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絲照水水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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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未到,我卻對之前的遇險心有餘悸,特批府上買了許多雄黃,還帶了一大半到了風波寨,好在大家對我的行為一向包容,田二嫂還帶著寨子裏的閑人一起製作雄黃酒,雄黃製酒前需要晾曬,這幾天的太陽不算好,正好給了大家選雄黃酒的時間,我特地問了山下種了什麽這麽早就熟了,田二嫂神秘兮兮的說是小孫先生送的,她也不知道是什麽。
我還記得之前他們在後山自作主張種香菜,這讓不吃香菜的我覺得痛苦,也是現在這個季節,但是那片綠色明顯不是香菜,相較而言壯觀了許多,這個小孫先生不知道去做什麽了,居然還沒來。
比起這個,我更在意那日的蛇群,類似蛇的鱗片上凝聚的那種獨特光芒其實從前很少看到,那遊走在翠綠的林間,猶如一條閃耀彩帶的生靈遠不如他們看起來那樣含蓄。
究竟是什麽讓他們這樣早的醒來呢?
早春的陽光穿透寒冬,喚醒了沉睡的大地,萬物開始蘇醒。京城今年的確暖和,風波寨的桃花也在二月結束前慢悠悠的盛開了。
那日我在寨子裏閑逛,正趕上袁新山的小女兒袁琴琴來找我,我與她素不相識,不知道哪陣風把他吹來了,一上來便說我們的寨子受官府照拂,日子過得好不好?
我警惕著周旋,細問之下才了解是張生出了問題。
有人拿之前黃金案裏的女屍做文章,稱張生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我是理智的,不會靠往日交情就否認對方的懷疑,不會覺得張生沒問題,一般能被大理寺懷疑的人不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奇怪的是為什麽會被人翻出這件事。
那屍體明明是用來代替武娘子的假死的,而且蘇慕白也知道,很可能就是蘇慕白自己安排的,張生雖然不能在主觀上確認女屍的具體身份,但還是把她帶回了山寨。
如果對身份存疑也應該是張生提出疑問,就算是聯合辦案也不該查到監辦人身上,無論後續多麽麻煩都該把官府置於居上者的位置,如何也不能是張生被大理寺抓走。
唯一的可能是張生幫我們運屍體的事被人在年後翻出來了,有人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目的還不得而知。
我隻知道蘇慕白對於武娘子這個身份的搭建並沒有太多的假設,更沒有安排太多的人證,就像大武隻是大武一樣,即使女屍的身份被證實,也隻能說明曾經有一位寨主夫人消失了,而她是我的大武。
此刻袁新山派人來卻沒有什麽搜查令之類的東西,更像是處理私事對態度,意義很明顯,他想要找到一個足夠讓張生過的不痛快的證據,如果得不到,他會懷疑整個風波寨。
“你覺得,他為什麽事情完成後還去了一次。”袁琴琴笑眯眯的,望向她,我有種在看唐天愛的感覺。
“張大人做事,我們能說什麽?”我反問,但她顯然不打算作罷。
“你這屋裏陳設不便宜啊,張生平日待你們不薄。”袁琴琴指著武娘子來之後更換的物件,眼神裏透著輕蔑:“既然要玩俠客山匪那一套,為何還投靠官府?”
張生對我其實小氣極了,我在心裏吐槽,麵上當然連連稱是。
“袁大人的立場是江湖還是朝廷?”對於江湖人士,發現我們這樣一定是不齒的,但是作為官府,她難道不眼紅?
“與你何幹?”
“若是江湖中人,我能理解。”我回她一個眯眼笑:“想來是瞧不上我們這些下三濫的。”
“知道就好。”袁琴琴大大咧咧的坐到桌前:“現在老實交代,你們和張生到底私底下做著什麽買賣,有沒有勾結人搗騰軍火?”
“軍火?”
“不錯。”
“你是說張生在買賣軍火?”
“不然呢?”或許是我的樣子太過震驚,袁琴琴的態度反而和緩了。
“怎麽可能?”
