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風暴前夜的殘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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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潮濕、惡臭的空氣像一隻巨大的手,死死地攫住了他們的肺部。跌入這廢棄的地下水道支線後,那追逐的嗡鳴聲雖然遠去了,但那種無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窺視感並未完全消失,隻是像潮水退去後的餘波,在腦海深處若隱若現地騷擾著。
林宇和蘇瑤幾乎是癱倒在滿是泥濘和積水的地麵上。手電筒那奄奄一息的微弱光柱在黑暗中掙紮著,勾勒出周圍環境扭曲而恐怖的輪廓——腐朽發黴的牆壁,滴答作響的積水,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排泄物和黴菌的混合氣味。這是一個被城市遺忘的腐爛角落,是他們逃離地獄後墜入的另一個囚籠。
“阿麗!”蘇瑤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劇痛和泥水,第一時間撲到阿麗身邊。
阿麗的情況觸目驚心。七竅流血仍在繼續,雖然速度似乎稍緩,但鮮紅的液體已在她的麵部凝結成可怕的血痂,染紅了她的頭發和衣領。她的臉色比逃出來時更加蒼白,幾乎呈一種病態的灰白色。林宇注意到,她之前身體散發出的那種微弱的、類似藍色生物能量的光芒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般的冰冷。
蘇瑤伸出顫抖的手指,探向阿麗的頸動脈。微弱、不規則的跳動傳遞到她的指尖,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她……她的脈搏太弱了……”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混著臉上的泥汙淌下,“身體好冷……能量場完全崩潰了……”
林宇撐著牆壁艱難地坐起來,靠在冰冷的牆麵上大口喘息。左臂的舊傷火辣辣地疼,剛才的衝擊讓傷口崩裂得更厲害了。更糟糕的是,腦海中那種尖銳的刺痛和眩暈感如同跗骨之疽,顯然是那些“線”留下的侵蝕痕跡。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狀態也受到了嚴重影響,思維變得遲鈍,注意力難以集中。
“急救包呢?”林宇沙啞地問。
蘇瑤打開背包,取出那個唯一的、破損的急救包。裏麵僅剩幾卷沾了水的繃帶、幾片消毒棉和少量止血藥。她將繃帶撕開,試圖擦拭阿麗臉上的血跡,但血液似乎是從更深處滲出的,怎麽也擦不幹淨。
“沒用……林宇……這些對她的傷沒用……”蘇瑤絕望地說。她明白阿麗的傷不是物理性的,而是某種更深層的能量損傷,是強行介入係統、與“線”共振付出的代價。常規醫療手段對此束手無策。
林宇看著阿麗痛苦抽搐的身體,看著蘇瑤無助的眼淚,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絕望攫住了他。他們拚盡全力逃出生天,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血刃、ixc),帶著僅剩的同伴和情報躲進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結果發現自己依然身處絕境,而且唯一的希望——阿麗的生命——正在他們眼前一點點流逝,他們卻束手無策。
“我們帶出來的東西呢?”林宇閉上眼睛,試圖驅散腦海中的眩暈。他知道現在不是沉溺於絕望的時候,他們還有任務,還有可能反擊的希望,即使那希望微渺得幾近於無。
蘇瑤將背包裏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破損的數據讀取器,屏幕裂紋像蜘蛛網,指示燈微弱地閃爍著,不知道還能否工作;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在手電微光下勉強能分辨出一些低溫艙和扭曲輪廓;還有那幾塊從地麵撿拾的晶體碎片,此刻在蘇瑤手中,冰冷,棱角分明,仿佛凝聚著某種沉重的秘密。
“讀取器外殼變形了……屏幕也裂了……”蘇瑤的聲音疲憊,“不知道裏麵的數據損壞了多少……”她試圖按下開機鍵,讀取器發出一聲微弱的電流聲,屏幕閃爍了幾下,顯示出一堆混亂的亂碼,然後就再沒了反應。
“照片太模糊了……光線太暗……”她又舉起照片,試圖在微弱的光線下辨認更多細節。照片上的巨大低溫艙仿佛是某種孵化器,裏麵扭曲的陰影令人不安。
林宇掙紮著爬到蘇瑤身邊,和她一起查看那些東西。他伸出手,接過一塊晶體碎片。觸手冰冷,但又似乎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能量。這東西是組織在junc. 12核心區域遺落的,很可能與“產物”或能量網絡有關。
“阿麗說過……那些線通過蜂巢設備連接到金庫和產物……”林宇低聲回憶著,“我在那個控製台看到的……係統圖、數據流、`[syste_re_ink]`、`[Ωntro_odue]`……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它們是樞紐……是核心……”
他努力將腦海中殘留的、被能量衝擊攪得混亂的記憶片段拚湊起來。那些冷冰冰的技術術語,當時隻是匆匆一瞥,但現在結合阿麗的感知,卻變得異常重要。
“那些線……它們是活的……有意識的能量實體……”蘇瑤喃喃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試圖接受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她在逃亡中也感受到了那種無形的力量和冰冷的低語,那不是簡單的精神攻擊,更像是一種更高維度的存在方式。
“她用自己的能力強行連接了係統的能量回路……為我們打開了出口……”林宇看著阿麗,“她透支了……可能也承受了那些線的直接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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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著悲傷和沉重。血刃的犧牲,ixc型產物的自我毀滅式掩護,阿麗命懸一線……他們活著,帶著這些情報,是為了什麽?僅僅是逃命,苟延殘喘嗎?
