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門內的通道傳來蕭戰的怒罵聲時，林九正用桑皮紙覆蓋神樹根部的紋路。星芒在他指尖凝成細小的墨錠，往拓印的紋路裏注入時，青銅絲在鎖骨處突然收緊，像條被驚動的蛇，順著血脈往心髒方向鑽，留下冰涼的癢意。
    “還差最後一筆。” 他望著紙上即將完成的陣圖，南派星圖的輪廓裏嵌著北派戰旗的鋸齒，邊緣纏繞著西陵冰棱紋，三派紋路在中心交匯，顯形出與青銅巨眼相同的豎瞳，“祖父的日記裏說，‘三禁合一，能見往生’，原來不是指術法，是說…… 這陣能召喚祭祀者的亡靈。”
    王教授帶著隊員們整理營地，突然有人捂住眼睛蹲下，發出痛苦的呻吟。老學者扶住個年輕隊員，發現他瞳孔裏映著扭曲的青銅紋路，像是在看什麽恐怖的景象，而隊員的指尖正無意識地在地上畫著與林九陣圖相同的圖案。
    “不對勁！” 他往營地中央撒了把星砂，星砂在半空炸開，顯形出淡綠色的霧氣，“這些霧有問題！接觸到的人都在說胡話，說看見好多人往神樹那邊走，被巨眼吸進去了！”
    蘇雪的歸墟眼穿透光門的西陵結界，金紅霧氣在營地上方凝成巨大的屏障。銀盒在掌心劇烈震顫，盒麵顯形的神樹地圖上，林九所在的位置正滲出黑色的霧氣，像滴墨汁落在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來，覆蓋了整個考古隊營地。
    “是青銅霧！” 她轉身往光門外衝，金紅血液順著結界注入，試圖阻擋霧氣蔓延，“母親的筆記裏說，南派禁術‘往生陣’會召喚祭祀者亡靈，被霧困住的人會成為新的祭品 —— 九哥在布禁術！”
    光門內的蕭戰正用機械爪撬第五節枝幹的碎片，突然聽見守墓人之心傳來周明遠的警告：“小戰快回營地！那小子要失控了！往生陣的陣眼必須用三派血祭鎮壓，單獨啟動就是催命符！” 機械爪往回跑時，暗金血液在通道裏留下北派的警示符，像串急促的腳印。
    林九的陣圖在青銅霧中漸漸發光，拓印的紋路從桑皮紙上浮起，在營地中央織成旋轉的光輪。考古隊員們在霧中紛紛跪倒，雙手做出祭祀的姿勢，喉嚨裏發出與神樹嗡鳴相同的頻率，而他們的影子在霧中被拉長，化作透明的亡靈，往陣眼中央飄去。
    “你們看…… 他們在笑。” 林九站在陣眼中央，鎖骨處的青銅眼圖騰亮得驚人，青銅絲在他周身織成半透明的繭，“祖父的記憶裏，這些祭祀者不是被迫的，是自願獻祭，為了…… 讓神樹獲得封印虛無的力量。” 他的嘴角噙著詭異的笑意，與平日溫和的模樣判若兩人。
    歸墟眼穿透青銅霧，蘇雪看見霧中的亡靈都穿著先秦服飾，胸口掛著與林九祖父相同的玉佩。當亡靈靠近陣眼時，就會被巨眼形狀的光輪吞噬，每次吞噬，林九身上的青銅絲就會亮一分，陣圖的光芒也會更盛，像在進行某種邪惡的交易。
    “九哥醒醒！” 金紅霧氣在霧中織成西陵破邪咒，擊中林九周身的繭時，竟被反彈回來，“是虛無在控製你！這些亡靈不是自願獻祭，是被玉佩上的咒文強迫的！你看他們的眼睛，裏麵全是恐懼！”
    青銅霧突然劇烈翻湧，亡靈們在霧中痛苦地掙紮，顯現出被巨眼吞噬前的最後一刻 —— 有的在反抗，有的在哭泣，有的在詛咒，根本沒有所謂的自願。而林九的羅盤在陣眼中央旋轉，星芒與亡靈的哀嚎產生共鳴，顯形出 “虛無誘騙” 四個字。
    “騙…… 騙人的……” 林九的笑容僵在臉上，青銅絲在他手臂上劇烈震顫，“祖父說他們是英雄…… 說隻有獻祭才能封印虛無……” 他突然抱住頭，“我的頭好痛…… 雪，救我……”
    王教授往霧中潑了罐星砂藥水，青銅霧在藥水中發出滋滋聲，露出裏麵糾纏的透明絲線。老學者認出那是神樹的根須變異而成，絲線的另一端連接著林九的羅盤，正源源不斷地吸收亡靈的能量，往陣眼輸送。
    “切斷絲線！” 他指揮還清醒的隊員往絲線上撒星砂，“這些根須怕星砂和地脈血！蘇小姐，快用你的銀盒鎮住陣眼！那小子還有救！”
