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道院
字數:4687 加入書籤
“!”
雖在應闡看來,仙鶴也不似是答應了的模樣。
但呂城既如此說,他也隻好從善如流,走近仙鶴身旁,先是問了個禮,這才翻身而上。
沒想還未停穩,仙鶴便是一聲長唳,猛地一扇雙翼衝天而起。
應闡全憑以往養出來的一口定氣,沒有驚呼出聲,但仍不免雙眼一眯,下意識環住了仙鶴長頸。
片息過後,緩過神來,已是入了渺渺雲中,上下四方一片霧白。
他也不知為何,竟沒半點驚懼,反而有些沉浸在這穿行雲間的感覺之中。
“不知道何時我才能夠學會騰雲?”
正自暢想,仙鶴已又降下高度,應闡隻見雲開,便是滿目蒼翠。
眼前,是大片的峰林,望去怪石嶙峋,千姿百態,又有蒼勁的樹,自每一處縫隙之中生長出來,爭霄競秀,生機盎然。
時不時,可見瀑布自峰頂飛瀉而下,穿雲過霧,聲震空穀,真似玉龍吟遊於這山間一般。
應闡俱收眼底,隻覺萬般言語,也難道盡風光。
仙鶴還在向前,很快一片天青雲白,出現在了群峰懷抱之間。
應闡幾疑目眩,細細去看才覺,原是一麵鏡泊,隻因湖水太過澄淨,倒映碧宇,竟是叫人難辨水天。
而在此湖邊上,竟然建有大片院落,墨瓦白牆,櫛比鱗次。
應闡立即便意識到,此地應當就是玄都道院了。
果然,仙鶴很快往下降去,隻是並沒在此停下,卻掠過了湖麵上空,朝著對麵而去。
應闡望見湖麵之上,原來有道長堤,橫跨兩岸,不少人影行於其上,竟是頗有幾分熱鬧。
而隨距離漸近,他又發覺對岸的幾座山間,亦是磚瓦延綿,有宮,有觀,還有雲樓飛閣,洞府道場,依山而建,浮廊相接。
仙鶴便往其中而去,很快落至一座建築門前,斜斜睨了應闡一眼。
應闡識趣地翻身而下,目送仙鶴衝天而起,再入雲間,這才一收視線,回到眼前。
這座建築極高,據地也廣,也不知道是何用途,匾上倒有所書,卻又是種陌生文字,瞧起來倒是眼熟,與那青石碑上的‘玄都’也有些形似,但並不能直接明白其意。
應闡隻好往裏而去。
入了門,便是一個大堂,堂中幾乎沒有什麽擺置,隻在正對門處設有一張桌案,其後坐著一名老道,一名道童。
老道垂著頭一點一點,似在打盹。
道童則百無聊賴翻著經書,忽然發現有人入內,很是吃了一驚,連忙喚道:“道爺,道爺!有人來了。”
“嗯!”老道似乎應了一聲,卻沒半分醒來跡象。
道童隻好上手去搖,又連喚了數聲,才見老道迷迷糊糊睜開了眼:“什麽情況?”
道童有些窘迫,小聲說道:“道爺,有人。”
“嗯?”老道抹了把臉,倒是十分自若,抬眼瞧了一瞧應闡,便淡然道:“何人?”
“見過道長。”應闡想了想,上前一禮:“晚輩應闡。”
“嗯。”老道泰然受了,又道:“瞧著麵生。”
“是。”應闡道:“晚輩乃自山外而來,是外山知客道人將我送至此處……”
“哦,欲入道院學法?”
“正是。”
老道點了點頭,便朝道童說道:“取鑒。”
道童早已在桌麵上,立起了一麵銅鏡,聞聲便朝應闡言道:“還請道兄,鑒中一照。”
應闡不明所以,往那鏡中一看,也隻撞上了‘自己’的目光。
“咳。”道童可能猜到應闡疑惑,於是小聲說道:“道兄勿怪,鑒照一步,隻是為防有妖魔、外道魚目混珠而已。”
“原來如此。”
應闡這才了然,大大方方往那鏡前一站。
他今年方十九歲,基本脫去了少年的稚氣,卻又未留半點歲月風霜,因此雖是風塵仆仆,衣著淩亂,卻也難掩英挺之氣。
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妖魔、外道氣象。
道童見狀,便小聲道:“道爺,鑒照無異。”
老道嗯了一聲:“收起來吧。”
道童從善如流,收起銅鏡,又把一本厚厚冊子翻開,蘸好筆墨。
幾乎同時,老道便已開口問道:“哪裏人士?原先在何處修行?學過什麽道法?”
應闡忙應道:“我乃昌國生人,原在雲山觀修行,學過一門無名吐納術……”
道童聞聲動筆,一一記錄下來。老道聽了,則是一頓:“昌國?”
“正是。”
“昌國據此萬裏迢遙,一路想是不易?”
應闡想了想,答道:“雖是不易,我所願也。”
“哦?”
老道眯著眼,瞧了應闡片刻,未說什麽,又問起來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有問生辰年歲,有問修行狀況,也問了應闡這一路來,都有一些什麽經曆,甚至還問了他是否信奉神明……
應闡一一如實回答。
臨了,老道停下問話,才忽誇了一句:“小子不錯。”
隨後,也不等他自謙,便自顧道:“本來,老道是最厭煩說些廢話的。”
“但你既是俗世出身,想來對於許多事情,尚是一知半解,老道也隻好來費些口舌。”
應闡自是豎耳恭聽。
老道見狀頗為滿意,清了清嗓,娓娓道來:“本院承繼上古道場之製,凡有求道之心、向道之誌者,皆可以入道院學法……”
應闡認真聽著,對於道院的認知也漸清晰起來。
相傳上古之時,許多仙真神聖開設道場,引導眾生向道修行。
彼時求道之士,皆可以入道場修行,並無什麽宗派、門戶之分,因此才有了道傳大千之盛景。
雖然隨著星移鬥轉,世事變遷,這種盛況最終消逝在了歲月之中,但也仍有一些餘韻,隨著道門演變承續下來。
玄都道院便是如此而來,當然,較之上古道場已有形殊。
上古之時,沒有門戶之分,如今卻有宗派之別。
入道院學法,雖不等於拜入玄都,但在道院期間,仍要遵守玄都門規,離開道院之後,也不可以有損玄都之名,若是拜入他派,不可私傳道法,若是修煉有成,想要自開一派,則當尊奉玄都為上宗……
“如此種種,不再列舉。”老道說道:“可明白了?”
應闡自是應下。
老道點了點頭,便朝道童吩咐道:“取東西去。”
道童應聲離座,他回過首,似乎才想起來,又道:“對了,法不輕傳,入道院學法,需收十枚法錢的束脩……”
“嗯,想來你是沒有了?”
“是。”應闡道:“晚輩聽聞,若有求道之心,且具堅毅之誌,道院便可暫欠束脩?”
“不錯。”
應闡也不扭捏,便是一禮:“還請道長教我,如何獲得準允?”
老道嗬嗬一笑:“道爺準了。”
如此簡單?
應闡聞言,不禁一愕。
老道見狀,卻奇哉道:“你從萬裏之外而來,一路艱難險阻,難道還不能夠做到篤信自己?”
應闡啞然一笑,才拱手道:“自當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