“你們隻是合作關係,或者說雇傭,總之他沒必要跟你說所有事,特別是這種掉腦袋的東西,他有命說,你有命聽嗎?”
“胡鬧。”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雖然不知道張生出於什麽目的,但如果坐實了買賣軍火的事,誰也保不住他。
“你跟我凶什麽凶?”袁琴琴不耐煩的用手拍開碎瓷片:“卷二,大當家的。”
“幹什麽?”
“要不要同我做個交易?”袁琴琴笑眯眯的:“如果你願意承認張生曾經勾結你一起倒賣軍火而你拒絕了,我這裏還能給你找到更合適的肥差。”
“胡說八道!”
“你凶我算什麽英雄?”
“我的意思是,張生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小人。”
“那我若是在你身邊找到證據呢?”
“證據?”
“自然。”袁琴琴款款站起,不緊不慢的理好自己衣服的褶子:“其實不論原因,涉及軍火的私營買賣,本來就是死罪,既然如此,幹嘛不放棄他?”
“你們哪來的證據?”
“大理寺辦事還要和你講道理嗎?”袁琴琴像是忍無可忍:“我勸你好自為之,別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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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們有自己的判斷,何必還來找我?”
“那自然是給你個機會,讓你少走點彎路。”
“是你們沒有可以作證的證據吧,所以要借我的手,自內部瓦解。”
“哼。”袁琴琴輕哼一聲:“良禽擇木而棲,事已至此,還是早做打算吧,告辭。”
我目送袁琴琴離開,坐在原地愣了好久,終於想起來,張生的案子八成是被我連累的。
這件事若是有疑點,那自然出在那具不知來路的女屍上,而屍體的身份我不知道,張生也許了解,蘇慕白卻是一定清楚的。
可我,該以什麽方式見他呢?
還記得上一次見麵後,我走在路上,那時初春的迎春花、杏花、桃花等花卉,在春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散發著迷人的氣息。
綠楊煙外曉寒輕,可惜離別意。
我望著屋裏的西南角,那裏的木磚下,還是他留下的密道。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繞遠路,更合情理的去見他。
春風熏得人心醉,山水怡情心快慰。我的身後是一串馬蹄痕,前麵卻還是一個謎。
下山的路上有一處怪石嶙峋,兩側峭壁陡立,巨石雜陳,有孩童踩在鵝卵石上,一跳一蹦,步步前移,旁邊緩緩流淌的清涼小溪似流在了心底。
這一路景色還是那樣好,我心不在焉的想,該怎麽做才能跟他說清來意,如何找到他們權貴之間並不在意的真相。
直到路上遇上張生的幾個舊部來尋我才知道,我已經走了半日。
“師父從前待你不薄,若是大理寺來人說什麽,你都不要答應。”
“她找過你們了?”在我的疑惑聲中,迎麵而來的幾個人心領神會:“那我放心了,這件事的確可疑,你們了解什麽?”
“師父不可能做這種事!”為首的男子很激動,朝我大吼:“你想知道什麽?”
其他幾個人開始攔人,我雙手環抱著胸,看那男子反應。
“放開我!”
“寨主你別跟他見識,他被那個女人逼急了。”
“青苗你別說話了,讓我們說。”
“不,我聽他說。”我示意他們放開那個激動的人,他果然衝向了我。
我自馬上一躍跳到樹上,寨子裏的馬當然沒有青馬的悟性,堪堪躲過那人的一劍就嚇跑了。
馬被嚇跑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開心,太好了,至少現在不需要急著麵對誰了。
“我的馬沒了,一時半會兒跑不掉,你們呢,怎麽來的?”我朝他們詢問,那個握著劍的人還要向我劈過來,我偏過頭躲過去,同時伸手接住他的劍柄,這一劍雖然沒傷著我,但還是卡得我的虎口生疼。
“欠你一劍,小人錢青苗。”
“好。”我點頭示意他看我:“不怪你。”
“得罪了寨主,我們幾個還是有顧慮,青苗就說如果你是個草菅人命的人,或者已經被收買,肯定會借著個機會就殺了他,到時候讓我們想辦法殺了你。”
“喲,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他活著?”
