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洞入口像隻被撕裂的巨獸咽喉，暗紫色時空褶皺在虛空中扭曲蠕動。陸璆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神經接駁器刺入皮膚的痛感突然尖銳三倍，仿佛有根燒紅的銀針順著脊椎直插天靈蓋。
    "重力扭曲係數突破閾值！"領航員艾克斯人的複眼迸發出幽藍電弧，八根節肢狀觸須死死纏住操作台，"人類艦船正在被拉成量子弦！"
    沈瑜的指甲掐進陸璆手臂，人造重力場失效的瞬間，兩人像斷線木偶般撞向舷窗。陸璆的鼻尖幾乎貼上冰冷的強化玻璃，看見自己倒映在上麵的臉正在扭曲——不是因為失重，而是玻璃深處有什麽東西在蘇醒。
    "用那塊玉。"沈瑜的聲音像從水底傳來，她鬢角的汗珠在虛空中凝成水晶珠串，"你父親臨終前攥著的瑪納斯玉璧，記得嗎？"
    陸璆的瞳孔驟然收縮。父親枯槁的手指插入他發間的觸感穿越十年光陰，帶著消毒水與嗎啡的苦澀氣息。那夜icu的心電監護儀長鳴聲裏，老人將溫涼的玉璧塞進他掌心，玉璧紋路竟與母親礦難現場的石壁符號完全重合。
    舷窗外的時空亂流突然具象成無數張嚎哭的人臉，艾克斯艦隊菱形陣列迸發的生物電光像暴雨中的螢火蟲群。陸璆摸向胸前口袋的動作帶著機械式的遲緩，當他將玉璧按上導航台的瞬間——
    整個宇宙屏住了呼吸。
    儀表盤指針集體凍結在12點方向，通訊頻道裏隻剩下兩種心跳聲：人類急促的鼓點，與艾克斯人緩如潮汐的脈動。陸璆的視網膜上爆開金色雪片，童年記憶如被掀開的古舊畫卷：母親在玉礦深處的身影纖薄如紙，她哼唱的維吾爾古謠《十二木卡姆》竟與艾克斯幼體求救時的聲波頻率完全共振。
    "這不是蟲洞……"陸璆的喉結滾動著，看著自己飄在空中的血珠在玻璃上勾勒出鳳凰胎記的形狀，"是墓穴。"
    沈瑜突然抓住他顫抖的手，導航台玉璧正在滲出琥珀色黏液，沿著操作台蜿蜒成西域星圖的模樣。"你父親破解的星圖是殉葬品！"她的指甲陷進陸璆手背，"這些時空褶皺根本是……"
    轟鳴聲吞沒了後半句話。
    艾克斯艦隊突然集體發出刺耳鳴叫，艦體表麵的鈣質鱗片簌簌剝落，在虛空中拚成瑪納斯玉礦的岩畫全貌。陸璆看見自己的倒影與母親的身影在舷窗上重疊，母親發間插著的艾德萊斯綢突然燃燒起來，火舌舔舐著那些發光的石壁符號。
    "玉璧在改寫時空拓撲！"領航員的尖叫帶著艾克斯語特有的顫音，"它把蟲洞變成了……"
    沈瑜猛地扯開製服領口，露出鎖骨處的菱形疤痕——那是三年前他們墜毀在艾克斯母星時，被生物艦船寄生的痕跡。此刻疤痕正泛起詭異的藍光，與玉璧滲出的黏液產生量子糾纏。
    "共鳴頻率99.8……"沈瑜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仿佛有無數個她在同時說話，"陸璆，你母親當年在礦井裏挖到的不是玉，是……"
    舷窗外驟然炸開刺目光芒，時空褶皺化作萬千把銀色柳葉刀。陸璆在失明前最後一刻，看見沈瑜的瞳孔變成了艾克斯人特有的複眼結構，而玉璧上的岩畫正在他們交握的掌心重生——化作一把刻著《突厥語大詞典》殘章的青銅鑰匙。
    "抓緊我！"沈瑜的嘶吼帶著金屬刮擦聲，她的指甲深深摳進陸璆的腕骨。導航台突然塌陷成黑洞，玉璧化作流光裹住兩人，陸璆在墜入深淵的瞬間，終於聽清了母親古謠的完整歌詞：
    "當星星墜入血色沙海，
    玉璧會為迷途者重鑄脊梁。
    別怕觸碰時空的屍骸，
    死亡是回家最近的走廊……"
    時空亂流將這句詩拆解成量子比特，塞進陸璆每根神經突觸。他感覺有什麽冰涼的東西順著脊椎爬上來，回頭時正對上沈瑜裂到耳根的笑靨——那根本不是人類的表情，而是艾克斯人吞噬獵物時的捕食相。
    "你早就知道，對嗎？"陸璆在意識徹底渙散前，用口型比出這句話。沈瑜鎖骨處的疤痕突然綻開，無數銀色觸須如毒蛇出洞，而舷窗上的鳳凰胎記，正緩緩睜開第三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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