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椒房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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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18年暮春,紫宸殿的牡丹開得穠豔欲滴,重重宮牆間飄來絲竹之聲。皇後端坐在鳳榻上,望著銅鏡中精心修飾的妝容,指尖輕輕劃過案頭的婚書——那是她親自擬定的太子妃人選,宰相府嫡女鍾玉鸞。
"娘娘,吉時已到。"掌事宮女輕聲提醒。
皇後起身,鳳冠上的東珠隨步伐輕晃,她緩緩走向宴殿。這場選妃宴,表麵上是為太子蕭千鈺廣選良配,實則早已內定。她要讓全天下都知道,太子的背後,是鍾氏一族根深蒂固的勢力。
宴殿內,王公貴女們身著華服,或含羞垂眸,或暗自打量。蕭千鈺站在殿中,神色淡然,目光卻在人群中逡巡。他知道,這場宴會不過是一場戲,而自己隻是戲中不得不登場的主角。
鍾玉鸞在侍女攙扶下款款而入,一襲月白繡金線牡丹的襦裙,將她的身姿襯托得婀娜多姿。她容貌端莊秀麗,柳葉眉下一雙杏眼含情,瓊鼻朱唇,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風範。向皇後與太子行禮時,聲音溫婉如鶯啼:"臣女鍾玉鸞,見過皇後娘娘,見過太子殿下。"
皇後露出滿意的笑容,示意鍾玉鸞起身:"玉鸞自幼飽讀詩書,賢良淑德,倒是與太子很是般配。"她轉頭看向蕭千鈺,"鈺兒,你意下如何?"
蕭千鈺心中一沉,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他行禮道:"一切但憑母後做主。"餘光掃過鍾玉鸞,見她嘴角噙著一抹得體的微笑,眼中卻透著疏離與算計。
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騷動。一襲淡青色羅裙的女子款款走出,正是工部尚書之女安明玥。她容貌清麗脫俗,不施粉黛卻難掩天生麗質,一雙眼眸清澈如泉,透著靈動與聰慧。
"臣女鬥膽自薦。"安明玥聲音清脆,"聽聞太子殿下心係天下,臣女雖為女子,卻也讀過些治國之書,願與太子殿下談古論今,共商治國之道。"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皇後臉色驟變,冷冷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你一個閨閣女子,不好好研習女紅,卻在這裏妄談國事!"
安明玥不卑不亢:"當年班昭續寫漢書,冼夫人助夫平亂,女子亦可為國出力。臣女並非妄言,隻是真心傾慕太子殿下的抱負。"
蕭千鈺心中一動,眼前的安明玥與鍾玉鸞截然不同,少了幾分世故,多了幾分真誠。他不自覺地多看了安明玥幾眼,卻被皇後嚴厲的目光打斷。
"夠了!"皇後拍案而起,"太子妃人選,本宮心意已決。鍾玉鸞賢良淑德,當為太子妃。至於你......"她看向安明玥,"如此不知禮數,回去好好反省!"
選妃宴草草收場。蕭千鈺望著鍾玉鸞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夜色漸深,他漫步在禦花園,卻見安明玥獨自站在湖邊。月光灑在她身上,宛如一幅水墨畫。
"太子殿下。"安明玥轉身行禮。
蕭千鈺苦笑:"安姑娘今日之舉,勇氣可嘉,卻也給自己惹了麻煩。"
安明玥淡淡一笑:"臣女隻是不願錯過。這深宮之中,真心難得,臣女不想像其他女子一樣,成為聯姻的棋子。"
蕭千鈺心中一顫,望著眼前女子,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可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從來不由自己做主。身後傳來腳步聲,是皇後的貼身太監來喚他回宮。
"殿下珍重。"蘇明玥福了福身,轉身離去。蕭千鈺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不願離去。
宮牆內,一場關於權力與愛情的博弈,才剛剛開始。而那枚早已定下的太子妃人選,如同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蕭千鈺的心頭,也壓在這看似繁華的後宮之中。
乾元18年仲夏,養心殿的冰鑒散著絲絲涼意,卻化不開殿內凝滯的空氣。蕭千鈺跪在青磚上,額頭幾乎要貼上冰涼的地麵:“兒臣懇請父皇,賜婚工部尚書之女安明玥為側妃。”
皇帝握著朱筆的手頓住,禦案上未批完的奏折被穿堂風掀起邊角。他望著這個跪在階下的嫡子,想起選妃宴那日皇後雷霆之怒的模樣,又想起安明玥父親在工部任上屢建奇功,眸色漸漸深沉:“你可知皇後屬意鍾家女為太子正妃,你此舉......”