“不敢!”
眾人齊齊下跪,這在從前說絕不可能的事情。
“行了行了,快起來,官跪民,也不怕人說閑話?”我有點無奈,伸手扶起最靠前的男人:“青苗,有點腦子。”
“這,”自稱錢青苗的男人這下不敢吱聲了。
“你有沒有想好,如果我武藝高強,你們都折我手上,誰去救人?”
“大丈夫為知己折腰,安有二話?”
“好樣的。”我笑著看向錢青苗:“那你大可以去殺了那個袁琴琴,這樣就算是定罪名也好,斬首也好,你們的張大人都能多活幾天。”
“你什麽意思?”
“永寧年之後,大淵律法怎麽說的?”我看向他們,果然都嚴肅了起來:“隻要和軍火案扯上關係且被證實有買賣軍火或者私營軍火的行為,都會被處死。”
“是。”錢青苗先低下了頭:“我知道。”
大家都安靜了,空氣裏似乎有些絕望,我盯著他們,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冷血。
“你們先別慌。”我安撫道:“之前的事我也在現場。”
甚至於一些事情上,張生可能是無緣無故的背了黑鍋。
這些年,大淵和梁國關係一直一般。
父親從前臨危受命出任宰相時,元疆和梁國一前一後兩相夾擊,之後出招請兵全力攻打元疆,當時的險招是大不了不再遷都,都城就定在南邊,然後收了元疆做大淵的國土。
那之後大淵的王眼看著生靈塗炭慌了神,自請退位給元疆最顯赫的氏族令狐氏,這才保住了國土,有了附屬國的地位。
梁國看盟友撤了軍,這才作罷,但十多年裏也一直暗搓搓的搞著什麽事情,之前的黃金案就是他們動的手,其中還可能涉及到江湖人的幫助,在九州的江湖人士有的是沒有國與國的概念的,他們總覺得普天之下任我遊,這更讓我們的大淵皇帝頭疼了。
於是他覺著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下了死命令,凡是大淵子民,涉及到私用軍火和私藏、買賣、私下製作的,一律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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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的確難辦,隻要是涉及軍火,哪怕隻是一根長矛,被發現都是死罪。”
“蠅頭小利更是不可能啊!”錢青苗看向我:“孰輕孰重,難道我師父自己不明白?”
“你們放我下去,我去找找京城能找到的人。”
“是。”一個人忽的繞到我麵前,悄聲低語:“你寨子裏有沒有下山從良的人,今天袁琴琴查了,她可能故技重施。”
“多謝。”我朝他點點頭,腦子裏的弦繃緊了。
是了,如果不能逐個擊破,一網打盡豈不是最省力氣?
可這事兒如何跟李泉說的清?我思索著,很快有了答案。
我傳信給還在家裏看門的徐天勤,要他找到李泉給他綁到家裏先關著,事情結束後再把人放出來。
徐天勤的性子活潑一點,比他哥哥愛說愛笑,但遇到事情不馬虎,我下午趕到蘇慕白的大殿前已經收到了他的飛鴿傳書,李泉已經被關進了顧府。
我鬆了口氣,走向蘇慕白書房的腳步輕鬆了一些,到了門口,心卻懸起來了。
屋中有女人,且是一個身材很有看頭的女子。
我老遠處看到影子還以為是蘇慕白換了侍女,可臨近了看著裝,竟然有點異域風情。
她的頭上也帶著銀子做的花冠,隻是比起我從前見過的更小巧也更精致。
“白姒。”我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我知道蘇慕白不能短時間內找個女人且安排她單獨在屋裏自由活動,加之這副身子的確讓人印象深刻,我幾乎是不用思考的。
“哦?”
“姑娘,小生唐突了。”我快步走進他屋裏,那女孩正淺笑著看我:“姑娘可知太子去了什麽地方?”
“太子?”那女孩輕輕依著我的衣裳一點點向下劃著身子,直到靠在我胸上才輕輕閉上眼睛:“為什麽要想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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