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許遇見了帝星。”
    鄒君浩猛然抬頭，一雙修眸緊盯著楚惜顏：“你說帝星？”
    “他身上有帝氣。”
    “在哪？”
    “吳越國寺，擦肩而過。”楚惜顏頓了頓，最終說道：“我沒追上。”
    “有你追不上的人？”鄒君浩已經收斂了震驚的情緒，語氣平靜。
    “真想追當然追得上，隻是……”楚惜顏苦笑，“近鄉情怯吧。”
    鄒君浩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楚惜顏。
    廳堂裏沉默了一會兒，楚惜顏緩緩開口：“君浩，你說，帝星真的會是明主嗎？”
    “或者說，我們真能靠星相尋得明主嗎？”
    “你在懷疑什麽？”鄒君浩問道。
    “不知道。”楚惜顏難得露出迷茫的表情，“我隻是覺得隻憑幾個星星不能決定天下蒼生的命運。”
    “那不是幾個星星，那是天諭。你在質疑天機閣數千年的傳承，你在懷疑師父的推算。”
    任天機閣的任何一個人聽到楚惜顏的話，都會大驚失色，怒氣衝天地質問楚惜顏。就算是看見楚惜顏，就化身為狗腿，時時獻殷勤的樂央，也會指責她不尊傳承。但是鄒君浩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用一種陳述的語氣在說話。
    他沒有質問楚惜顏的意思，他隻是在陳述。
    “我知道天機閣從來沒錯過，也知道師父為推算帝星耗盡心力……”楚惜顏說道，“但是我還是沒辦法相信。”
    楚惜顏笑得嘲諷，她指著天空問鄒君浩：“天下大勢，民生疾苦，他真的說的算嗎？”
    晴空萬裏，無風無雲。既無平地驚雷起，也無大雨傾盆下。
    楚惜顏唇角彎的更深了，她說：“你看，他也說不出話來。”
    鄒君浩歎了口氣，問道：“所以你想怎麽做？”
    “什麽怎麽做？”楚惜顏被他問得一愣。
    鄒君浩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你想了這麽多，還沒想怎麽做？”
    “你不跟我說你想怎麽做，我怎麽知道我要怎麽做？”
    楚惜顏被他這幾個“怎麽做”繞得頭暈，但是也明白了鄒君浩的意思。
    不管她想做什麽，他都會支持她。
    楚惜顏完全沒想到鄒君浩會這麽痛快，她還覺得事情順利得讓她有些恍惚，她試探地問：“呃……你不算攔著我？或者罵我幾句，大逆不道什麽的……”
    鄒君浩無所謂地說道：“你是閣主，當然你說的算。”
    “而且……”他目光微垂，神色淡淡，“就算師父在這，他大概也會由著你來做。”
    北星乾從來不是循規矩蹈之人，恰恰相反，他很大膽，甚至於要比叛出師門的紀商歌還要大膽無畏。就比如天機閣曆代就沒有閣主會收女弟子，他還是收了，還將楚惜顏立為了少閣主。這種事紀商歌絕對不會做，他既使叛出了天機閣，還在守天機閣的規矩禮法。
    北星乾看著冷靜自恃，實則卻是最隨心所欲的人。他教出來的徒弟，也同樣膽大妄為。
    “師父說過，順心而為，勿生悔意。”鄒君浩直視著楚惜顏的眼睛，認真道：“你如何做都好，隻是不要後悔。”
    楚惜顏斂了神色，回視鄒君浩，平靜道：“我不會後悔的。無論後果怎樣，我都不會後悔。”她現在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也許到最後，結果會不盡如人意。但是她即使選擇按照天機閣的推算走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對錯，是後世才能去評價的事情。
    她隻管往下走就好。
    “好。”鄒君浩囅然而笑，心中有些無奈又有些驕傲。有這樣一個師姐，他的心情總是很矛盾。
    “說說你的打算吧，或者計劃。”
    “我其實真的沒什麽計劃。”楚惜顏老實道，她到今天為止都沒能想到，鄒君浩會同意她如此“胡來”。
    鄒君浩又露出了之前那種奇怪的眼神，楚惜顏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
    在鄒君浩甩袖走人之前，楚惜顏趕緊補救道：“但是我們可以現在就商量一下。”
    她當機立斷，將自己大致的想法說了出來：“帝星大概就是那個人了。雖然我們這麽久都沒能找到他，但是他既然出來了，那找到他就隻是時間問題。”
    “而且我覺得他回來找你。”楚惜顏指著鄒君浩說道。
    鄒君浩毫不意外，這時候來朝寧的人，一大半都是為他而來的。帝星會來找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能來找你最好，省的我們找了。不需要師弟你特意做什麽，一個人的言談舉止可以暴露出很多事情，我隻想看看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輔佐之事，不急。”楚惜顏如是說道。
    天機閣從來沒有考校帝星的規矩。帝星是天命之人，無論帝星性情如何，天機閣都應輔佐他一統天下。這也是楚惜顏會如此猶豫的原因。
    天機閣從未選錯過人嗎？
    若隻是看天機閣輔佐之人是否橫掃六合、君臨天下，那天機閣的確從未錯過。但不是每一位席卷八方的雄主都是明主，暴虐無道者有之，二世而亡者有之。
    在楚惜顏看來，若不能帶來太平盛世，為黎民謀福，帝星就不算明主。
    鄒君浩點點頭：“好，我等他來找我。”
    他想了想，又提議道：“不如這樣，該來朝寧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我廣發請帖，宴請他們，到時候師姐你也可以親自過來看看。”
    “這樣也好。”
    正事商量完了，楚惜顏覺得可以提提其他的事情了。
    “夏婉瑜……”
    楚惜顏停了停，解釋道：“我沒有幹涉你的意思。隻是你要知道，她是鳳星。”無論最後誰主天下，她都會是母儀天下的那個人。
    “我知道。”鄒君浩輕聲說道，他低著頭，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緒的變化。
    楚惜顏不忍心看他如此黯然，但是更不能就這樣看他陷下去。她抿了抿唇，多說無益，鄒君浩怎麽會不知道夏婉瑜既定的命運。
    隻是情之一字，哪有那麽好勘破。
    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默得讓楚惜顏坐立難安，她起身道：“沒別的事，我就走了。”她盡量笑得自然一些，語氣故作輕鬆。
    “嗯。”
    楚惜顏轉身向門外走去。
    門被推開，陽光落了進來，隨著陽光落下來的還有鄒君浩的話語。
    “既然帝星都可換，那麽鳳星也可以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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