“我們必須弄明白這些情報……林宇……”蘇瑤的聲音重新堅定起來,她擦掉眼淚,“這是血刃和那些‘產物’用生命換來的……是阿麗冒死為我們爭取的……不管多難,我們都必須解讀它。”
她試圖從那些混亂的亂碼中尋找規律,從模糊的照片中分辨出更多結構。林宇則閉上眼睛,強忍著頭痛,努力回想控製台上的每一個符號、每一行代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暗和潮濕似乎在吞噬著他們僅存的意誌。阿麗的呼吸越來越弱,身體偶爾還會猛地抽搐一下,伴隨著痛苦的呻吟。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不醒的阿麗突然發出了微弱的、意義不明的聲音。
“冷……”
蘇瑤立刻俯下身,緊緊抱住她。
“阿麗?你說什麽?”
阿麗的嘴唇微動,聲音像夢囈,帶著極度的恐懼和寒冷:
“網……收緊……”
林宇的身體猛地一震。網?收緊?這個詞匯在逃亡時,在他腦海中那些模糊的控製台信息片段裏,似乎出現過。不是直接的詞匯,而是一種概念,一種圖示——一個巨大的、蔓延的能量網絡,以及其連接、控製、捕獲目標的意圖。
阿麗的囈語還在繼續,斷斷續續,破碎不堪:
“連接……中斷了……疼……”
“錨點……需要……錨點……”
“它們……找不到……找不到……”
“氣息……一樣的氣息……”
“冷……網……”
林宇和蘇瑤麵麵相覷。這些囈語聽起來像是極度痛苦下的胡話,但“網”、“連接”、“中斷”、“錨點”……這些詞匯,尤其是“網”,讓林宇腦海中的某些模糊記憶碎片開始共振,開始閃爍出意義的微光。
他努力回憶著控製台上那些閃爍的圖示、那些數據流的方向。`[syste_re_ink]`、`[Ωntro_odue]`……這些似乎都與阿麗口中的“連接”和“網”有關。那個控製台是網絡的樞紐,而阿麗強行中斷了與某個“連接點”或“錨點”的連接,才得以開啟緊急出口,但代價是她的“網”或“連接”能力受到了致命的損傷。
“林宇……她在說什麽?”蘇瑤焦急地問,她聽不懂這些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詞匯。
“她可能在描述……那些線……或者那個能量網絡……”林宇的腦海劇烈疼痛著,但他抓住了一絲線索,“‘網’……‘收緊’……那些線是在通過某種網絡追蹤我們……”
他閉上眼睛,試圖將阿麗的囈語與自己模糊的記憶對應起來。
阿麗的囈語:“氣息……一樣的氣息……”
林宇的記憶:控製台圖示中,數據流向的源頭終點似乎指向某個具備特定“氣息”的目標。
阿麗的囈語:“連接……中斷了……”
<_re_ink]`或`[Ωntro_odue]`的某個連接。
阿麗的囈語:“錨點……需要……錨點……”
林宇的記憶:控製台顯示了網絡中有多個“錨點”,可能是網絡的穩定點或能量匯聚點。阿麗強行中斷連接後,她的自身“連接”可能變得不穩定,需要一個“錨點”來穩定?或者說,組織需要找到與她斷開連接的“錨點”來重新追蹤她?
一個令人顫栗的推測在林宇腦海中形成。阿麗的囈語並非毫無意義,它們是她受損的感知能力在極端痛苦下對現實扭曲的反映,但卻意外地與林宇在控製台看到的冰冷數據流形成了某種共鳴!這或許是理解“線”和能量網絡性質的關鍵,也是拯救阿麗的唯一希望!
然而,希望的光芒是如此微弱,幾乎無法穿透眼前的黑暗。殘缺的情報,昏迷的阿麗,逼近的追獵,彈盡糧絕的困境……他們就像兩隻被困在泥潭裏的兔子,唯一的武器是幾片破碎的鏡子情報)和一隻受傷的蝙蝠阿麗的感知)。
“我們需要更多信息……”林宇喘著氣說,“阿麗的囈語……讀取器……照片……晶體碎片……它們必須聯係起來……”
他拿起讀取器,再次試圖啟動它,希望能從混亂的亂碼中捕捉到哪怕一點點有用的信息。蘇瑤則將耳朵湊近阿麗的嘴唇,試圖聽清她更多的囈語。
周圍的黑暗似乎變得更加沉重,潮濕冰冷的空氣壓迫著他們的胸腔。就在林宇全神貫注地檢查讀取器時,一種細微的、不屬於下水道本身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那是……水流擾動的聲音?不像正常的滴水或小股水流。更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遠處的積水中移動?非常輕微,幾乎被背景噪音掩蓋,但林宇那常年緊繃的神經捕捉到了這一點異常。
他立刻停止了動作,豎起耳朵,屏住呼吸。蘇瑤也停下了,緊張地看向他。手電微光照射不到聲音傳來的方向,黑暗深處似乎蟄伏著什麽。
是老鼠?不對,聲音似乎更大一些。是別的流浪漢或生物嗎?還是……
還是那些“線”?阿麗的預警說“聞到了”……它們是循著氣味或者某種能量波動找來的嗎?它們的追獵機製,真的能穿透堅固的物理結構,甚至潛入城市複雜的地下係統?
林宇想起阿麗昏迷前那句“線……來了……它們……聞到了……”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瞬間驅散了所有的疲憊。
他緩緩熄滅了手電筒,黑暗瞬間籠罩了他們。隻剩下阿麗微弱的呻吟和囈語,以及遠處那細微的、令人不安的水聲。
廢棄下水道的喘息是如此艱難,而壓抑感正如同周圍的黑暗般,一寸寸收緊。希望的微光在冰冷的絕境中閃爍,但新的危機,似乎已經循著那“一樣的氣息”,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他們最後的藏身之地。
他們屏息凝神,在完全的黑暗中,等待著未知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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