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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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壺被打碎,琥珀色的酒液濺落了一地。酒香溢滿了整座宮殿,濃鬱到有些醉人。大殿內沉寂無比,夏婉瑜低微的喘息聲就顯得格外明顯。
她似乎太過激動了些,手扶在桌子上,紅唇鮮豔到刺眼:“因為我是女子嗎?”
“我也是女子。”楚惜顏搖頭,“沒有其他的原因,隻是因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夏婉瑜恢複了冷靜,她重新坐下來,問道:“我不覺得我哪裏不如他。他承的是南唐的基業,要得到什麽都輕而易舉,我的江山卻是我親手謀過來的。”就算手段不夠光彩,也是她自己謀來的。”
“你的一生的確很精彩。”楚惜顏的語氣很緩,“我能猜想到後世的史書會怎麽描寫。”
“總不會是什麽好話。”夏婉瑜不屑道,“他們見不得女子為帝的。”
楚惜顏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庸俗之人。天機閣選定楚惜北的時候,新夏還沒有立。但是即便是新夏已立,我也不會選擇你。”
夏婉瑜的唇角抿平,她又問了一次:“我究竟哪裏比不上楚惜北?”
楚惜顏輕輕笑了笑:“你是要我在新夏皇宮裏,數落新夏帝王的不是嗎?”
夏婉瑜認真道:“你盡可以說,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反正你也跑掉過一次了,還怕跑不掉第二次嗎?”
“還是怕的。”楚惜顏坦然道,“上一次沒有紀商歌,這一次紀商歌就在雁城,留下我還是輕而易舉。”
夏婉瑜唇角微彎,如同春寒過後的第一抹豔色,她道:“我還以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呢。”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才覺得恍然,她其實並沒有和楚惜顏見過幾次麵,也沒有像這樣跟楚惜顏說過話。她隻是根據前幾次的寥寥幾麵去推斷楚惜顏的性格,但實則她並不知道楚惜顏的性情。也許楚惜顏之前是逢場作戲,也尚未可知。
夏婉瑜想到這裏,就覺得手心發涼,她忍不住抬頭看向楚惜顏,這個人她究竟是怎麽想的呢?她好像一直遊離在權力中心以外,又好像一直參與其中。
天機閣站在楚惜北的陣營的時候,她卻遠嫁北梁。就好像,在刻意離開權力的漩渦一樣。可她所行所為之事,卻又毫無避諱,不似在避開什麽。
她抬頭,看見楚惜顏就坐在她對麵,恬靜的麵容明媚自然,仿佛與世間的汙穢全然與她無關。
夏婉瑜很清楚,並非如此。楚惜顏不止插手權力的鬥爭,還插手的極其深入。但即便如此,她還是這般,氣質幹淨得仿佛不諳世事的少女。
隻有殺意凜然的時候才會泄露出刺骨的冷意來。
真讓人嫉妒啊,夏婉瑜如是想。
“我很怕的。”楚惜顏含笑道,“我也不過是一個俗人罷了。”
夏婉瑜淡淡道:“誰不怕死呢?隻是有些人嘴上說不怕,心裏卻怕的很。該赴死的時候卻退避千裏,恨不得把之前的話都吞進去,權當自己沒說過。有的人從來不說這樣的話,到應當赴死的時候卻坦然以對。”
兩人對視了一眼,緊張的氣氛一時間鬆懈了下來,相視而笑:“看來新夏帝也是俗人。”
笑了一會兒,夏婉瑜突然停了下來,道:“我們本該是朋友的。”
“或許吧。”楚惜顏笑了笑。她和夏婉瑜有有相似的地方。兩個人一樣的離經叛道,甚至一樣的放肆。
但是她和夏婉瑜終究是不一樣的人。
“你還沒有說,我究竟哪裏不如楚惜北。”夏婉瑜好像對這個問題很執著,或者說,她很在乎她是不是不如別人。
楚惜顏想了想,說道:“不是不如,是更適合。你足夠資格做一位帝王,但是我想要的人,不止是在帝王之術上所向披靡。”
“他要愛民、惜民。就算是為了愛惜羽毛也無所謂,他願意愛惜一輩子,也是好事。”楚惜顏道。
夏婉瑜似乎有些怔愣,然後變成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愛民惜民?”
“天機閣傳承如此之久,選出來的君主無一不是如此。”楚惜顏輕輕笑了笑,有幾分驕傲自豪之意。
“不然天機閣也不會傳承這麽久,我們能傳承到現在,是民心所向。”
夏婉瑜動了動唇,最終沒有說話。她知道她在楚惜顏麵前已經失態太多次了,不能再放縱自己了。
“原來,楚惜北要比我愛民惜民嗎?”
楚惜顏平靜道:“自己還有沒有心,你感覺不出來嗎?”
怎麽可能感覺不出來,夏婉瑜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沒有心,因為在那顆心被人傷的千瘡百孔之後,她已經不想要了。
沒有了心,她才能活的更好,走得更遠,登上更高的位置。
“沒想到,居然輸在了沒有心……”夏婉瑜突然說出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楚惜顏能猜出她心中所想,卻沒有說話。其實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就比如,如果她今日選擇的是夏婉瑜,楚惜北絕不會問出為什麽不是他這種話,蕭北景也絕不會問。
她隻是選擇了最委婉的一條告訴了夏婉瑜而已。
失態過一次後,夏婉瑜沒有再做過任何情緒外泄的舉動。她的表情依舊有些冷,但聲音卻足夠溫和。
她又命人取了一壺酒進來,和楚惜顏互飲而盡。兩人說了很多的話,有時候楚惜顏會低聲附和,有時候卻隻是微笑點頭罷了。
夏婉瑜能敏銳地察覺出來,她不說話就是不讚同的意思。她便會識趣地換一個話題,然後重新聊起來。
又一壺酒飲盡,楚惜顏從夏婉瑜的寢殿裏出來,午後的陽光有些暖意,洗去了冬日裏的清冷與蒼白。
楚惜顏迎著陽光眯了眯眼睛,然後順著皇宮裏的小路往外走。
華美的宮殿被她留在身後,裏麵有一位絕代風華的女帝自斟自飲。
也許飲的是江山霸業,也許飲的是悲歌於心,也許飲的是自己苦澀的一生。
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能陪夏婉瑜飲的酒,也隻有這一壺了。
身為帝王,再沒有人能陪她這般飲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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