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再立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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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將乾清宮的琉璃瓦染成血色,蕭則鏈捏著碎玉的指節泛白,忽聞殿外傳來環佩叮咚。唐婉兮太淑妃與林知鸞太德妃蓮步輕移而入,廣袖上繡著的金線牡丹在暮色裏熠熠生輝,卻掩不住二人眉間的凝重。
    “陛下龍體可大安?”唐婉兮率先福身,鬢邊點翠步搖隨著動作輕晃,“聽聞皇上近日咳疾加重,特與妹妹尋了民間潤肺良方。”她話音未落,林知鸞已捧起描金漆盒,掀開盒蓋,清苦的藥香混著蜜餞甜香撲麵而來。
    蕭則鏈將碎玉藏入袖中,目光掃過二人恭敬的姿態,忽然想起方才蘇太師的密折。殿外的風卷著枯葉撲進殿內,燭火在他眼底投下搖晃的陰影:“二位太妃此番前來,怕不隻是送藥?”
    林知鸞指尖輕顫,偷瞄了眼唐婉兮。後者深吸一口氣,素帕按在唇畔:“我們鬥膽,想與陛下說些後宮之事。當年文德淑皇後在世時,六宮和睦,姐妹同心輔佐先帝。可如今……”她故意頓住,長長的睫毛下閃過一絲憂慮,“崔明珠毒害皇子,蘇明柔妒火攻心,後宮亂象叢生,長此以往,恐損陛下聖德。”
    “所以二位覺得朕該如何?”蕭則鏈摩挲著龍椅扶手,鎏金蟠龍在他掌心泛著冷光。
    唐婉兮與林知鸞對視一眼,雙雙跪地。林知鸞聲音哽咽:“懇請陛下早立賢後,重整鳳儀!”她忽然抬頭,眼中滿是懇切,“隻是……如今宮中嬪妃,或資曆尚淺,或德行有虧,實在難當皇後大任。我與姐姐苦思多日,實在尋不出合適人選,隻能冒昧懇請陛下,莫要倉促從舊人裏擇後。”
    蕭則鏈垂眸凝視二人,記憶裏蘇陌璃的麵容與楚昭倔強的背影突然重疊。那時的後宮,當真如她們所言祥和?還是說,不過是一場精心粉飾的太平?他忽而輕笑出聲,驚得殿內空氣凝滯:“朕若執意從舊人中選後呢?比如……楚才人?”
    “不可!”唐婉兮脫口而出,又慌忙掩唇,“我失言。隻是楚家舊案未明,蘇太師今日還遞上密折,直指楚氏通敵。陛下若此時……”
    “夠了!”蕭則鏈猛地起身,龍袍掃落案上奏折,“退下!”
    殿門在身後重重闔上,蕭則鏈踉蹌著扶住龍案,喉間腥甜翻湧。他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碎玉在袖中硌得掌心生疼。楚昭兄長屍身的疑點、蘇太師的密折、後宮的暗流……所有線索絞成亂麻,而他站在風暴中心,忽然辨不清方向。
    遠處傳來更鼓聲,驚起簷下寒鴉。蕭則鏈撿起地上的遺詔殘頁,看著那半截玉墜,恍惚聽見母親蘇陌璃在耳邊輕歎:“帝王之路,從來都是孤家寡人。”
    而此時,掖庭深處,楚昭攥著追封詔書蜷縮在榻上。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蒼白的臉上,遠處乾清宮方向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混著隱約的爭執。她抱緊兄長的玉佩,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兄長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來時,也是這般寂靜又喧囂的夜。
    “忠奸自有後人評說。”她對著虛空喃喃,眼角滑落一滴清淚,“隻是這青史,又該由誰來書寫?”
    秋雨裹著寒氣滲入椒房殿,溫婉寧太貴妃斜倚在鎏金暖榻上,聽著宮女們壓低聲音議論前朝後宮的風起雲湧。當唐婉兮與林知鸞聯袂而來時,她指尖撫過青玉香爐,看嫋嫋青煙在二人眉間凝成霜色:“本宮聽說,兩位妹妹去乾清宮遞了良方?”
    唐婉兮臉上的笑意僵了僵,林知鸞已搶著福身:“姐姐消息靈通。不過是憂心陛下龍體,順道提了提立後之事......”
