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三皇子蕭承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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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椒房殿飄著槐花香,蘇香菱倚在鎏金暖閣內,指尖輕輕撫過繈褓上的銀線繡紋。新生的皇子正攥著她的小指睡得香甜,粉糯的小臉讓她想起佛堂前供奉的白玉觀音。殿外忽然傳來宮娥的通報聲,她慌忙整理雲鬢,卻在看到蕭則鏈手中的金冊時,指尖不受控地發顫。
“恭恭喜婕妤娘娘!”掌事女官展開明黃聖旨,“陛下念您誕育皇嗣有功,特晉為婕妤,賜居棠梨宮。”鎏金印璽在陽光下泛著暖意,蘇香菱卻覺得渾身發冷——她想起昨夜侍寢時,皇帝輕撫她腹部疤痕,溫聲說“這孩子來得不易”。那聲音與當年陸知禮撞柱前的哭喊重疊,讓她後頸泛起細密的冷汗。
“謝陛下隆恩。”她勉強福身,懷中皇子卻突然啼哭起來。蕭則鏈伸手抱過孩子,龍紋袖口掃過她鬢邊碎發:“這孩子生得清秀,倒有幾分你初入宮時的模樣。”他的指尖劃過嬰兒眉間朱砂痣,語氣裏帶著幾分感慨,“就叫承鈺吧,願他如珍寶般安順。”
棠梨宮內,宮女們正忙著搬移翡翠屏風。蘇香菱望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禦花園偶遇皇帝的場景。那時她不慎被鵝卵石絆倒,護著腹部的模樣竟讓皇帝駐足許久…
“娘娘,該給小皇子沐浴了。”乳母的話打斷思緒。蘇香菱看著浴盆中舒展四肢的嬰兒,想起佛堂簽筒裏那張“否極泰來”的簽文。她輕輕握住孩子的小手,指甲掐進掌心卻渾然不覺——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她要護的何止是承鈺,更是自己這具被命運扯線的傀儡身軀。
景仁宮深處,崔明珠透過雕花窗欞望著棠梨宮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將手中密信投入香爐,火苗瞬間吞噬“蘇香菱身孕存疑”的字跡。爐中青煙盤旋上升,恍惚間化作陸知禮血濺太廟的模樣。她輕聲呢喃,指尖撫過鬢間新賞的紅寶石簪子,“承鈺皇子?怕是個燙手山芋呢。”
夜風拂過棠梨宮簷角,蘇香菱抱著皇子站在月光下。遠處坤寧宮方向,皇後的車輦正緩緩經過,燈籠上的“明”字被風吹得左右搖晃。她低頭看著孩子緊閉的雙眼,忽然想起佛堂壁畫上的修羅——原來最慈悲的菩薩與最凶狠的修羅,從來隻在人心一念之間。
棠梨宮的夜燈忽明忽暗,蘇香菱將熟睡的承鈺輕輕放進金絲楠木搖籃,銅鈴吊墜隨著晃動發出細碎聲響。她轉身欲取披風,卻見窗欞外閃過一道黑影,驚得她抄起案上的銅剪:"誰?"
"姐姐好警惕。"唐詩詩身著月白寢衣,蓮步輕移而入,懷中抱著裹著粉綢的小公主,"妹妹聽聞承鈺皇子生得可愛,特來瞧瞧。"她的目光掃過屋內奢華陳設,指尖劃過翡翠屏風上的並蒂蓮紋,"不過三五月,姐姐便從寶林晉為婕妤,這恩寵,倒比春日柳絮還急。"
蘇香菱握緊銅剪的手滲出冷汗,強笑道:"妹妹說笑了,不過是陛下體恤。"話音未落,搖籃裏的承鈺突然啼哭起來,尖銳的哭聲刺破寂靜。唐詩詩懷中的小公主也跟著嗚咽,兩個孩子的哭聲交織,驚得殿外守夜的宮娥匆匆探頭。
"真是不巧。"唐詩詩慢條斯理地哄著女兒,眼底閃過一抹算計,"聽聞姐姐曾在佛堂求子,莫不是衝撞了神靈?"她湊近蘇香菱,壓低聲音道,"畢竟...有些血脈,生來便帶著罪孽。"
不等蘇香菱反駁,殿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崔明珠身著茜色華服,身後跟著捧著食盒的宮娥,脂粉氣混著甜膩的棗泥香撲麵而來:"我就知道妹妹們在這兒!"她掀開食盒,露出金黃的桂花糕,"這是禦膳房新做的點心,最適合產後補身。"
蘇香菱盯著那糕點,想起陸知禮拚死護住的嬰兒,想起崔明珠陷害蘇傾城時的食盒。她後退半步,護住搖籃:"多謝姐姐好意,隻是太醫叮囑..."