    蘇雪的銀盒飛至陣眼上方，金紅霧氣在盒麵顯形出西陵戰旗的虛影。虛影與青銅霧碰撞，在半空炸開無數金紅光點，每個光點都擊中條透明絲線，絲線斷裂的瞬間，亡靈們在霧中顯形出清晰的麵容 —— 有的是先秦巫師，有的是九闕守墓人，甚至還有幾個穿現代服飾的，像是失蹤的考古隊員。
    “是曆代祭品……” 金紅眼淚滴在銀盒上，“他們不是自願的，是被虛無誘騙，以為獻祭能獲得永生，結果變成了神樹的養料！九哥，你看清楚！”
    蕭戰的機械爪終於衝出光門，暗金血液在營地周圍織成北派戰旗的光盾，將青銅霧困在營地中央：“他娘的！你這破陣差點把老子的烤串都掀了！” 機械爪往陣眼扔了塊星砂炭，火星在霧中炸開，逼退不少亡靈，“雪，搭把手！把這小子從陣眼裏拽出來！”
    林九在星砂的灼燒下清醒了幾分，青銅絲從他周身的繭中縮回，露出布滿冷汗的臉。他望著霧中掙紮的亡靈，突然抓起羅盤往地上砸，星芒在陣圖中央炸開，顯形出南派的破禁咒：“我錯了…… 祖父錯了…… 根本沒有自願獻祭…… 全是虛無的謊言……”
    青銅霧在破禁咒的作用下漸漸散去，亡靈們的身影變得透明，在消失前紛紛轉向林九，做出叩拜的姿勢，像是在感謝解脫。考古隊員們在霧中緩緩蘇醒，眼神裏還帶著恐懼，卻不再做出祭祀的動作，隻是茫然地望著彼此。
    蘇雪的銀盒接住從陣眼飄落的塊青銅碎片，碎片上的紋路顯形出完整的 “往生陣” 解法 —— 需要三派守墓人的心頭血，在陣眼中央繪製 “破妄符”，才能徹底消除禁術的殘留。她的金紅血液先滴在碎片上，顯形出西陵的冰棱紋。
    “戰，該你了。” 她望向蕭戰的機械爪，暗金血液在那裏泛著與碎片同源的光。
    機械爪往碎片上滴了滴暗金血液，北派戰旗的紋路與冰棱紋交織，顯形出半張破妄符：“他娘的，這破符沒那小子的血還真不行！” 機械爪拍了拍林九的後背，“快，放點血救場，不然老子就把你剛才笑的樣子畫下來，貼九闕客棧門口當招牌！”
    林九的指尖在碎片上劃開道口子，南派星圖的紋路融入破妄符，三派紋路終於合為一體，在碎片上顯形出完整的符文。青銅霧的最後一絲殘留被符文吸收，營地周圍的空氣恢複清新，隻有神樹殘枝方向還傳來隱約的嗡鳴，像是不甘的低吼。
    王教授給隊員們分發安神的草藥，老學者的手指在林九的陣圖上輕輕拂過，那裏的拓印紋路已經褪色，隻剩下淡淡的印痕：“這孩子剛才在霧裏說的話，提到了‘九節合一，虛無現世’，看來神樹的九節枝幹合起來，會釋放更可怕的力量。”
    林九坐在地上，用星砂清理著羅盤上的血跡，聲音低得像在自語：“祖父的記憶裏，往生陣是用來與虛無溝通的，不是召喚亡靈。” 他突然抬頭，眼底閃過絲後怕，“剛才在陣眼，我聽見虛無的聲音了，它說…… 九節枝幹合起來，才能看見它的真麵目。”
    蘇雪的歸墟眼望向神樹殘枝，銀盒在掌心顯形的神樹地圖上，第九節枝幹的位置突然閃爍，像是在回應林九的話。光門門楣上的青銅巨眼雖然還閉合著，卻能感覺到裏麵的能量在積蓄，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金紅霧氣在三人之間織成三派守護陣的虛影，“但也越來越危險。九哥，下次不許再單獨布禁術，我們是同伴，要一起麵對。”
    蕭戰的機械爪往林九肩上捶了一下，疼得他齜牙咧嘴：“聽見沒？下次再敢胡來，老子就把你的羅盤沒收，讓你天天跟考古隊的小年輕一起挖泥巴！”
    林九揉著肩膀笑了笑，笑容裏帶著愧疚和釋然：“知道了。下次…… 下次一定跟你們商量。” 他的目光望向神樹殘枝，心裏卻有種預感，有些事情，或許注定要他獨自麵對。
    遠處的玉米地裏，被青銅絲纏繞的秸稈再次轉向神樹方向，葉片上的眼睛紋路在夕陽下眨動，像是在預示著什麽。祭祀坑底的神樹殘枝發出低沉的嗡鳴，第九節枝幹的斷口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蠕動，想要掙脫束縛。
    禁術的出現，隻是虛無露出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