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臭的氣味，混雜著硝煙與血腥，刺入鼻腔。
    陳忠的耳邊，是火焰舔舐殘骸的【劈啪】聲，是遠處裝甲車引擎的低沉轟鳴，除此之外，再無喪屍的嘶吼。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他看著眼前這片由炮火、彈雨與藍色光束犁出來的，屍骸遍地的死亡地帶，一種極不真實的荒謬感攫住了他的心髒。
    結束了。
    幾十萬的屍潮，就這樣結束了。
    他身後的士兵們，一個個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臉上交織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深入骨髓的震撼。
    他們甚至沒有開一槍。
    他們隻是作為觀眾，見證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就在這時，陳忠的瞳孔，猛地收縮。
    遠處的城市廢墟，那些殘破的高樓之上，有什麽東西動了。
    不是一隻，不是兩隻。
    是成百上千個黑影，從破碎的窗戶與樓頂的陰影中，猛地湧了出來。
    它們肋生雙翼，卻不是血雀那種臃腫的肉翅。
    那是一對如同蝙蝠般，布滿筋膜的，猙獰的骨翼。
    它們的身形，保留著利爪型喪屍的矯健，但速度，卻快了不止一個檔次。
    【嘶——！】
    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嘯叫，匯聚成一股毀滅性的音浪，橫掃戰場。
    “博士，我還是認為，單純的屍潮，無法對他們造成致命威脅。”
    傑森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裏回響，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譏諷。
    “現在，您看到了。”
    威廉博士扶了扶眼鏡，看著戰術地圖上，那片代表屍潮的紅色區域被迅速抹除，臉上那病態的狂熱，終於凝固了一瞬。
    但他很快又恢複了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
    “不，傑森。”
    “你不懂。”
    “真正的實驗，現在才開始。”
    他指向屏幕上，那些剛剛從城市深處湧出的，新的信號點。
    “我的‘天使’們，餓了。”
    天空中，正在盤旋調整的“獵鷹”與“蒼鷹”編隊，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警告！發現新型高機動性空中目標！”
    “數量……正在急速攀升！初步估計超過五百！”
    “目標速度極快！正在進行超機動規避！”
    公共頻道裏，彥勝軍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凝重。
    “火控雷達鎖定困難！重複，鎖定困難！”
    武裝直升機的近防炮，再次噴吐出密集的火舌。
    然而，這一次，那張無往不利的彈幕之網，失效了。
    那些被威廉博士稱為“天使”的強化版利爪，在空中劃出人類飛行器根本無法做到的，違背物理定律的詭異折線。
    它們像一群黑色的閃電，輕易地穿透了火網的間隙。
    總有那麽幾十隻，突破了第一層攔截。
    “獵鷹編隊，建議地麵部隊準備防空作戰！”
    彥勝軍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通訊器裏。
    “目標機動性超出預期！”
    陳忠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看著那些突破了空中火網，如同黑色死神般俯衝而下的怪物，一股熟悉的無力感，再次淹沒了他。
    它們的骨刃利爪，在陽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目標直指地麵上那些看似最脆弱的步兵單位。
    他和他身後的五十幾名士兵，就是最好的靶子。
    “舉槍！防空射擊！”
    陳忠下意識地嘶吼著，舉起了手中的“風暴”步槍。
    他身後的老部下們，也掙紮著站起來，將槍口對準天空。
    可他們的動作，在那些怪物的超高速俯衝麵前，顯得如此遲鈍，如此可笑。
    瞄準，根本無從談起。
    絕望，再次降臨。
    然而，林焱的聲音，卻在此時，平靜地響起。
    “修羅小隊，準備近戰。”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命令士兵進行一次日常訓練。
    他甚至沒有舉起武器，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幽藍色的麵甲，倒映著那些急速墜落的黑色身影。
