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景冷著臉進了後堂。
    燕軒正在後堂候著，抬頭見自家主上進來了，疑惑道：“主上？”
    蕭北景當然不會把自己尷尬的事說出來，隻道：“把玄色的那件袍子拿進來，我要更衣。”
    燕軒依言把衣服拿過來，忍不住說道：“清悅姑娘……”
    他話還沒說完，蕭北景的臉更冷了，燕軒識趣地息了聲，沒再說話。
    鄒君浩在外堂沒等多久就見蕭北景出來了。他換了一身玄色的衣袍，穿得整整齊齊，頭發一絲不苟的束著，臉上笑意溫和，剛剛的風流不羈收斂得一幹二淨。
    鄒君浩之前感覺到的怪異也不見了。
    蕭北景歉意一笑：“實在對不住，聽見鄒公子到來，太過驚喜，忘了自己儀容不整。”
    樂央的小臉都皺在了一起，這話一聽就是寒暄的客氣話。真是又驚又喜，怎麽沒見他出來相迎？
    鄒君浩對蕭北景的觀感倒是更好了一些，他本不在意別人的衣著，隻是蕭北景剛剛給他的感覺實在令他不適。
    一種說不出的，被誘獵的感覺。
    所幸蕭北景換了衣服，那感覺就消散了。
    “無妨，突然來訪，還望蕭公子不介意我唐突。”鄒君浩沒稱呼蕭北景為殿下，卻點出了他的姓氏，暗指了他的身份。
    “鄒公子認得我？”蕭北景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暗慮朝寧城應該沒有認識他的人才對，不知鄒君浩是怎麽認出他的。蕭北景不同於楚惜北等人，天機閣批命的四個人中，隻有蕭北景聲名不顯，平常有人提起他，最多就是說一句：哦，那個被天機閣批命的北梁太子啊。
    被天機閣批命大概是他最值得稱道的事情了。
    在世人眼中，北梁太子蕭北景從未出過北梁都城。認得蕭北景的人很少，至少天機閣放在朝寧的人不應該認識他。
    鄒君浩當然認識蕭北景——蕭北景的批命還是他寫的呢。隻是這批命被他寫錯了，鄒君浩的目光落在蕭北景的臉上。這張臉與鄒君浩三年前見到的沒多少變化，隻是更成熟了些，退去了稚嫩。但是眼神與三年前全然不同，幽深如寒潭，似有霧氣縈繞。鄒君浩見過的蕭北景絕沒有這樣的眼神。
    更重要的是，蕭北景身上真的有帝氣。
    鄒君浩自認自己眼睛再瞎，也不會將帝氣認錯，三年前蕭北景的身上絕沒有帝氣的。鄒君浩甚至懷疑，他三年前見到的人，根本不是蕭北景。
    這想法剛剛冒出來，鄒君浩就覺得手心發涼，寒氣附體。他曾經在北梁皇宮呆了三個月，就在蕭北景住的東宮，觀察了蕭北景三個月。他用的是東宮中一個宮人的身份，地位不高，能見到蕭北景的時候不多，但是也不算少，至少足夠他將蕭北景的麵容看清。
    究竟之前的蕭北景是假的，還是眼前的蕭北景是假的？
    帝星之事關連甚大，鄒君浩實在不能不多想。
    他稍微穩住心神，回道：“手下有人曾去過一次北梁，有幸見過蕭公子一麵。”
    蕭北景似笑非笑：“我出宮的時候可不太多，鄒公子的手下真是趕巧。”身份被人認出來了，蕭北景索性就去了歉稱。
    鄒君浩仿佛沒看到他的諷意：“的確湊巧，大抵緣分所致。”
    蕭北景扯了扯唇角，更加不悅了，他和鄒君浩的手下能有什麽緣分，平白被鄒君浩壓了一下。他素來最會遮掩情緒，麵上一點都不露，依舊是一臉溫和：“鄒公子今日來找我所謂何事？”
    鄒君浩側頭示意，樂央上前將請帖呈到蕭北景麵前。
    “九月初七，我要在醉月樓設宴，還望蕭公子蒞臨。”鄒君浩語氣誠懇。
    蕭北景將請帖收下，笑道：“勞煩鄒公子親自送過來，我肯定要赴宴的。”
    鄒君浩就是怕他不來，才親自過來送請帖的。他設宴會有很多人捧場，但是也會有不少人不願意露麵。
    蕭北景願意來，實在最好不過，鄒君浩說道：“蕭公子願意來，承情之至。”
    蕭北景搖頭道：“鄒公子的邀約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我又怎麽會拒了公子的邀約呢？”
    無論真假，蕭北景的確不擺架子，讓鄒君浩對他生了幾分好感。
    “他人怎麽能和蕭公子相提並論。”鄒君浩笑道。他自進來起，表情就沒怎麽變過，波瀾不驚。如今終於露了幾分笑意。
    蕭北景聽他這麽說，挑眉道：“在鄒公子眼中，何等身份不都是一樣的嗎？”他故意曲解了鄒君浩的意思，將鄒君浩的另眼相待歸為是因他身份所致。
    鄒君浩的笑意如曇花一現，又隱了回去，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無波：“自然也有投緣和不投緣的區分。”
    “能投鄒公子的緣，真是榮幸之至。”蕭北景說得意味深長。
    鄒君浩心下波瀾又起，懷疑蕭北景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他有心再與蕭北景多說幾句，探一探他的底細，又想到師姐不在這，多說無益。
    還是等師姐在場的時候，多問幾句吧。
    鄒君浩打定主意，不想再與蕭北景多說，起身道：“既然蕭公子收下了請帖，那我就不多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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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北景麵露訝然，阻攔道：“鄒公子不多留一刻，喝杯茶再走？”蕭北景其實是真心驚訝，他沒想到鄒君浩跑過來真的隻為送他一份請帖。
    這話說得鄒君浩心癢癢，想想也知道蕭北景這裏的茶絕不會差。從這棟宅院就能看出來，蕭北景是不會委屈自己的人，衣食住行上必然做到最好。
    茶也必然是頂級的好茶。
    鄒君浩想留一留，等等這杯茶，又覺得這般行事會露了自己的喜好，於是堅決推辭：“謝蕭公子盛情，我還有要事在身，喝不到蕭公子的茶了。”
    他語氣遺憾，蕭北景卻以為他是客套之語，也不在阻攔，也用惋惜的口吻道：“我還以為今日能與鄒公子暢談一番，不想公子有事在身，我就不耽擱你了。”
    “……”鄒君浩沉默了一瞬，在蕭北景覺得奇怪之前又開口告辭了一番，領著樂央走了。
    燕軒一直裏堂向外偷看，見鄒君浩走了才出來，一麵走一麵在心裏嘀咕，原來不是清悅姑娘啊，怪不得主上的臉色那麽難看，嘖嘖。
    蕭北景皺眉看他：“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麽，想看不會跟著我出來？”
    燕軒老實道：“是您讓我留在裏麵的。”
    蕭北景被他一噎，眼神又冷了下去。
    燕軒暗叫不好，果然就聽蕭北景說道：“讓你留在裏麵的確太閑了，不如你到朝寧城外跑十圈吧。”
    “其實不閑……屬下馬上去！”
    燕軒看著蕭北景連鎖越來越溫柔的笑意，當機立斷，退出去跑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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