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上巳節宴蠱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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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節的未央宮浸在一片琥珀色的燈海裏,九曲橋欄雕著的二十四節氣圖被宮燈映得發亮,流觴溪的春水載著千盞蓮花燈,宛如銀河碎了滿池。慕容卿璃身著重繡的鵝黃襦裙,外披蟬翼紗羅,裙裾上的並蒂蓮紋用金線勾邊,行走間如波光粼粼。她鬢邊的波斯琉璃花輕輕顫動,十二片花瓣分別嵌著貓眼石、月光石與天河石,隨步伐流轉出波斯占星術裏的“命運之輪”軌跡,那是伽藍耗時半年為她定製的“星軌之花”。
“陛下,蘭湯已備好了。”蘇念辭跪坐在雕花矮幾前,金盆裏的蘭湯浮著晨露采摘的玫瑰、茉莉與鈴蘭,水麵還漂著七顆飽滿的荔枝——取“宜子”之意。他執起銀匙,先舀湯澆在自己掌心,試溫後才輕輕潑在她發間:“《荊楚歲時記》言‘祓禊者,去宿垢疢,為新潔也’。”他的指尖劃過她耳後,那裏有顆極小的朱砂痣,是他昨夜用波斯朱砂筆點的,形狀竟與他書房裏的“心”字碑拓片分毫不差。
張逸風抱著酒壇晃到溪邊,酒壇上“醉裏挑燈看劍”的刻字被他磨得發亮:“這般斯斯文文的,哪像打仗痛快!陛下,待張某替您斬了黑巫狗頭,再陪您痛飲三百杯!”他踉蹌著踢倒流觴杯,卻被楚墨塵袖中飛出的銀針穩穩接住。暗衛首領的藏青錦袍下,護心鏡換了新的麒麟紋,邊緣用她舊朝服的雲錦包邊,針腳細密如星——那是他躲在暗衛司整整三夜,用放大鏡縫的。
伽藍的胡琴突然迸出一串銀鈴般的音符,奏的是粟特婚禮上的《幸福曲》。他單膝跪地,彎刀在月光下劃出銀弧,刀柄上的龍鳳紋與她腰間雙魚玉佩相觸,發出清越的共鳴。“陛下可知,在我的家鄉,男子若向女子獻舞,需用彎刀削下自己的一縷頭發,係在女子衣上。”他手腕翻轉,刀刃掠過耳側,墨發飄落,纏在她裙裾的並蒂蓮紋上,“臣的胡琴,從此隻為陛下的心跳而奏。”
殿外突然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子時三刻。慕容卿璃看著階下四人:蘇念辭正用狼毫在錦帕上補畫流觴溪的景致,筆尖卻在“情”字右下方多勾了一筆,成了個隱秘的“伽”字;張逸風歪頭盯著她鬢邊的琉璃花,忽然伸手替她扶正,指尖卻在花瓣上悄悄按了個酒漬手印;楚墨塵立在廊下,護腕上的雲錦與她的紗羅不經意間相蹭,像兩片雲輕輕觸碰;伽藍撥弄琴弦,弦上的鮫綃帶掃過她足尖,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雪鬆香——那是他偷用蘇念辭的香粉調製的。
“該行‘曲水流觴’之禮了。”她抬手輕揮,流觴杯順著溪水緩緩漂來。張逸風眼疾手快,一把撈起酒杯:“張某先來!”他仰頭飲盡,卻被酒液嗆到,咳嗽著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陛下,這是嶺南加急送來的荔枝幹,可甜了!”油紙包上赫然印著“阿璃親啟”的朱砂印,是他今早守在宮門口等的。
蘇念辭接過流觴杯,卻不飲,反而倒了半杯在錦帕上:“陛下看,這酒漬竟像極了您上次畫的《璿璣圖》。”錦帕上的墨痕與酒漬交融,竟顯露出“心有千千結”的隱語,那是他用密語藥水寫的情詩。
楚墨塵接過酒杯時,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叩,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是暗衛司的“平安”暗號。他飲下酒後,從袖中取出個小瓷瓶:“陛下,這是新製的醒酒湯,加了您愛吃的蜜漬金桔。”瓷瓶上刻著“長樂未央”,是他特意找官窯定製的,瓶底還刻了個極小的“墨”字。
伽藍最後接過酒杯,卻將酒液潑在胡琴弦上:“以酒祭弦,音必繞梁。”琴弦發出嗡鳴,竟與慕容卿璃的心跳頻率相合。他望著她無名指上的銀戒,那是楚墨塵剛才替她戴上的,戒麵的鮫人淚恰好映著他的倒影,像一顆心被劈成兩半。
子時四刻,流觴溪的燈突然全滅,唯有未央宮主殿的蟠龍柱上,七十二盞琉璃燈仍亮如白晝。慕容卿璃起身時,琉璃花突然掉落,伽藍伸手接住,卻不小心觸到她耳垂:“陛下……”
“伽藍,”她輕聲道,“明日陪我去觀星台如何?我想看看波斯的星象圖。”她的話像一陣風,吹散了他到嘴邊的告白。他低頭看著掌心的琉璃花,花瓣上的天河石忽然映出楚墨塵替她戴戒指的畫麵,指尖驟然收緊。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暗衛渾身是血地闖入,膝蓋在青石板上磕出聲響:“陛下!裂縫祭壇已召喚出‘逆熵之蠱’,城郊百姓……已出現癲狂之相!”他胸前的血玉令牌裂成兩半,那是暗衛司最高危的“血衛”標誌。
楚墨塵的寒刃瞬間出鞘,擋在慕容卿璃身前:“陛下,請立刻移駕密室!臣去去就來!”他的護心鏡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麒麟紋的眼睛恰好對準她的心髒位置。
慕容卿璃按住他的肩膀,從發間取下琉璃花,別在他衣襟上:“我與你同去。上巳節祓禊,本就該以血淨邪。”她轉頭望向蘇念辭:“蘇卿,替我擬一道《安民心詔》;逸風,去太學調集羽林衛;伽藍,用你的胡琴穩住百姓心神。”
伽藍忽然露出釋然的微笑,將琉璃花重新別在她鬢邊:“臣的胡琴,除了陛下,從不為他人而奏。”他撥弄琴弦,奏的竟是中原的《將軍令》,曲風卻混著波斯戰歌的激昂。張逸風大笑一聲,將酒壇砸在地上:“陛下,張某的刀早癢了!”蘇念辭則撕下錦帕一角,在上麵飛速書寫,墨汁染髒了他的指尖,卻寫出比平日更淩厲的字跡。
楚墨塵望著慕容卿璃,忽然單膝跪地,執起她戴著銀戒的手,輕輕吻了吻戒麵:“臣發誓,定護陛下周全。”他起身時,琉璃花的花瓣輕輕顫動,有一片落在流觴溪裏,隨波逐流,卻始終朝著她的方向。
夜風中,夜鶯的啼鳴突然變得急促,像是在為即將出征的戰士送行。慕容卿璃看著身邊的四人,忽然想起七歲那年在街頭,他們四人分別從四個方向跑來,替她擋住了一群惡犬。那時的陽光,好像也如今夜的燭火般溫暖。
“走吧。”她輕聲道,“待我們祓除不祥,回來再續這上巳節的酒。”
流觴溪的水潺潺流動,載著琉璃花瓣與未喝完的酒盞,向遠方流去。慕容卿璃走在最前方,四人如眾星捧月般護在四周,他們的影子交疊在地麵,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畫,畫裏有情,有義,有比星辰更永恒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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