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檮杌血月將祭壇染成妖異的紫紅，陸璆指尖懸在封印石上方三寸，冷汗順著下頜滴在玉石裂痕上，瞬間被吞噬得無影無蹤。沈瑜握緊青銅羅盤，指針正以違背物理法則的方式瘋狂旋轉，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撥弄命運之線。
    "乾位三寸，離火引氣。"陸璆喉結滾動，聲音在空曠祭壇撞出回音。他左手指腹滲出血珠，在虛空畫出第一道符咒，金紅紋路剛成型便被黑暗撕扯得支離破碎。沈瑜瞳孔驟縮，羅盤指針突然定格在"死門"方位——這是他們第三次嚐試修複時從未出現過的卦象。
    祭壇地底傳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八根蟠龍柱上的石雕竟開始蠕動。陸璆的符咒被震碎的刹那，沈瑜飛身撲過去，青銅羅盤重重砸在坤位石磚上。霎時地動山搖，她分明看見有漆黑如墨的液體從裂縫滲出，所經之處青磚化作齏粉。
    "坎位水靈被汙染了！"陸璆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身銘刻的《河圖》紋路亮起幽藍光芒。他劍尖挑起三滴精血甩向玉石，血珠在半空凝成微型八卦，卻見黑暗中突然伸出無數半透明的觸手，將卦象攪得粉碎。
    沈瑜咬破舌尖，一口心頭血噴在羅盤上。青銅表麵浮現出《洛書》星圖，九宮格內星辰流轉，硬生生在黑暗中撕開一道裂縫。她趁機拽著陸璆滾向震位，原處石磚已被腐蝕出丈許深坑，坑底隱約可見白骨堆積。
    "古卷記載有誤。"陸璆抹去嘴角血跡，盯著玉石上新添的裂痕冷笑，"什麽以天地靈氣修補，分明是要我們當祭品。"他扯開衣襟，胸口那道猙獰傷疤正泛著詭異青光——那是上次修複失敗時被封印反噬留下的印記。
    沈瑜突然想起古籍中"以毒攻毒"的批注，她摸出懷中玉玨，這是用陸璆的骨血養了七年的本命蠱巢。當玉玨觸碰到離位石磚時，整座祭壇的震動頻率竟與陸璆的心跳達成詭異共振。
    "你要用蠱術引動地脈？"陸璆瞳孔驟縮，卻被沈瑜用沾血的羅盤邊緣抵住咽喉，"閉眼，調息，三息之後聽我指令。"她聲音冷得像數九寒冰，指尖卻在他命門處畫出暖熱的符咒。
    地脈震動越來越劇烈，沈瑜感覺五髒六腑都要被顛出胸腔。她看著陸璆胸口的青光蔓延至全身，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苗疆，這男人也是這樣渾身是血地闖進祭壇，從萬蠱噬心陣裏把她背出來的。
    "就是現在！"沈瑜咬碎後槽牙藏的毒丸，腥甜在口中炸開的瞬間，她將全身靈力灌入羅盤。九宮星圖爆發出刺目光芒，陸璆的軟劍同時刺入震位，劍身銘文與星圖遙相呼應，竟在半空織出張金色大網。
    黑暗中的觸手瘋狂抽打金網，每次撞擊都讓兩人七竅滲血。沈瑜感覺視線開始模糊，卻見陸璆突然扯斷脖頸間的紅繩，將貼身佩戴的螭龍玉佩拍進玉石核心。玉佩碎裂的刹那，她聽見有遠古的龍吟穿透時空，封印石上的裂痕竟真的開始愈合。
    "別高興太早。"陸璆突然抓住她手腕，指尖在她脈門重重一按。沈瑜這才發現，那些愈合的裂痕下正湧動著更詭異的紫黑色紋路，像寄生在玉石裏的血管，隨著地脈震動有節奏地搏動。
    祭壇西北角突然塌陷，沈瑜被氣浪掀飛時，看見有具穿著古代官服的骷髏從廢墟中爬出。那骷髏眼眶裏跳動著幽綠鬼火，手中鏽跡斑斑的銅爵裏，盛的竟是新鮮人血。
    "是守印人。"陸璆甩出三枚銅錢釘住骷髏關節，銅錢接觸血跡的瞬間燃起青色火焰，"看來我們觸動了祭壇的自我保護機製。"他說話間，東南方向又傳來此起彼伏的骨骼碰撞聲。
    沈瑜突然笑出聲，她抹了把臉上血汙，將羅盤拆解成十二塊青銅片："陸大人敢不敢玩票大的？"沒等對方回答，她已將青銅片射向十二個時辰方位。青銅片落地生根的刹那，整座祭壇的時間流速都變得粘稠。
    骷髏們的動作突然變得遲緩，陸璆趁機結出複雜手印。他背後浮現出《周易》六十四卦虛影，乾卦天雷轟然落下，將最近的三具骷髏劈成飛灰。但沈瑜的臉色卻愈發慘白——她看見時間結界外，有更多血影正從地底爬出。
    "你撐不了多久。"陸璆一劍劈開撲來的血影，劍鋒帶起的風刃在沈瑜臉頰劃出血痕，"收手，我們重新布陣。"他聲音裏帶著罕見的焦躁，卻被沈瑜用帶血的羅盤殘片抵住心口。
    "再信我一次。"她睫毛上沾著血珠，笑起來像地獄裏開出的紅蓮，"就像在苗疆那次。"陸璆盯著她眼中跳動的瘋狂，忽然想起三年前她也是這般笑著，將本命蠱種進他心脈。
    沈瑜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從未見過的符咒。當最後一筆落下時，整座祭壇的靈氣突然倒灌，陸璆感覺五髒六腑都要被撐爆。他看著沈瑜七竅流血卻仍在堅持，終於明白她要做什麽——這瘋女人竟想用自身為容器，暫時封印暴走的靈氣。
