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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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讓自己好好活下去的男人,曾幾何時也許諾過一生一世。
    她的夫君,她的孩子。
    都因為南偲九而消失在這世間。
    她恨不能與之同歸於盡!
    靠在走廊上的女子,彎下腰來,兩隻手搭在欄杆上,顯得有些無力。
    “南姐姐,你怎麽了?”
    背後傳來安慰的聲音。
    “沒什麽。”
    “林林,你說是不是很多時候我都做錯了。”
    “自以為對他人的好,也許在他人眼中隻是負累,或許我從來不曾想過他人真正所求究竟是什麽?”
    孟晚林向前一步,俯下身姿,衝著女子眉眼彎起。
    “當然不是,南姐姐的好我可是都記在心裏。”
    “怎會是負累。”
    “南姐姐,你是不是想起浠凡了?”
    許久都不曾提及的名字,在說出的那一刻,還是異常覺得惋惜。
    是什麽,會讓一切走到今日的局麵。
    孟晚林始終想不明白。
    大恩怎會變成大仇?
    “林林,今日在城中我帶回一人,他感念我的恩情說日後必定報答。”
    “見到他那個樣子,不知為何,我突然就想到了浠凡,她曾經也說過同樣的話。”
    “我想過背叛,但從未懷疑過那個人會是她。”
    “每一個證據幾乎都擺在麵前,我卻始終不願相信。”
    “我真的很想問一問,究竟為何?”
    一個能夠托付性命的姐妹。
    為何會對自己恨之入骨?
    與孟青鬆同流合汙,隻是她借刀殺人的一步棋,也許從更早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不是上一世的王浠凡。
    “南姐姐,你知道食不果腹之人,最想要的是什麽嗎?”
    南偲九愣了一瞬,轉頭看向那雙無邪的眼眸。
    “食不果腹之人想要的無非是食物,哪怕一個餿掉的饅頭,或是一顆爛掉的果子,能吃飽就行。”
    “在沙漠裏快要渴死的遊人,最想要的是一口水,哪怕水裏摻雜著沙子,他也必能甘之如飴。”
    “但是怎麽會有人在吃飽了之後,就怪罪吃下的不是山珍海味,怎麽會有人在解渴之後,就嫌棄曾經救過他性命的水源。”
    “農夫與蛇,從不是農夫愚蠢的良善,而是蛇想要的更多。”
    “貪念大致是人永遠無法滿足的深淵。”
    嬌小的手放在孟晚林的頭上,輕輕拍了拍,長發已然挽成利落的發髻。
    “我們林林,好像長大了。”
    “那當然,我日後可是要做仗劍江湖的女俠,這點道理怎會看不透徹。”
    孟晚林眨著一側的眼睛,俏皮地說道:“南姐姐,這樣才對,有什麽事情不要憋在心裏,要說出來。”
    “你還有我,還有墨大哥,還有阿遒,我們都在你的身邊。”
    “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從沒做錯過任何。”
    “倒退回逃出鍾山的那一年,若是有人同我說,會有一個姐姐一路保護我,將我看得比她的性命還重要,我隻會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覺得是走了大運!”
    “才不會覺得什麽負累不負累的!”
    南偲九被這番話逗得發笑。
    “是麽,我怎麽不覺得我有這般好。”
    “誰說的,我們家阿九天下最最好。”
    躲在角落的男子推著少年,一齊緩緩走了過來。
    “就是,我也覺得我家師父天下最好。”
    走廊裏昏暗的光線,絲毫遮擋不住幾人推搡間,流露出誠摯的笑容。
    那些不甘、仇恨,屈辱、憎惡,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她仿佛終於明白,重活一世的真正意義。
    冥冥之中,上天贈予的這次機會。
    從來不是讓她報仇雪恨。
    也不是扭轉怎樣的不公。
    而是讓她真正再活一次。
    此刻,她才明白有血有肉的活著,是為何意。
    窗台邊,一個黑色人影拉開一道縫隙,用極輕的聲音發問。
    “主子問,為何還不動手?”
    手握木簪的女子,指甲嵌入肉裏。
    “麻煩你回稟主子,明日我便會支開南偲九身邊的那些人,伺機動手。”
    “主子說,最好一擊必勝,莫要給她留任何喘息的機會。”
    “知道了。”
    木簪從側窗拋出,風月樓的後院是馬廄,灑掃的水鋪在地上翻起些許泥濘,木頭陷入泥裏,幾乎混為一體。
    月光石碰撞著淡淡的月光,散發出誘人的淡藍色,將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舉頭明月,灼灼其光。”
    粗糙的指節向下,小心地拾起落入泥土之中的木簪。
    抬眸的瞬間,掃過窗台前的半張臉,有些恍惚。
    天蒙蒙亮,南偲九便跟著萬嫂來到萬佛寺上香祈福。
    大殿正中,巍峨的佛像垂眸望著參拜的世人,高高在上。
    萬嫂跪在蒲團上叩首。
    “南姑娘,該不會從未入過寺廟求神拜佛?”
    南偲九靜靜立在一旁,仰望著巨大的佛像:“不曾。”
    清晨的雀鳴聲此起彼伏,萬嫂一手握住袖底藏著的匕首,低聲說道:“也許南姑娘向來容易心想事成,所以不必屈膝跪拜。”
    清冷的目光落在佛像上,沒有絲毫波瀾。
    “也許是因為我隻信自己。”
    “萬嫂怎麽突然想到來寺廟上香?”
    “嗬嗬,沒什麽,想起過往徹夜難眠,想上炷清香,祈求神靈能夠庇佑九泉之下的夫君和孩子。”
    袖底握住匕首的指尖,越發緊了些。
    身後的女子越發靠近。
    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
    待殺了南偲九,就可以下去與他們團聚。
    “萬嫂,聽晚還活著。”
    “聽晚?”
    抽出匕首的手掌一頓。
    南偲九將手搭在女子肩上,語氣摻雜幾分歉意。
    “對不起,那時尋不到你,我便給你的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做聽晚。”
    “你說什麽!”
    萬嫂雙手握住南偲九的肩膀,激動異常:“你說,我的孩子還活著?”
    怎會,王浠凡不是說孩子已經不在了。
    “我本來昨日就想告訴你,不過見你身體虛弱,所以沒說。”
    “那日過後我因為有事不能照顧聽晚,就將她尋了一個人家,托他們照顧了一陣。”
    想起清水村的遭遇,南偲九別過視線,隱瞞了下來。
    “我在江湖上奔波,怕照顧不好聽晚,就將她留在了拂春山上,如今聽晚長得白白胖胖,很喜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