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護城河波光粼粼，畫舫上的琉璃燈盞倒映在水麵，碎成滿河星子。蕭憶痕望著船頭撐著油紙傘的蘇陌璃，晚風拂起她月白色裙擺，恍惚間竟與三年前壽宴上的驚鴻一瞥重疊。
    "蘇姑娘可還記得，這把傘正是你在壽宴上遺落的？"他從袖中取出一把湘妃竹傘，傘麵雖已泛黃，傘骨上刻著的"陌"字卻依然清晰。那日蘇陌璃向皇後行禮時，這把傘被流蘇勾住掉落，他鬼使神差地悄悄收起，一藏便是三年。
    蘇陌璃指尖輕顫，觸到傘骨上熟悉的刻痕。她抬頭望向蕭憶痕，隻見他眼中盛滿溫柔，月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與記憶中那個在禦花園幫她撿風箏的少年漸漸重合。"原來...原來殿下那日便注意到我了？"
    蕭憶痕輕笑，船槳劃破水麵的聲響都變得輕柔："何止那日。你身著煙紫色雲錦裙，發間玉簪墜著珍珠，行禮時聲音比箜篌還動聽。"他說得認真，耳尖卻泛起薄紅，"我當時就想，世間怎會有這般靈動的女子。"
    蘇陌璃的臉騰地紅了，低頭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她忽然想起待字閨中時，母親總說"緣分天定"，此刻卻覺得，所謂緣分不過是千萬個偶然堆砌的必然。若不是驚鴻貪玩跑入禦花園，若不是風箏掛在宮牆上，若不是蕭憶痕恰好路過...
    "其實我早該認出你。"蕭憶痕忽然靠近，蘇陌璃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鬆墨香，"你護著驚鴻時的眼神，和壽宴上向皇後請安時一模一樣，都是這般倔強又溫柔。"
    畫舫緩緩駛過拱橋，橋洞下傳來歌女婉轉的吟唱："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蘇陌璃望著水中糾纏的月影，心跳聲幾乎要蓋過歌聲。她想起這些日子與蕭憶痕的相處——他會記得她隨口提過的喜好，會在她生辰時送來親手畫的《洛川神女圖》，會在她為庶妹課業煩惱時，變魔術般掏出幾本啟蒙繪本。
    "殿下..."她剛開口，便被蕭憶痕打斷。
    "叫我憶痕。"他目光灼灼，"從撿到這把傘的那天起，我就在等一個能讓你喚我名字的機會。"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見蘇陌璃沒有躲開，才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指尖，"陌璃，你說這是不是上天注定？三年前的驚鴻一瞥，換來今日的兩情相悅。"
    蘇陌璃抬頭，眼中泛起淚光。她忽然想起幼時讀《牡丹亭》，總覺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太過虛幻，此刻卻真切體會到，緣分早已在歲月深處埋下伏筆。"原來我們的故事，三年前就開始了。"她輕聲道，任由蕭憶痕將她攬入懷中。
    畫舫漸行漸遠，船頭的油紙傘輕輕搖晃。遠處的宮牆燈火通明，卻映不亮這一隅溫柔。蕭憶痕低頭吻去蘇陌璃眼角的淚，在她耳畔低語："往後餘生，每一個三年，我都要與你共賞人間煙火。"
    夜風送來荷香，纏繞著二人交握的手。護城河的水波依舊，卻將這一段跨越三年的緣分，永遠鐫刻在時光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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