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銅仁:酉水之源、苗侗邊地與山霧之間的鏗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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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嶽陽離開,我沿著湘西南向西穿行,越過山脈脊背,進入武陵之西。車窗外逐漸由平地濕野變為褶皺不斷的山嶺,崖上多藤,穀中見霧,山泉如線自岩間垂落,像自然用細筆在岩石上寫信。
這片黔東山地對我來說既遙遠又親切。地圖上的“銅仁”兩個字,從地理上看是貴州的東大門,從文化上卻是苗、侗、漢、土家、仡佬等諸族共居的“邊界共鳴區”。
它既不如貴陽城市化,也不如西江千戶那般流量話題化,它低調地守在邊陲,不爭也不退。
列車駛入銅仁站時,暮色已低,雲霧沉在山坳之中,如煙未散。我翻開地圖,在貴州省的東緣邊界畫下穩穩一圈紅筆,寫下:
“第129站:銅仁。不是過渡地,而是歸屬地。山水不拒,百姓共居,是貴州第一聲‘歡迎’。”
一、梵淨山下:佛國雲嶺,山與人之間的敬意
我第一站,便是梵淨山。
銅仁的名字也許你聽得少,但“梵淨山”三個字近年已名聲漸響。它不隻是“貴州第一峰”,更是世界自然遺產、佛教彌勒道場、“貴州之巔”。
但我不是來打卡的。我選擇清晨六點前出發,在山腳苗寨借宿了一夜,隻為避開人潮,也為聽聽這座山,在遊客來臨之前的寂靜。
天未亮,我踏著微露濕氣的台階緩緩登山。沿途林蔭密布,鳥聲稀疏,風掠枝梢,山霧時卷時散,偶有山泉之聲從岩石深處流出,如念經般纏綿。
到達紅雲金頂時,天剛泛白。那一瞬,山巒如海,雲濤翻滾,金頂孤峰淩空,腳下萬丈深穀。我站在欄杆邊,有些不敢喘氣。不是恐懼,而是敬畏。
我寫下:
“梵淨山不是讓你征服的,而是讓你降心的;
山的孤傲不是高冷,是對世界太吵的沉默回應。”
二、中南門舊城:河街石巷,銅仁的內心低語
下山後,我回到市區,步入銅仁老城的中南門。
這裏曾是明清以來銅仁政治、商貿與文化核心,也是一條穿城而過的“水碼頭街”。城雖不大,卻巷巷交錯,石板斑駁。街邊舊屋上掛著苗繡、銀飾、燈籠,孩童奔跑,老人坐在藤椅中曬太陽,看得人心暖。
我停在一間臨河的小茶鋪門口,老板是一位姓楊的老者,祖上是船夫。
他說:“以前這水直通酉陽,貨船來來去去,銅仁哪像現在這麽安靜?那時候,每條船都有一段故事。”
我問:“現在呢?”
他遞給我一杯熱茶:“現在我們不講故事了,講活法。”
我在小店門口喝著茶,看著對岸樓影和遠處山形重疊,恍惚間,我仿佛看見百年前的銅仁,仍在這條水路上輕舟緩行。
我寫下:
“銅仁是那種城市——它不在意你記不記得它,
它隻負責把那些‘要忘卻的細節’守好。
一杯茶,一個船槳,一條舊巷,就是它的脈搏。”
三、江口田間:苗繡與手的記憶
我前往江口縣,一路穿山越溪,進了一處名叫“大灣”的苗族村寨。
這裏的苗繡不是觀光項目,是生活。老人在門前繡花,小孩在石板上跳格子,雞鴨從田邊走過。我拜訪了一戶三代同堂的繡娘之家,祖母、母親、女兒三人同時在不同布料上縫針,畫線,疊色。
她們告訴我,繡的不隻是花和龍,是一個家、一個姓、一個流轉的身份。
我問最小的女孩:“你喜歡這繡花嗎?”
她點頭說:“我奶奶說,繡一件衣服,等於留下一段時間。”
我默然。
這是一種典型的“非線性時間觀”——在漢人社會講究“日升月落”的日曆節奏,而在苗鄉,時間是針腳,是圖騰,是圍繞火塘轉的日子。
我寫下:
“銅仁之繡,不在展廳,而在生活的褶皺裏;
每一道針腳,都是人類用手掌對抗遺忘的微小奇跡。”
四、萬山舊礦:銅的故事,城的由來
銅仁之名,因銅而起。
我前往萬山區,那是一處老銅礦區,如今已停采。廠房殘破,礦井封鎖,曾經的轟鳴已成記憶。但山腳有一處舊工人宿舍區,還住著些老礦工。
我找到一位七十多歲的爺爺,他年輕時在深井下采銅三十年,手指殘損,眼神卻亮。
我問:“你不後悔?”
他說:“銅仁的‘銅’,就是我背上扛出來的。你說,我怎麽後悔?”
他抬頭看著這座曾經輝煌又沉默的城市,長歎:“山的肚子空了,人還得活。”
我寫下:
“銅仁是一座背過負重的城市;
它沒有把過去擦幹淨,而是把它抱進今天的骨頭裏。”
五、地圖落筆·下一站黔東南
我在銅仁停留五天。
五天之中,我見了山,也見了人;聽了風,也聽了針;嚐過炊煙,也記住了一塊塊沉重的礦石。
銅仁像一位肩背山河的老者,他不說話,但他知道你來做什麽。你若隻是看風景,他便不作聲;你若是來尋記憶,他會給你故事、茶、水和一雙開裂的手掌。
我攤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武陵山與烏蒙山之間,銅仁的北入口處緩緩落筆:
“第129章,銅仁已記。
她是貴州的鑰匙,是山嶺的拐角,
是曆史的回音,也是前路的暗語。”
下一站,是黔東南。
我要進入苗侗文化的核心腹地,走進西江千戶苗寨,看一座座吊腳樓在山水之間延綿;也要去從江、榕江、黎平,聽侗族大歌在夜晚流淌,感受南中國最後的“山地文明樂章”。
我背起行囊,望著山的遠方:
“銅之仁厚已載我前行——黔東南,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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