    下一秒。
    他身邊的修羅特戰旅士兵們，動了。
    【哢！】
    清脆的機械解鎖聲，整齊劃一地響起。
    所有“裁決者Ⅱ”型外骨骼的肩部裝甲，同時彈開，露出六聯裝的小型導彈發射器。
    他們手臂上的液壓模塊，發出低沉的嗡鳴，幽藍色的能量管線，亮度瞬間提升到了極致。
    第一隻強化利爪，已經撲到了一名修羅士兵的麵前。
    它那足以撕開裝甲車的骨刃，帶著尖嘯，狠狠抓向士兵的頭顱。
    陳忠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
    那名修羅士兵，卻做出了一個讓陳忠完全無法理解的動作。
    他沒有後退，沒有格擋。
    他隻是以一種超越人類反應極限的速度，向左側橫移了一小步。
    就是這一小步，讓他以毫厘之差，躲過了致命的利爪。
    緊接著，他擰腰，轉身，反手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了那隻強化利爪的側身。
    【嘭——！】
    那不是血肉碰撞的聲音。
    那是一記沉悶的，如同攻城錘砸在岩石上的爆響。
    那隻強化利爪身上堅硬的骨甲，在這一拳之下，如同被巨力砸中的餅幹，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然後轟然爆碎。
    它龐大的身軀，像一顆出膛的炮彈，被橫著砸了出去，在地麵上翻滾了十幾圈才停下，身體已經變成了一灘無法分辨形狀的爛肉。
    陳忠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什麽力量？
    那是什麽反應速度？
    這就是……外骨骼裝甲的真正威力？
    這已經不是科技的範疇了。
    這是超人。
    而這樣的超人，不止一個。
    其他的修羅士兵，展現出了近乎完美的團隊配合。
    麵對從天而降的怪物群，他們沒有絲毫混亂。
    一部分士兵，主動迎上，用同樣匪夷所思的近戰技巧，攔截那些俯衝下來的強化利爪。
    他們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帶著液壓模塊增強後的，毀滅性的力量。
    另一部分士兵，則半跪在地，肩上的導彈發射器，鎖定了中距離的目標。
    【咻！咻！咻！】
    微型導彈拖著尾焰，在空中劃出靈巧的弧線，精準地追上那些試圖在空中盤旋，尋找機會的強化利爪，將它們炸成一團團血霧。
    配合，天衣無縫。
    戰場，被他們清晰地分割成了近戰攔截區與中距打擊區。
    一隻狡猾的強化利爪，繞過正麵的攔截，試圖從一名修羅士兵的背後發動偷襲。
    它的動作悄無聲息，如同陰影中的刺客。
    然而，就在它的利爪即將觸及那名士兵後頸的瞬間。
    那名士兵的頭，猛地一轉，仿佛背後長了眼睛。
    【咻！】
    一道幽藍色的光束，從他手中的電磁步槍射出。
    偷襲的強化利爪，整個頭顱，被高能彈丸瞬間氣化。
    無頭的屍體，因為慣性，向前撲倒在那名士兵的腳下。
    整個動作，從察覺，轉身，到開火，一氣嗬成，流暢得如同排練了千百遍的舞蹈。
    陳忠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到一名修羅士兵，被兩隻強化利爪同時夾擊。
    那名士兵不退反進，雙臂交叉格擋，硬生生架住了兩隻怪物的利爪。
    【鏗鏘！】
    金屬與骨骼碰撞，濺起刺眼的火花。
    緊接著，那名士兵的外骨骼引擎發出一聲咆哮，雙臂猛然向外一振。
    兩隻強化利爪，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直接震飛了出去。
    陳忠和他的五十幾名部下，徹底石化了。
    他們手中的步槍，不知何時已經垂下。
    他們像一群誤入神話戰場的凡人，看著那些穿著黑色裝甲的“神明”，以一種優雅而殘暴的方式，收割著那些在他們看來，不可戰勝的“惡魔”。
    速度。
    力量。
    反應。
    團隊協作。
    還有那種仿佛銘刻在骨子裏的，對戰場的絕對掌控力。
    這已經完全超越了他們對“士兵”這個詞的定義。
    他們不是士兵。
    他們是為戰爭而生的，真正的修羅。
    不到五分鍾。
    天空中最後一隻強化利爪，被一枚追擊導彈淩空引爆。
    戰場，再次恢複了寧靜。
    隻有修羅特戰旅的士兵們，依舊持槍警戒，陣型沒有絲毫散亂，仿佛剛才那場激戰，隻是一場微不足道的熱身。
    無一傷亡。
    甚至，連裝甲上，都看不到幾道像樣的劃痕。
    陳忠緩緩地轉過頭，看向林焱。
    林焱收起了武器，那雙幽藍色的麵甲，正遙遙望著常沙市區的方向。
    “這隻是開胃菜。”
    “真正的戰鬥，還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