    "住手！"他撲過去時已經太遲，沈瑜的身體開始透明化，皮膚下浮現出與封印石相同的紫黑紋路。那些紋路像活物般蠕動，貪婪地吞噬著四散的靈氣。陸璆感覺心口劇痛，低頭看見螭龍玉佩的碎片正從傷口鑽進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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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壇突然安靜下來，所有血影在沈瑜周身三尺外跪拜。她漂浮在半空，長發無風自動，眉心浮現出玄奧的蓮花印記。陸璆卻在這時笑了，他認得這個印記——三年前苗疆聖女繼任時，額間開的也是這種要命的蠱蓮。
    "原來你早就……"他話沒說完就被沈瑜用靈力封住喉嚨。她飄到他麵前，指尖點在他心口玉佩碎片處："陸大人，現在輪到你做選擇了。"她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是看著我變成活體封印，還是……"
    話未說完，她突然嘔出大口黑血。陸璆接住她墜落的身軀，感覺掌心黏膩的觸感不像鮮血，倒像是融化的蠟油。低頭看去，沈瑜的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石化，紫黑紋路已經蔓延到手肘。
    祭壇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封印石上的裂痕突然全部亮起。陸璆抱著沈瑜滾向生門方位時，餘光瞥見玉石核心有團黑影正在成形。那影子沒有五官，卻讓他後頸寒毛直豎——就像被洪荒巨獸盯上的獵物。
    "放我下來。"沈瑜突然清醒，她扯開衣領露出心口猙獰的蠱痕，"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當蓮花開到第九瓣……"她沒說完就被陸璆用衣袖塞住嘴，男人眼底泛著血色："閉嘴，老子不聽遺言。"
    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軟劍上。劍身銘文突然活過來般遊走，在他右臂刻出完整的《河圖》。陸璆感覺力量在體內暴走，卻笑得比哭還難看："沈瑜，你聽好了。"他劍尖點在沈瑜眉心蠱蓮上，"要麽一起活，要麽一起死。"
    整座祭壇開始坍塌，陸璆抱著沈瑜衝向唯一的出口。身後傳來黑影的咆哮，他感覺後心被利爪貫穿的瞬間，沈瑜突然掙脫懷抱，用石化到小臂的雙手結出最後的手印。
    "以我之血，飼我之蠱；以我之魂，鎮……"她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陸璆用嘴封住了她的唇。男人舌尖渡過來的不是氣息，而是帶著鐵鏽味的精血，混著他心口玉佩碎片，一同滑進她喉間。
    沈瑜感覺石化的進程突然逆轉，紫黑紋路從她身上退潮般湧向陸璆。她看著男人後背綻開的血花，突然明白他做了什麽——他竟將兩人身上的詛咒強行互換。
    "你瘋……"她剛開口就被陸璆抵在石壁上，男人胸膛劇烈起伏，眼底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瘋狂："沈瑜，從苗疆那晚你給老子下情蠱開始，這條命就是你的。"他指尖劃過她眉心，那裏蠱蓮正在凋謝，"現在，要麽一起活下去，要麽……"
    祭壇崩塌的巨響中，沈瑜聽見自己心跳與陸璆的完全同步。她看著男人背後越來越近的黑影，突然笑中帶淚："陸大人，你聽說過苗疆的子母蠱嗎？"沒等對方反應，她已咬破兩人交握的手掌，將鮮血按在彼此心口。
    當黑影的利爪穿透陸璆胸膛時，沈瑜同時感覺心髒被洞穿。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看見陸璆背後浮現出巨大的螭龍虛影，而自己體內則蘇醒了沉睡的蠱王。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雙生蠱。"陸璆咳著血沫笑，他傷口處爬出金色蠱蟲，與沈瑜心口的蠱蓮產生共鳴。黑影在蠱王威壓下節節敗退，封印石上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沈瑜突然想起古卷最後那句被蟲蛀的批注："以蠱為契，以血為媒，方得始終。"她看著陸璆心口與自己相連的蠱蟲，終於明白先輩們為何要將修複之法寫得如此隱晦——這根本不是單人能完成的儀式。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祭壇廢墟時，沈瑜正用衣袖給陸璆包紮傷口。男人突然抓住她手腕，指尖在她脈門輕點："沈姑娘，現在換你回答了。"他傷口處隱約可見蓮花紋路，與她心口的螭龍印記交相輝映，"要繼續當我的蠱盅，還是……"
    話音未落，廢墟深處傳來玉石碎裂的脆響。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凝重——他們拚死修複的封印，裂痕下竟藏著更古老的符文，此刻正隨著地脈震動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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