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矛盾愈深,裂痕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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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裏的焦糊味混著潮濕的苔蘚氣息,沈清歌的指尖還沾著曼陀羅汁凝固的琥珀色珠子。
她剛要開口說什麽,蕭煜已經扯下劍穗上的銅鈴拋進草叢。
"半個時辰足夠糧草車繞開官道。"他屈指彈了下佩劍,劍刃割破晨霧發出蜂鳴,"你在這裏數螞蟻洞,我去看看趙將軍的鎧甲裏藏著幾條尾巴。"
沈清歌按住藥箱底層的爆裂聲,追魂香在雄黃紙上燙出焦痕:"軍營東南角的了望塔比圖紙上多出兩座,你當趙將軍的弩機是擺著看......"
話沒說完就卡在喉嚨裏——蕭煜不知何時已經換上士兵的皮甲,臉頰抹著灶灰,連佩劍都變成了豁口的柴刀。
他衝她歪頭一笑,那笑容裏帶著影閣閣主張揚的銳氣,轉身時後頸卻露出易容麵具沒貼合的褶皺。
"戌時三刻沒回來,記得給我燒點桂花糖糕。"他混進運送草料的牛車隊伍,沾著泥漿的草鞋踩過沈清歌方才畫的布防圖,把朱砂蹄印碾成一攤血似的紅泥。
沈清歌咬碎半顆雄黃丸,苦澀在舌尖炸開。
追魂香的青煙從藥箱縫隙鑽出來,在空中擰成螺旋狀指向正北。
她猛然掀開藥囊,昨日給麗妃宮配的紫珠草少了三錢。
軍營裏突然傳來銅鑼聲。
蕭煜在第三座營帳前察覺不對。
他偽裝成瘸腿的火頭軍,本該沾著油漬的圍裙卻飄著檀香味——方才擦肩而過的巡邏兵靴底沾著西郊特有的紅黏土,那土裏混著曼陀羅花粉。
"抓細作!"
四麵突然豎起包鐵盾牌,戴著猙獰獸麵的士兵從盾牌縫隙伸出淬毒弩箭。
蕭煜甩出三枚毒蒺藜,卻聽到金屬碰撞的脆響——那些人臉上罩著浸過藥油的牛皮,連脖頸都用鐵絲纏著藥棉。
"影閣的耗子就這點伎倆?"趙將軍的聲音從層層盾牌後傳來,帶著鐵器刮蹭的刺耳感,"剝了他的老鼠皮!"
蕭煜撕下易容麵具擲向空中,爆開的毒霧染綠了三麵盾牌。
他趁機滾進糧草車底,卻摸到車轅上新鮮的刀痕——這些根本不是運糧車,車板夾層裏傳來鐵器特有的寒氣。
二十支弩箭追著他沒入土中,箭尾綁著的銅鈴與他在草叢丟棄的那枚一模一樣。
蕭煜後頸發涼,他終於明白沈清歌畫的布防圖為何會有曼陀羅汁的痕跡,那女人早就......
"低頭!"
清冽的女聲破空而來時,蕭煜正被逼到馬廄角落。
他本能縮頸,頭頂掠過三個琉璃瓶。
沈清歌擲出的藥瓶撞在包鐵盾牌上炸開,七彩煙霧瞬間吞沒半個軍營。
戴獸麵的士兵像被抽了骨頭的傀儡般癱軟,他們防毒的獸麵此刻成了催命符——沈清歌的煙霧順著呼吸孔鑽進去,將防毒藥棉變成了麻醉散。
蕭煜趁機劈開糧車夾層,露出裏麵閃著幽藍光澤的玄鐵重弩。
"東南角!"沈清歌的聲音忽遠忽近,她不知何時換上了醫女官服,腰間藥囊灑出的粉末在煙霧中鋪成熒光小路,"車轍印裏有雄黃......"
話音未落,幸存的士兵突然割破腰間皮囊。
濃烈的雄黃粉逆著煙霧撲來,追魂香的青煙在半空扭曲成亂麻。
蕭煜的易容麵具開始發燙,沈清歌扔過來的藥囊擦著他耳畔飛過,囊中紫珠草與雄黃相撞,爆出刺目的紫色火焰。
兩人在火焰騰起的刹那撞在一處。
沈清歌發間的銀針盡數沒入蕭煜後領,替他擋住三支冷箭。
蕭煜攬著她腰身躍上糧車,劈手砍斷拉車的韁繩。
受驚的馬匹帶著燃燒的車廂衝向弩機陣,玄鐵重弩在火光中泛出妖異的藍。
逃出二裏地時,蕭煜聞到沈清歌袖口殘留的曼陀羅香。
她發髻散亂,官服下擺還粘著帶雄黃粉的草葉,方才擲藥瓶的右手虎口裂著血口子。
"糧車夾層藏的是北狄狼騎的破城弩。"他用劍尖挑起她腰間碎裂的玉佩,"趙將軍和麗妃......"
