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宦禍驚朝,忠勇啟程
字數:2268 加入書籤
江南的晨霧還未散盡,烏篷船便搖碎了秦淮河水的柔波。陸承安倚在雕花木窗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新配的玉玨——那是及冠之日父親親手所贈,溫潤的羊脂玉上,一麵雕著傲雪寒梅,另一麵則是淩雲蒼鷹。晨光為少年的眉眼鍍上一層金暈,分明是蘇清歡眼尾那抹婉轉的弧度,卻又在鼻梁處生出陸沉舟般鋒銳的輪廓,恰似江南煙雨與塞北孤煙的奇妙交融。
後院練武場傳來兵器相擊的脆響,陸沉舟正持著玄鐵劍指點家丁們練劍。劍鋒帶起的寒芒劈開晨霧,驚飛了簷角棲息的白鴿。他望著遠處亭子裏伏案練字的兒子,劍穗突然重重掃過青石地麵,驚得眾人齊齊屏息。前日那封密報上的字跡猶在眼前:
"陛下自登基以來,日漸沉迷煉丹修道,將司禮監張公公晉為掌印太監,特許其代批奏折。如今朝堂之上,三品以下官職明碼標價,地方官進京述職皆需向張公公‘孝敬’,百姓怨聲載道,多地已現流民......"
"老爺,前日當鋪王掌櫃送來的翡翠屏風,說是京中貴人所托......"
管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沉舟握著劍柄的指節驟然發白。自從密報傳來,陸府每日都會收到些莫名其妙的"厚禮",街頭巷尾也總有些陌生麵孔晃蕩。昨日晨起,他甚至在書房窗欞上發現半枚沾著油漬的指印,形狀分明與市井中那些遊手好閑的潑皮相似。
暮色四合時,陸沉舟在書房燃了一爐沉水香。案頭攤開的輿圖上,京城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起。門軸輕響,蘇清歡提著一盞宮燈邁進來,月白色襦裙拖過青磚,像是夜色裏流淌的銀河。
"承安今日在後院練了三個時辰的騎射,連晚飯都沒好好吃。"
她將溫熱的茶盞推到丈夫手邊,"這孩子,跟你年輕時候一個性子。"
陸沉舟望著妻子鬢角新添的白發,喉間泛起苦澀。十八年前,他們為避朝堂紛爭遷居江南,原以為能在這溫柔鄉裏安度餘生。可如今看來,樹欲靜而風不止,皇家的風波終究還是漫過了千裏山河。
"清歡,你還記得當年先帝托孤時說的話嗎?"
他摩挲著案上的密折,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承安推門而入,身上還帶著未散的汗意。少年胸前劇烈起伏,眼神卻亮得驚人:
"父親,我都聽見了!讓我一同進京吧!"
他解下腰間玉玨重重拍在桌上,
"您教我騎射兵法,不是為了讓我做個縮頭烏龜!如今奸佞當道,正是兒郎報國之時!"
燭火在少年臉上明明滅滅,陸沉舟恍惚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那個在金鑾殿上擲笏諫言的年輕臣子,那個為護太子周全獨戰刺客的忠勇之士。蘇清歡輕輕按住丈夫緊繃的肩膀,目光在父子二人之間流轉,眼底泛起溫柔的水光:
"讓承安去吧。我們一家三口,何時怕過風雨?"
三日後,官道上煙塵漸起。陸沉舟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方,玄色錦袍獵獵作響,腰間佩劍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蘇清歡的馬車緊隨其後,車簾半卷,露出她凝視遠方的側臉。陸承安騎著棗紅馬來回馳騁,時而與父親討論兵法,時而跑到母親車旁講述路邊的趣事。
行至滁州地界時,暮色已濃。驛站外的老槐樹下,幾個行商打扮的人正圍著火堆烤幹糧。
"聽說了嗎?張公公的幹兒子在揚州當知府,短短半年就蓋起了七進的宅子!"
其中一人壓低聲音,
"還有那新來的鹽運使,據說是拿了三千兩黃金......"
話音未落,忽覺背後寒意頓生,轉頭對上陸承安冷冽的目光。
陸沉舟勒住韁繩,望著漸漸沉入地平線的夕陽。京城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仿佛一隻蟄伏的巨獸。他伸手摸了摸懷中先帝禦賜的玉佩,那上麵"社稷為重"四個字,此刻燙得他心口生疼。這場與宦黨的較量,或許比當年的奪嫡之爭更凶險百倍,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孤身奮戰的臣子——身後有同甘共苦的妻子,身旁有熱血赤誠的兒子,他們陸家,定要在這濁浪滔天的朝堂上,劈開一條清明之路。
喜歡杏花落盡燕歸時請大家收藏:()杏花落盡燕歸時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