隻會有一個投影方向。
    而這些,像是在同一位置疊加了兩種不同的書寫痕跡。
    他從懷中取出那枚殘破的懷表,金屬外殼早已扭曲,唯有中央鑲嵌的水晶碎片依舊澄澈。
    他將碎片輕輕貼上牆麵,對準那行“建議啟動‘補全協議’”的刻文。
    刹那間,水晶泛起幽藍微光,如同被喚醒的脈搏。
    牆麵開始變化。
    在紫外線般的映照下,一層隱形文字緩緩浮現,墨水似乎是用某種光敏化合物書寫,唯有通過水晶才能顯影
    “第42單元,非治療項目,係歸墟錨點原型機。”
    “實驗目的建立人類意識與歸墟核心的穩定連接通道。”
    “失敗率986。存活者僅1名,編號42  07,已失聯。”
    顧塵呼吸一滯。
    “他們不是病人。”他緩緩開口,聲音冷得像鐵,“他們是實驗體。第一批被選中作為歸墟接口的人類載體。”
    吳悅猛地抬頭“你是說,‘第42號病人’不是某種精神疾病的代號,而是……項目編號?”
    “對。”顧塵收回水晶,光芒隨之熄滅,“所謂的‘治療記錄’,其實是實驗日誌。而林小棠——她不是病例,她是最後一個還活著的錨點。”
    空氣仿佛凝固。
    遠處傳來一聲鍾響。
    不是現在,也不是現實中的鍾聲。
    那聲音來自鍾樓內部,低沉、滯澀,像是從幾十年前的某一天穿越而來,敲在耳膜上,震在骨髓裏。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言語。
    他們知道,這座鍾樓不隻是檔案的封存地,更是一個仍在運轉的裝置。
    某種東西在這裏沉睡,而他們剛剛,用那枚水晶,喚醒了它的感應機製。
    顧塵邁步向前,腳下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吳悅緊隨其後,手已按在槍柄上。
    樓梯盤旋而上,通向頂層機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時間的裂縫上。
    就在他們即將踏上第一級台階時,身後那麵牆,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哢”。
    像是筆尖,落在紙上。
    樓梯在腳下發出沉悶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種巨大生物的肋骨上。
    鍾樓內部的空氣愈發陰冷,濕度攀高,仿佛正從幹燥的塵埃記憶滲入潮濕的活體組織。
    顧塵走在前,手電光束切開濃稠的黑暗,照見盤旋而上的鐵階邊緣爬滿銅綠,像是血管般向頂端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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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悅緊隨其後,呼吸微不可察地放輕,右手始終按在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鍾聲……”她低聲開口,聲音幾乎被寂靜吞噬,“不是機械結構能發出的頻率。”
    顧塵沒有回答。
    他的注意力已被前方盡頭吸引——頂層機房的門虛掩著,一道微弱的藍光從門縫滲出,如同呼吸般明滅。
    空氣中浮蕩著臭氧與陳年機油混合的氣息,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腦電波監測儀運轉時特有的高頻嗡鳴。
    他們推門而入。
    機房中央,一台老式打字機靜靜佇立在木桌上,黃銅按鍵泛著幽光。
    紙卷緩慢自動推進,墨跡逐字浮現,筆跡工整卻透著詭異的熟悉感——與牆上刻痕、與命運檔案中的記錄,如出一轍。
    “你回來了,42號還在等你。”
    吳悅瞳孔驟縮。
    那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直接插入她意識深處某個從未開啟的鎖孔。
    顧塵蹲下身,檢查機器底部。
    沒有電池,沒有電源線。
    隻有一根粗糲的銅線自桌底延伸而出,深深嵌入地板裂縫,一路通向地底。
    他眉頭緊鎖“這不是供電線路……更像是傳導裝置,某種能量回路。”
    “切斷它。”吳悅忽然說,聲音冷得不像她自己。
    顧塵沒有遲疑。
    他掏出多功能軍刀,刀刃卡入銅線連接處,用力一絞。
    “哢。”
    幾乎在同一瞬——
    “當——!”
    整座鍾樓劇烈震顫。
    那口早已鏽死、齒輪卡頓多年的銅鍾,竟自行敲響。
    聲波自穹頂炸開,呈環形擴散,空氣扭曲如水波,連光線都仿佛被拉扯變形。
    更可怕的是,那聲音並非單純的金屬共振。
    它帶著頻率,有節奏,有意圖。
    顧塵懷中的殘破懷表猛然發燙,水晶碎片在黑暗中亮起幽藍光芒,竟與鍾聲產生共振,脈動同步。
    他猛地攥緊懷表,指節發白,腦海中閃過無數破碎畫麵——走廊盡頭的門、穿白大褂的背影、一個女孩在哭喊“我不是她”……
    而吳悅已捂住耳朵,身體微微發顫。她聽到了。
    在鍾聲的間隙裏,有低語,如影隨形,從四麵八方滲入耳道
    “……你,隻是第四次輪回的記憶殘留。”
    那是她錄音筆裏那段無法解析的雜音,此刻卻清晰得如同耳語。
    顧塵咬牙,強壓眩暈,猛地將水晶碎片從懷表中撬出,狠狠插入打字機鍵盤縫隙——正對“回車”鍵下方。
    刹那間,機器劇烈抽搐,紙卷瘋狂倒卷,墨跡逆流,仿佛時間被強行拉回。
    鍾聲戛然而止。
    死寂。
    紙卷停住,最後一行字緩緩浮現
    “啟動反向校準,需雙源認證——鑰匙與門。”
    吳悅喘息未定,指尖冰涼“它在召喚我們做什麽?”
    顧塵盯著那行字,目光如刀。
    良久,他低聲開口,聲音低沉如深淵回響
    “不是召喚……是請求重啟。”
    他抬頭望向機房角落那扇被鐵鏈封死的小門,門上刻著一個極小的編號——42。
    “第42單元,從來不是終點。”
    “是開關。”
    夜色如墨,吳悅回到家中,燈未開。
    她坐在書桌前,麵前攤開著父親遺留的醫案手劄。
    翻至最後一頁時,指尖觸到異樣——夾層裏藏著一張泛黃照片。
    她抽出,目光落定。
    照片上,年輕的吳誌遠站在病床前,神情凝重。
    床上躺著一個女孩,麵容蒼白,雙眼緊閉,赫然與“林小棠”檔案照一模一樣。
    而站在角落低頭記錄數據的護士側影……
    輪廓分明,發絲微卷,右手執筆的姿勢,甚至肩線的弧度——
    那是二十年前的她自己。
    可她清楚記得,童年隨母遷居,從未踏足過這座鍾樓,更未見過父親在精神病院工作的任何痕跡。
    吳悅指尖發涼,照片在掌心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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