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自欺欺人呢？”楚惜顏輕歎道。
    陸筠修苦笑道：“一直是我在連累她，我不想再讓她陪我一起死了。”
    “我還是太子的時候她就陪在我身邊，平叛、肅清朝堂，她一直都在。她已經二十五歲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早就相夫教子了，我卻沒辦法娶她，不過是因為她要幫我鎮守疆土了。”
    陸筠修溫柔的眼眸黯淡下來，低聲道：“我負她太多了。”
    此時風淩雪就在門外，隻有他們有一牆之隔，楚惜顏幾乎能想象出她現在眉頭緊鎖的模樣。
    風淩雪喜歡陸筠修十年了，在她還是風家不起眼的小丫頭的時候她就喜歡他。不知道她聽見陸筠修這樣一番話是什麽心情，楚惜顏望著門，仿佛透過門看到那個紅衣女子一樣。
    她大概是不會高興的。
    她愛陸筠修，願意給予他長達十年的陪伴，與他並肩作戰，抵擋一切苦難。
    她絕不會覺得是陸筠修有負於他，她為他做得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她願為所愛之人披荊斬棘，以銀槍劃破黑暗，為他掃出一片坦途。
    楚惜顏心情有些陰鬱，秀眉微微皺起來：“若那麽一日，我能幫上忙的話當然願意一試。隻是……”
    她抬頭看著陸筠修，眼中明顯有譴責之色：“你明知道她心中是怎麽想的，她更願意陪你一起……”
    她沒有說陪他一起做什麽，兩人心中卻明知風淩雪寧願陪陸筠修一起死，也不會願意獨活的。
    陸筠修低著頭，濃密的羽睫在他臉上投下一層陰影，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
    “那位北梁太子，”他說，“他叫蕭北景是吧。”
    楚惜顏不知道他為何提起蕭北景來，點點頭：“是。”
    “如果有朝一日你身陷囹圄，你會希望他來陪你嗎？”陸筠修反問道。
    楚惜顏沉聲道：“若有那麽一日，我當然也是不願意的。隻是，一個人會很孤獨的。”
    “想一想，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楚惜顏輕輕笑著，風輕雲淡地如此說道。“我不會想要他陪我一起死，但也不會讓他在一旁無能為力地看著我身死。”
    陸筠修沉默下來，好半晌，他才喃喃道：“留下來的才是最痛苦的……”
    他輕輕搖了搖頭：“所以我也不願意看著阿雪死在我身邊。你的想法我明白，隻是……”
    陸筠修站起身，束整衣冠，對著楚惜顏深深拜了下去：“我已經沒有可托付之人了，思來想去，隻有你了，阿宛。”
    “請你到時候救她一命。”他道，“至少讓她有可以選擇的權利。”
    他站在楚惜顏麵前，雙手交疊，輕輕都抵在額頭上。出生變為西陵的太子，後又為西陵的帝王，他可能一生都沒有行過這樣的大禮求人。
    若楚惜顏現在要求他跪下，他大概都會毫不猶豫地跪下去。
    她大概也太心軟了，楚惜顏想。她沒有動，靜靜受了陸筠修的這一禮，她說：“好。”
    楚惜顏和蕭北景是被陸筠修以禮遇的態度送出玉城的。蕭北景看著身後的城門重重地落下，問道：“你答應他什麽了？”
    楚惜顏翻身上馬，笑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蕭北景盯著她唇角的那抹笑，淡淡道：“不想笑就別笑了。”
    楚惜顏臉上的笑意隱去，她歎了口氣，輕聲道：“這麽明顯嗎？”
    “非常明顯。”蕭北景藏起語氣中的不悅，“既然不願意，為什麽還要答應他？”
    “我不是不願意。”楚惜顏望著前路，神色莫明，“我隻是有些難過。”
    蕭北景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緊，表麵上卻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和他們交情很好？你怎麽認識的陸筠修和風淩雪。”
    “至少這份交情值得我救風淩雪一命了。”楚惜顏道，“放心，我不會再讓她出來的。”
    若是風淩雪願意，天茫山會是個不錯的去處。
    “至於怎麽認識的，”楚惜顏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我當初參過軍，上過戰場的，就在風淩雪麾下，待了一年有餘，自然而然也就認識陸筠修了。他那時候還是皇子，經常與風淩雪見麵，我跟著風淩雪身邊，故而跟他也比較熟。”
    她想了想，補了一句：“僅此而已了。”她不大好意思地解釋道：“小阿宛什麽的，是開玩笑的叫法。”
    蕭北景盯了她一會兒，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他現在還有些慶幸，要是她當初去的是吳越的軍隊，也許就沒他什麽事兒了。
    楚惜顏鬆了口氣，雖說她覺得一個稱呼而已，但是麵對著蕭北景總覺得莫名的心虛。
    而且蕭北景陪她孤身來玉城，隻因為她想保下陸筠修和風淩雪的性命，已是十分遷就縱容了。
    畢竟就如陸筠修所說，北梁雖然可以拿到更多的城池，但極有可能會與南唐和吳越兩國為敵。
    現在她又想救風淩雪，蕭北景也是無所謂的態度。即使他心底真的不在乎，楚惜顏也深受觸動。
    她時常感覺，兩人之間一直是蕭北景在付出，她確實有所回應，但從來都是蕭北景主動的，一次次地放下身段和傲氣，對她表白。
    包括南唐與北梁的結盟，她也沒有插手過，一切都是由蕭北景籌謀好的。
    之前沒仔細想過，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在這段感情中，蕭北景付出的比她付出的要多得多。
    楚惜顏抿了抿唇，決定深刻地反省一下自己。感情中總要兩個人一起付出，蕭北景又是個沒什麽安全感的人，總這樣下去不行。
    楚惜顏這樣想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開始思考她能為蕭北景做些什麽。
    她解釋了一句之後就沒了聲音，一個人坐在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蕭北景等了她一會兒，見她一直沉思，忍不住叫醒她：“想什麽呢？”
    “想你的事啊……”楚惜顏脫口而出。
    蕭北景微微一怔，隨即笑道：“那看著我想，別低著頭想。”
    楚惜顏聞言側頭看他，上下打量他：“看著那還心思想事情。”
    說罷，她輕咳了一聲：“走了。”
    蕭北景在她身後笑起來，明明是她撩撥他，反而自己害羞起來。
    喜歡天命不可歸請大家收藏：()天命不可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