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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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木門上那掛著的熟悉的生鏽風鈴,在風中發出喑啞的碰撞聲。
此刻,那扇門像有某種魔力,吸引著斯圖加特邁開腳步。
推開門的瞬間,暖烘烘的空氣夾雜著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讓她凍得發僵的臉頰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熱意。
酒館裏依舊喧鬧,煙霧繚繞,吧台後正低頭數著零錢的老板也注意到了她,緩緩抬起頭,露出那標準的微笑。
斯圖加特徑直走到吧台前,從大衣口袋裏摸出幾張皺巴巴的大鈔,隨手丟在台麵上。
鈔票散落開來,露出印著的領袖頭像,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滑稽。
老板愣了一下,剛要開口詢問,斯圖加特已經彎腰,從吧台下麵最顯眼的位置抄起兩瓶未開封的伏特加。
酒瓶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讓她混沌的腦子有了一瞬間的清明。
她甚至沒看老板錯愕的表情,轉身就往外走,軍靴在木質地板上踏出沉重的聲響,驚得幾個醉漢抬起頭,嘟囔了幾句她聽不懂的方言。
回到街上,寒風瞬間卷走了身上的暖意。
斯圖加特沒走多遠,就在街角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她用牙咬開酒瓶的鐵蓋,“啵”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街頭格外清晰。
沒有猶豫,她舉起酒瓶,對著嘴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像火一樣燒過喉嚨,一路燙到胃裏,激起一陣劇烈的痙攣。
她咳嗽了幾聲,眼眶微微發紅,卻沒有停下,又狠狠灌了一口,直到喝完第一瓶。
她又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第二瓶。
伏特加的烈意上頭很快,眼前的街景開始晃動。
她想起母親最後那個微笑,想起族人們在血晶祭壇前複雜的眼神,想起米迦勒那張永遠帶著嘲諷的臉……所有畫麵都隨著酒精翻湧上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在她耳邊響起,像有人貼著她的耳廓呼吸。
“喝這麽急,是想淹死那些不開心嗎,我的領主大人?”
斯圖加特握著酒瓶的手猛地一緊,她沒有抬頭,隻是將酒瓶往嘴邊送,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住了手腕。
「魘」的身影在她身邊緩緩凝聚。
“放開。”斯圖加特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酒氣。
“放開?”「魘」輕笑起來,那笑聲像是無數根細針,刺得斯圖加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放開讓你繼續逃避嗎?逃避那些痛苦,逃避你的責任,逃避你內心的懦弱?”
“懦弱”兩個字像冰錐一樣紮進斯圖加特的心髒。
她猛地抬頭,眼神裏閃過一絲猩紅,“我沒有懦弱!”
“哦?是嗎?”「魘」微微傾身,那張詭異的臉湊近了些,“那你告訴我,你頒布血晶貢賦製,真的隻是為了迷惑天堂嗎?你讓那些低階吸血鬼承受痛苦,真的隻是為了訓練他們嗎?還是說,你隻是享受那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享受他們對你的恐懼?”
“閉嘴!”斯圖加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珠,滴落在冰冷的台階上,瞬間凝結成細小的冰晶,“你懂什麽…”
“我懂什麽?”「魘」的笑聲更大了,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我懂你每晚被那些痛苦的尖叫驚醒,懂你看著血晶轉化成逆聖痕結界時的愧疚,懂你在蘇麵前強裝冷漠時的慌亂……佛羅倫薩,你就是個懦夫,一個用冷酷偽裝自己的懦夫!”
“我不是!”斯圖加特猛地站起身,酒瓶被她捏得變了形,酒液順著指縫流淌下來,浸濕了她的手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族群!為了保護他們不被天堂發現,不被那些天使屠殺!”
“保護?”「魘」的聲音陡然變冷,“用他們的痛苦來保護?用階級壓迫的假象來維係和平?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喝得快酩酊大醉,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躲在街頭,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
祂的話語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斯圖加特最脆弱的地方。
她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到身後的牆壁,發出沉悶的響聲。
伏特加的後勁徹底上來了,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魘」那張模糊的臉和記憶裏母親臨死前的笑容重疊在一起,讓她頭痛欲裂。
“你以為你隱藏得很好嗎?”「魘」步步緊逼,聲音裏的蠱惑意味越來越濃,“你就不怕有一天——”
斯圖加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連吸氣都覺得困難。
她知道「魘」在蠱惑她,在放大她的恐懼和不安,可那些話語卻像魔咒一樣,在她的腦海裏反複回響。
是啊,她怕。
她怕有一天,所有自己珍視的人都會用看怪物的眼神來看自己……
“夠了……”她低聲嘶吼,聲音裏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魘」卻沒有停下,反而更加湊近,幾乎貼著她的耳朵,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承認吧,佛羅倫薩——”
“滾……”斯圖加特嘶吼出聲,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滾出我的思維!”
隨著她的嘶吼,一股強大的氣浪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魘」的身影像是被風吹動的煙霧,微微晃動了一下,卻沒有消失。
祂看著斯圖加特瀕臨崩潰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街角傳來。
“哥!”
熟悉的聲音讓斯圖加特渾身一震,她猛地轉頭,看到林茨正朝著這邊跑來。
「魘」的身影在林茨靠近的瞬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斯圖加特還維持著靠牆的姿勢,胸口劇烈起伏,眼神裏的猩紅還未完全褪去,臉上還帶著未幹的酒漬,看起來狼狽不堪。
林茨跑到她麵前,看到她這副樣子,眉頭瞬間皺緊,眼神裏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哥,你怎麽在這?”他伸手想去扶她,卻被斯圖加特下意識地躲開了,“怎麽喝成這樣?”
“別碰我。”斯圖加特的聲音依舊沙啞,帶著濃濃的戒備。
林茨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閃過一絲受傷,但很快又被擔憂取代。
他沒有再強求,隻是在她身邊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