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惜顏身上的血跡，本來充滿懼意的人群突然有了向前的勇氣。之前開口說話的黑衣人又提醒了一句：“這是主上的命令。”
    主上的命令完不成是什麽下場，這些人很清楚。
    終於有人第一個打破了沉默的對峙，向楚惜顏撲了過去。像一幅靜默的畫突然動了起來一樣，場麵瞬間有了變化。
    本來這些事情是不用提醒的，這些殺手素來沉默寡言，今日生明日死，平日裏也不需要這樣的話鼓舞。
    隻是今日與任務對象的差距太大，才引起了他們的懼意。
    楚惜顏手中的劍鋒劃過，撲上來的黑衣人再次被擋在她的劍鋒之後。如雨的劍幕密不透風，沒有人能觸碰到劍幕之後的人。
    楚惜顏再收劍的時候，屋子裏的殺手已經所剩無幾了。
    楚惜顏抬頭，看著對麵僅剩的幾個殺手微微一笑。那幾個人微微後退了一步，緊盯著她的動作。
    現在看起來，反倒像是楚惜顏在圍攻他們。
    楚惜顏沒有去理他們，而是回頭看了一眼對麵的樓閣，除了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沒有其他人出現。
    看來夏婉瑜不會過來了。楚惜顏低聲喃喃了一句：“真是小心……”她還以為她會露上一麵呢，畢竟她已經傷成了這樣，稍微按捺不住的人此時都應該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嘲諷她一兩句。
    看來是等不到了，楚惜顏看著僅剩的幾個殺手：“來吧。”她也該走了。
    幾個殺手都沒有動。
    楚惜顏歎了口氣：“你們不動的話，我可就走了。”
    還是沒有人動。
    楚惜顏利落地轉了身，毫不避諱地將自己的後背留給了他們。一直到楚惜顏走出去，他們竟都沒有動。
    楚惜顏本來也想用屍首遮擋一下，隻是右手太痛，右肩也落了傷。血好不容易止住了，她不想再撕裂傷口了。
    她就這樣一步步走了出去，漫天的箭雨覆蓋住她的身姿。這一次的箭雨來得比剛剛都要密集，駐守在樓閣之上的弓箭手很清楚，比起剛剛逃走的人，這個人更為重要。
    箭雨很密，但是楚惜顏尚且擋得住。她走得很慢，左手的劍握得很緊，將要落在她身上的箭支打落。
    剛剛在屋子裏的殺手這時卻突然撲了出來，不管不顧地衝上來要殺楚惜顏。
    楚惜顏的動作動了動，順手打落一支箭，劍尖挑了一下身後之人的兵器。兵戈相撞的聲音劃破了夜空。
    劍出，銀光落。
    三名殺手應聲倒下，最後一個卻是死在箭雨之中的。樓閣之上的弓箭手似乎得了格殺勿論的命令，凡是從客棧裏出來的人都不能放過。
    楚惜顏剛剛收回劍尖，一隻箭倏然射了過來。她盡力向後避了避，但那箭已經避不過了。
    她隻能棄了劍，伸手去抓那支箭，在箭尖刺得更深之前將其拔了出來，扔在一邊。
    她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扯起地上的屍體擋了一下箭雨，再起身時已經重新拿起了劍。
    胸口多了一道箭傷，鮮血瞬間浸濕了她胸前的衣衫。青色的衣衫如今破破爛爛，沾滿了血跡。沒有人再攔她，她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單手握劍，從箭雨之中闖了出去。
    容易得讓楚惜顏都覺得有些可疑，她回頭看了看，沒有人追上來。
    現在最安全的做法應該是去天機閣的據點，但是楚惜顏不想這麽做。天機閣的據點不能輕易暴露。
    她的傷也不能白受。
    楚惜顏拎著劍，慢慢地在路上走著，書墨剛剛離開的方向也是這裏。
    她沒有走太遠，就在一處小巷停下了腳步。
    她看到了書墨的背影，在書墨身前站著一個麵色陰沉的挺拔少年，是子越。
    怪不得沒人追上來，有子越在這裏攔著，比多少人追上來都要有用。
    楚惜顏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箭傷，血還在流，一點減少的意思都沒有。她現在需要一個安穩的地方和療傷的佳藥，而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更不用說她現在的右手還受著傷，她能用左手使劍，但也僅限於對付那些殺手。
    她的左手劍在子越麵前是不夠看的。
    饒是如此，楚惜顏還是拿著劍，慢慢走了過去。
    書墨聽見聲音，回頭望過來，目光觸及楚惜顏身上的傷口，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她撲過去：“殿下！”
    楚惜顏道：“你可別撲在我身上，我現在可經不住了。”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是笑著的，像是隨意開了一個玩笑。
    書墨扶住她，眼淚流滿了麵頰。
    楚惜顏輕輕掙脫開她的手，輕聲道：“別哭。”
    然後她才抬頭看向前麵的子越，點頭致意：“子越。”
    子越的臉色依舊陰沉到了極致，任誰都能看出他眼中的壓抑之色，但他沒有動。即便是看到楚惜顏重傷至此，他都沒用動。
    書墨握緊了劍，想擋在楚惜顏麵前。
    楚惜顏緩慢又堅定地推開了她，向前走了一步：“是夏婉瑜要你過來的嗎？”
    子越的唇抿成一道緊繃的弧線：“是。”
    “殺了我？”
    “是。”
    楚惜顏抬劍，歪頭微微笑了笑：“我可不是認命的人。”就算受了這樣的傷，她還是打算一戰的。
    子越看著她的動作，臉色劇變，他原本的臉色還隻是陰沉，現在卻是厭惡、憤怒匯雜到了一起，俊俏的麵容顯得有些猙獰。
    他攥緊了拳頭，在寂靜的小巷之中，甚至還能聽到他的骨節在“咯吱咯吱”地響。他一瞬間，似乎憤怒到了極致。隻是這憤怒卻不是衝著楚惜顏來的。
    楚惜顏的神色紋絲不動，她抬起了劍，如同那日約戰子越一般，歪頭笑了笑：“來？”
    子越可以清楚地從她眼中看到自己扭曲的神情，一瞬間覺得這樣的自己無比的醜惡。
    醜惡得他自己都不想看。
    他到底在做什麽，他問自己。腦海中卻隻浮現出了夏婉瑜溫柔的笑臉，她輕聲對他說，幫我殺了她。
    子越覺得自己的手有些抖，他用極為緩慢的速度走到了楚惜顏麵前。
    他目光順著楚惜顏的左手落下來，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劍尖在顫抖。
    她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樣輕鬆，她的身體早已經支撐不住了。
    他想殺了她，可能隻需要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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