"你永遠學不會看腳下的路!"沈清歌突然甩開他的手,玉佩碎片劃破他手腕。
她指著兩人身後蜿蜒的血跡——那根本不是受傷流的血,是浸過朱砂的追魂香正在晨霧裏詭異地蠕動。
蕭煜的劍還停在半空,劍身上映出沈清歌泛紅的眼尾。
她官服領口露出的銀鏈上串著三顆藥玉,此刻正以不同頻率震動,仿佛在應和遠方某種不可見的危險。
山風卷起燃燒的糧草灰燼,將那些沒說完的質問與辯解都噎在喉間。
沈清歌轉身時,蕭煜看見她後頸有道新鮮的擦傷,傷口邊緣沾著西郊紅黏土裏的曼陀羅花粉——那本該是隻出現在他易容麵具上的東西。
蕭煜的劍尖還挑著半截玉佩穗子,沈清歌突然抓起染血的雄黃紙拍在他胸口。
紙上的朱砂蹭過他喉結,像道新鮮的血痕。
"你易容麵具的褶皺裏嵌著曼陀羅花粉!"她聲音比藥囊裏的冰片還冷,"西郊紅黏土混的是普通曼陀羅,能滲透三層藥油的是南詔皇室特供的紫莖曼陀羅——蕭閣主還要裝瘸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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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雀撲棱棱掠過燒焦的糧車殘骸,蕭煜反手擦掉喉結上的朱砂,指腹沾著的卻是她虎口滲出的血珠。
昨夜潛入太醫院藥庫的蒙麵人後頸,也有這樣新月狀的血痂。
"沈醫正昨夜在禦藥房配的紫珠草,"他靴跟碾碎玉佩殘片,露出內側暗紋,"怎麽和麗妃賞給孫夫人的金瘡藥瓷瓶紋路一模一樣?"
沈清歌的銀鏈突然發出蜂鳴,三顆藥玉同時指向西北。
她轉身時官服廣袖掃過斷劍,袖中暗袋漏出的金瓜子叮當墜地——每顆都刻著漕幫特有的三桅船印記。
兩人俱是一怔。
蕭煜的冷笑比弩箭上的毒更瘮人:"上個月漕幫進貢的南海珍珠,裝珍珠的螺鈿匣夾層..."他劍柄突然敲在燒黑的轅木上,震出半枚嵌在焦木中的翡翠耳璫,"嵌著孫夫人胭脂盒上的並蒂蓮紋。"
沈清歌的銀針擦著他耳廓釘入身後古槐,針尾綴著的藥玉撞碎在樹皮皸裂處。
深褐色的樹膠混著紫色粉末淌下來,竟是她獨門煉製的七日離魂散解藥。
"今晨卯時三刻,"她指尖夾著片染血的盔甲鱗片,"趙將軍親衛在禦馬監領的止血散..."鱗片背麵黏著胭脂色的藥渣,"混著孫夫人最愛的鵝梨帳中香。"
對峙的劍氣驚飛棲鳥,兩人腳邊的金瓜子忽然被山風卷起,在滿地狼藉中拚出殘缺的漕幫密符。
追魂香的青煙不知何時攀上沈清歌的銀鏈,在她頸側勾畫出半幅金陵水道圖。
蕭煜的劍突然調轉方向,斬斷她鬢邊一縷散發:"上元夜你說去給太後請脈..."發絲落地竟變成深紫色,"太後的藥渣裏可沒有南詔蠱毒。"
沈清歌的繡鞋碾過那縷紫發,鞋底金線勾出孫夫人年前賞賜宮娥的纏枝紋:"端午宴刺客袖箭上的毒..."她扯開蕭煜染血的護腕,"和影閣刑堂的噬心散同源不同宗,缺的那味藥引..."
"是孫府去年采買的暹羅龍腦香!"
異口同聲的瞬間,西北方傳來三短兩長的鷓鴣啼。
沈清歌腕間的藥玉突然發燙,蕭煜劍穗上的銅鈴無風自動——殘存的追魂香煙霧在空中擰成箭頭,直指十裏外孫夫人的避暑山莊。
蕭煜突然拽過她裂開的官服前襟,指腹重重擦過她鎖骨處的朱砂痣:"你每次說謊這裏都會泛紅。"胭脂色下隱約露出青鸞刺青的尾羽,"青鳥傳書的密道..."
"比不上孫夫人佛堂地磚下的暗河直通漕幫碼頭。"沈清歌反手按住他後頸,撕下塊假皮露出真正的易容麵具,"蕭閣主這層麵具,莫不是用孫府特供的鮫人膠貼的?"
殘陽將兩人的影子撕扯成猙獰的形狀,蕭煜忽然甩出三枚毒蒺藜打滅追魂香火苗。
黑暗降臨的刹那,他扣住沈清歌滲血的手腕,將人拽上歪脖子老槐。
"子時前若查不到孫夫人的賬本..."他咬開她束發的銀簪,露出中空簪身裏暗藏的玄鐵鑰匙,"我就把太醫院藏著前朝玉璽的事..."
沈清歌的銀針抵住他丹田要穴:"影閣藏在漕幫貨船裏的火藥..."她拔下他束發的烏木簪,露出尖端刻著的暹羅梵文,"足夠炸平半個金陵城。"
兩人在樹梢借力躍向山莊時,沈清歌突然將染血的雄黃紙塞進蕭煜箭袖。
月光照亮紙上新顯現的暗紋——是孫夫人禮佛用的金箔紙特有的蓮花水印。
二十丈外的山莊角樓突然亮起燭火,八寶琉璃燈罩上映出雙人剪影。
蕭煜的劍穗無風自動,沈清歌腕間的藥玉發出共鳴——那燈罩竟是用南詔紫晶所製,正將他們的身影扭曲成怪異的形狀。
避暑山莊的後牆爬滿血色淩霄花,沈清歌的銀針剛刺入磚縫就冒出青煙——磚石裏摻著孫夫人母家特製的驅蛇藥。
蕭煜劍尖挑起的藤蔓露出截鐵鏈,鏈環上鑄著的"漕"字還沾著新鮮的海泥。
兩人隔著三丈距離同步躍上飛簷,看見佛堂窗紙上映出七個持不同武器的影子。
最左側的人正擦拭弩機,箭槽卡著半枚與趙將軍盔甲同源的玄鐵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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