    “順道?”溫婉寧忽然輕笑,檀木珠串在腕間發出清響,“先帝嬪妃插手當今立後,這"順道"二字,倒比禦膳房的糖霜還甜。”她坐直身子,鬢邊珊瑚釵映得麵色愈發蒼白,“咱們都是從先帝時熬過來的人,難道還不明白?這後宮的風,從來不是咱們能攪弄的。”
    林知鸞攥緊帕子:“可如今後宮......”
    “如今後宮亂,那是陛下的事。”溫婉寧打斷她,目光掃過殿外凋零的海棠,“咱們不過是先帝遺妃,既非太後,又無得力的子嗣,何苦去蹚這渾水?當年蘇陌璃做皇後時,咱們隻管晨昏定省,閑時描紅刺繡,倒也安生。”
    殿內陷入死寂,唯有雨聲敲打芭蕉。唐婉兮忽然想起某次宮宴,蘇陌璃親手為她們斟酒,鳳冠上的東珠垂落光暈,映得滿堂生輝。那時的後宮,的確沒有皇子夭折的哭聲,沒有妃嬪被廢的驚惶。
    “姐姐說得是。”唐婉兮福身,廣袖掃過繡著牡丹的錦毯,“是妹妹們糊塗了。”
    溫婉寧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銅鏡裏,自己鬢角已生出銀絲,恍惚還是昨日,蘇陌璃拉著她的手說:“後宮女子,所求不過一生安穩。”可如今,連這點安穩,都成了鏡花水月。
    窗外驚雷炸響,雨幕中傳來更夫悠遠的梆子聲。溫婉寧拾起案頭泛黃的《女誡》,書頁間夾著的玉蘭早已褪色。她忽然想起蘇陌璃臨終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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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掖庭的楚昭正就著燭火修補兄長的舊戰袍,銀針穿過粗布,也穿過時光。遠處乾清宮方向,蕭則鏈望著蘇太師新遞來的密奏,捏著朱砂筆的手遲遲未落。禦案上,半塊碎玉在燭火下泛著幽光,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前朝舊事。
    金鑾殿上,晨光透過蟠龍藻井灑下,卻照不暖滿朝凝重的氣氛。當禮部尚書再一次叩首懇請早立中宮時,蕭則鏈猛地將奏疏擲於丹墀,黃綢卷軸在青磚上散開,墨跡未幹的"立後"二字刺得群臣屏息。
    "立後?立誰?"皇帝的聲音裹著怒意,目光如刀掃過蘇承德與崔皓,"是蘇太師那位善妒戕害皇嗣的妹妹蘇明柔,還是崔國公心狠手辣的侄女崔明珠?"他重重一拍龍椅扶手,鎏金龍紋震顫,"這後宮之亂,根子竟都紮在前朝!"
    蘇承德的象牙笏板幾乎握不住,額角滲出冷汗。他想起昨夜那封密折,原以為能借楚氏舊案打壓異己,卻不想反而觸怒聖顏。崔皓亦是麵色慘白,崔明珠毒害皇子之事雖已遮掩,但皇帝此刻舊事重提,分明是在敲打他們。
    "朕的生母文德淑皇後蘇陌璃為後時,"蕭則鏈的語氣忽而轉柔,卻比怒意更令人膽寒,"後宮夜不閉戶,妃嬪和睦。她教導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可你們呢?"他猛地起身,龍袍獵獵作響,"用裙帶關係攪動風雲,拿皇家子嗣做籌碼!"
    殿外忽起狂風,卷著枯葉撞在朱漆大門上。蘇承德撲通跪地,官帽上的東珠晃得人眼暈:"臣罪該萬死!明柔行事荒唐,臣管教無方,懇請陛下降罪!"崔皓緊隨其後,蟒袍上的雲紋在陰影中扭曲:"崔家管教不嚴,願受懲處!"
    蕭則鏈凝視著兩位權臣佝僂的脊背,想起幼年時蘇陌璃深夜批閱奏章的背影,想起楚昭兄長戰死沙場的捷報。所謂忠奸,從來不是黑白分明。他抓起案頭朱砂筆,在"立後"奏疏上狠狠畫下一道猩紅:"中宮之位,寧缺毋濫。至於你們——"他將奏疏擲向蘇承德,"管好自家後院,莫要讓朕再聽見半句穢聞!"
    退朝時,蘇承德與崔皓在丹陛前相顧無言。秋風卷起他們的袍角,恍惚間,竟分不清那抹血色,是朱砂的紅,還是夕陽的殘暉。而此刻的乾清宮內,蕭則鏈摩挲著先帝遺詔的碎玉,窗外寒鴉掠過宮牆,驚起一地落葉,恰似他剪不斷理還亂的帝王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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