"妹妹這是信不過姐姐?"崔明珠突然打翻食盒,糕點滾落滿地,引來幾隻老鼠竄出。她指著老鼠尖叫:"快看!棠梨宮竟有老鼠!若是傷了皇子可如何是好?"
混亂間,皇後的儀仗已至殿外。蘇明柔扶著宮娥緩步而入,鳳目掃過滿地狼藉,最終落在蘇香菱蒼白的臉上:"本宮聽聞棠梨宮喧鬧,特來看看。"她彎腰撿起一塊糕點,對著月光端詳,"這桂花糕...倒與當年淑妃送給修儀的八珍羹,有些相似。"
崔明珠臉色驟變,唐詩詩則垂眸掩住笑意。蘇香菱突然跪倒在地,懷中承鈺的啼哭愈發淒厲:"皇後娘娘明察!臣妾...臣妾願以性命擔保皇子無恙!"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恍惚間又回到佛堂求子那日——香灰落進眼裏,灼得她幾乎失明,卻不及此刻心中的恐懼萬分之一。
夜風卷著槐花香再次湧入,卻吹不散殿內凝滯的殺機。皇後望著懷中啼哭的皇子,想起大皇子被廢時的哭喊,輕輕歎了口氣:"都散了吧。"她轉身時,廣袖掃過崔明珠的手腕,藏在袖中的銀針悄然刺入對方肌膚——這是給她的警告,也是給所有人的警示:在這後宮,誰也別想輕易掀起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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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的儀仗漸遠,棠梨宮的銅鎖"哢嗒"扣上。蘇香菱癱坐在冰涼的青磚上,懷中承鈺的啼哭漸漸化作抽噎。唐詩詩逗弄著女兒的手指突然頓住,目光落在搖籃邊散落的半塊桂花糕上——糕點邊緣沾著暗紅血跡,不知是蘇香菱掌心滲出的,還是藏在其中的隱秘。
"姐姐這般草木皆兵,倒顯得我們像惡人了。"唐詩詩輕笑出聲,指尖捏起糕點碎屑,"不過是些點心,難道還能毒死人不成?"她的聲音婉轉如鶯,卻讓蘇香菱後頸泛起寒意。記憶突然閃回侍產前夜,禦膳房的小太監曾鬼鬼祟祟送來安胎藥,藥碗底沉著半片幹枯的曼陀羅葉。
崔明珠揉著被銀針刺痛的手腕,豔麗的胭脂下難掩慍色。她突然抓起銅盆,將滿地糕點與老鼠一同扣住:"既然娘娘們疑心重,不如讓黃門署徹查!"銅盆叩地的悶響驚得承鈺再次大哭,蘇香菱慌忙將孩子護在胸前,卻見崔明珠袖中滑落一張素絹,上麵用朱砂歪歪扭扭寫著"血光之災"。
"這是什麽?"唐詩詩眼疾手快撿起素絹,故意提高聲調,"姐姐佛堂求來的簽文?倒像是詛咒之語呢。"她展開素絹的動作刻意緩慢,讓蘇香菱看清那正是自己前日在佛堂焚燒的求子祈願。冷汗順著脊背滑落,蘇香菱終於明白,從她誕下皇子的那一刻起,便已踏入精心編織的羅網。
更鼓聲穿透宮牆,驚起棲在棠梨樹上的夜梟。蘇香菱突然抱緊孩子站起身,發間銀簪隨著動作搖晃:"兩位姐姐若無事,請回吧。"她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落在崔明珠藏在袖中的玉瓶——那瓶裏裝著的,分明是能致嬰孩驚厥的朱砂粉。
"妹妹何必著急?"崔明珠突然逼近,濃烈的胭脂味幾乎將蘇香菱籠罩,"聽說陛下明日要帶皇子去祭天,姐姐就不想讓承鈺穿得更體麵些?"她的指尖劃過承鈺細嫩的臉頰,在嬰兒皮膚上留下一道紅痕,"畢竟...有些孩子,生來金尊玉貴,有些卻連件像樣的繈褓都沒有。"