“兒臣願以江山社稷為重。”蕭千鈺抬頭時目光堅定,“安尚書在漕運改製上見解獨到,安氏女若能入東宮,或可為兒臣分憂。”他刻意避開提及那日禦花園中與安明玥月下對談的悸動,隻將這樁婚事包裝成利國之舉。
皇帝沉吟良久,終於將朱砂重重落下:“準了。”
消息傳入坤寧宮時,皇後正在修剪白菊。鎏金剪刀“哢嚓”一聲,花枝應聲而斷,汁液濺在她月白色裙裾上,宛如點點血痕。“好個以江山社稷為名!”她將剪刀狠狠擲向博古架,翡翠擺件應聲碎裂,“不過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竅!”
三日後,太子大婚的鼓樂聲響徹紫禁城。鍾玉鸞身著大紅色翟衣,頭戴九翬四鳳冠,卻在跨火盆時踉蹌了一下。喜婆們慌亂的掩飾聲中,蕭千鈺隻是冷淡地扶了她一把,目光始終未在她臉上多做停留。洞房花燭夜,紅燭燃盡三分之一時,他以“政務繁忙”為由,帶著侍從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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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玉鸞攥著嫁衣上金線繡的並蒂蓮,指甲將絲線勾得淩亂。銅鏡映出她蒼白的臉,耳畔突然響起母親臨行前的叮囑:“進了東宮,你便是未來的國母,切莫失了鍾家的體麵。”她對著空蕩蕩的新房輕笑出聲,笑聲裏滿是淒涼。
半月後,東宮再迎喜事。安明玥入門那日,蕭千鈺親自到府中迎娶。她身著茜色羅裙,發間斜簪一支玉蘭步搖,沒有正妃的隆重排場,卻得了太子眼中繾綣的笑意。跨進東宮門檻時,蕭千鈺低聲道:“委屈你了。”
安明玥抬頭,眼中盈盈笑意:“能與殿下心意相通,便是再委屈些又何妨?”
婚宴上,蕭千鈺執起她的手,將合巹酒緩緩飲下。賓客們交頭接耳,有人讚歎太子伉儷情深,有人卻搖頭歎息嫡庶之別。唯有皇後冷坐在席位上,手中的茶盞被翡翠護甲磕出清脆聲響。
夜深人靜,東宮椒房殿內,安明玥倚在蕭千鈺肩頭,翻看他批閱的奏折。“殿下,漕運改道一事,妾身倒是有些想法。”她指著輿圖,纖細的手指在運河線路上輕點,“此處若能開鑿新渠......”
蕭千鈺望著她認真的側臉,突然想起選妃宴那日她挺身而出的模樣。他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有你在側,真好。”
而相隔百米的主殿內,鍾玉鸞獨自對著孤燈,將《女誡》翻了一遍又一遍。窗外傳來安明玥銀鈴般的笑聲,她猛地合上書本,卻在扉頁瞥見自己婚前寫下的“願得一心人”五個字,墨跡早已暈染得模糊不清。
宮牆之外,更鼓聲漸次響起。一場錯配的鸞鳳,兩段截然不同的姻緣,在這深宮中,悄然寫下各自的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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