夜風突然變得刺骨,吹滅案上三支蠟燭。黑暗中,蘇香菱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當月光重新照亮殿內時,唐詩詩已抱著孩子行至門口,卻在門檻處駐足:"對了,姐姐可知明日祭天用的祝禱文?"她回眸一笑,眼尾的花鈿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可千萬別念錯了,否則..."
門扉重重合上的瞬間,蘇香菱跌坐在搖籃邊。承鈺突然抓住她的發絲,咯咯笑起來。望著孩子純淨的眼眸,她想起佛堂壁畫上的千手觀音——每隻手中握著的,或是淨瓶甘露,或是滴血利刃。窗外,崔明珠與唐詩詩的身影在宮牆上交疊,宛如兩柄懸在她頭頂的彎刀,寒光森森。
晨霧未散,景仁宮的銅漏聲混著崔明珠的冷笑。她對著銅鏡細細描繪丹蔻,指尖捏著半張泛黃的紙箋——那是從蘇香菱陪嫁箱底翻出的婚書殘片,邊角模糊的"陸"字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去,將這消息傳到各宮。"她將紙箋遞給心腹宮女,"就說蘇香菱入宮前早有婚約,承鈺皇子怕是..."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是內務府的人捧著新製的皇子服飾。崔明珠望著繡著金線蟠龍的繈褓,突然抓起胭脂盒狠狠砸去,丹紅濺在明黃緞麵上,宛如血漬。
消息比深秋的落葉更快席卷後宮。當蘇香菱抱著承鈺前往祭天台時,沿途宮娥的竊竊私語如毒蛇般鑽入耳中。"聽說那孩子生父是陸家旁支"、"難怪生得不像陛下"...她攥緊孩子的手微微發抖,卻見前方台階上,唐詩詩正抱著小公主倚欄而笑,腕間新得的翡翠鐲子撞出清脆聲響。
祭天儀式進行到一半,司禮太監突然踉蹌著摔落祝禱文。蕭則鏈皺著眉俯身查看,卻見竹簡夾層中滑落半幅畫像——畫中男子雖麵目模糊,衣飾卻赫然是陸家舊製。壇下群臣頓時嘩然,蘇香菱望著皇帝驟然陰沉的臉色,懷中承鈺突然放聲大哭。
"陛下明察!"她突然跪倒在冰涼的漢白玉階上,發間銀簪在晨光中晃出細碎冷芒,"臣妾自入宮以來恪守本分,這等汙蔑..."話音未落,崔明珠已哭哭啼啼撲到皇帝腳邊,鬢邊金步搖隨著動作亂顫:"陛下,前些日子臣妾在棠梨宮,親眼見蘇婕妤對著這畫像垂淚!"說著抖出那張婚書殘片,指尖塗著的丹蔻紅得刺目。
蕭則鏈捏著殘片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起昨夜批奏折時,蘇香菱親手研磨的墨汁裏,似乎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蘭草香——那是陸家女子慣用的熏香。祭壇四周突然刮起怪風,將供桌上的祭品掀翻在地,承鈺的哭聲與眾人的驚呼聲混作一團。
"將蘇香菱押入冷宮!"皇帝的聲音裹著怒意回蕩在天際。蘇香菱被侍衛拖走時,拚命伸手去夠滾落在地的繈褓,發間珠翠紛紛墜落。崔明珠望著她狼狽的模樣,悄悄將藏在袖中的迷香帕子塞給乳母——隻要承鈺今夜在偏殿啼哭不止,皇帝定會信了"孽障作祟"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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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時,冷宮的鐵門轟然關閉。蘇香菱蜷縮在黴味刺鼻的角落,聽著遠處傳來承鈺微弱的哭聲。她突然想起佛堂前的那株菩提樹,曾有個小沙彌說過:"執念如刀,傷人傷己。"此刻她終於明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最鋒利的刀從不是朱砂砒霜,而是殺人不見血的流言。
冷宮的黴斑順著青磚牆蜿蜒,如同蘇香菱日益潰爛的傷口。第七日深夜,她被一陣細微的撓門聲驚醒,借著透進鐵窗的月光,隻見一隻白貓嘴裏叼著卷泛黃的布條。那是她繡在承鈺繈褓邊角的暗紋——陸家特有的雲雷紋,此刻卻被鮮血浸透。
"承鈺..."她踉蹌著撲向鐵欄,指甲在青磚上劃出五道血痕。白貓突然躍起,將布條甩進窗內,轉身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展開布條的瞬間,蘇香菱渾身血液凝固——上麵是乳母歪歪扭扭的字跡:"皇子高熱驚厥,崔嬪命人灌朱砂..."
與此同時,乾清宮內燭火通明。蕭則鏈捏著太醫令的診脈記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承鈺持續七日的高燒在昨夜突然消退,可太醫院眾醫官卻無人能說出病因。"陛下,"太監總管捧著鎏金托盤上前,"這是從皇子寢殿找到的香囊,內有迷香粉末。"
龍案轟然震動,蕭則鏈抓起香囊擲向宮柱。碎裂的檀木珠滾落滿地,他突然想起陸知禮撞死太廟那日,溫婉寧太貴妃曾哭著說:"陸家女兒慣用香藥,一聞便知真假!"殿外夜風呼嘯,將簷角銅鈴震得亂響,恍惚間竟與承鈺那日在祭天台的哭聲重疊。
冷宮的鎖在寅時被打開。蘇香菱蓬頭垢麵衝出來,卻見趙燦燦一身勁裝立於宮道,腰間長劍還滴著血:"陛下有令,即刻徹查。"她揚了揚手中染血的帕子,"崔明珠的心腹宮女,已經招了。"
景仁宮此刻亂作一團。崔明珠死死抓著妝奩,胭脂潑灑在她慘白的臉上,宛如厲鬼。當侍衛搜出藏在暗格裏的婚書殘片與朱砂瓶時,她突然狂笑起來:"蕭則鏈!你早該想到,陸家的女兒豈會任人擺布?"話音未落,趙燦燦的劍尖已抵住她咽喉。
晨光刺破雲層時,蕭則鏈抱著沉睡的承鈺踏入冷宮。蘇香菱跪在滿地碎瓷中,卻固執地昂著頭:"陛下若信不過,大可滴血認親。"她抓起發簪劃開指尖,鮮血滴落在青磚上,"但求您...救救孩子。"
皇帝望著她染血的指尖,忽然想起初見時,她跪在佛堂前虔誠誦經的模樣。承鈺突然嚶嚀一聲,小手緊緊攥住蘇香菱的衣角。蕭則鏈喉間發緊,將孩子輕輕放進她懷中:"朕命你即刻複位,徹查此事。"
棠梨宮的桃花在風中輕顫,仿佛從未經曆過這場風波。蘇香菱抱著失而複得的承鈺,望著銅鏡中自己結痂的傷口,突然想起佛偈所言:"業火焚身,方見真如。"而在遠處的天牢裏,崔明珠的笑聲仍在回蕩,與她被強行灌下的朱砂酒,一同化作後宮新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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