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修築堡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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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錡帶兵來到敷川西南八十裏處安營紮寨。這裏是黃河南一塊寬闊的石嘴之上,與夏國卓羅合南監軍隔河相對。也是劉仲武選的第二處堡寨的地址。
    既然已經選好了地方,劉錡一邊命令在合適的位置興建營房、馬廄,為了存放火藥,還特意用石頭修建了庫房。一邊做這些準備工作,一邊思考堡寨的建設方案。
    說起修築堡寨,說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陝西路東起麟、府,西盡秦、隴,防線綿延二千餘裏,地勢複雜,北宋雖然兵多,卻不得不於各處險隘分兵把守,防禦上自然困難許多。而西夏雖兵少,卻是可以集中兵力攻其一點,在局部戰場形成優勢兵力。這也是隻要開戰,劉仲武他們就得千裏跋涉到處赴援的原因。
    加上幽雲十六州被“兒皇帝”石敬瑭獻給了遼國,又使得河北駐防變得更為困難。同時,西北地區逐漸沙漠化也導致防線難以構築。
    另外,太行山脈水係並不發達,越接近宋夏交界的地區越是如此,因此,對前線補給之時轉運費用極高。為了減輕前線的供給壓力,軍隊常常在常駐地進行屯田。但屯田之處又往往在敵我交界前沿,非常容易遭受敵人破壞。
    在宋夏戰爭爆發以後,兵力分散、糧食供給不足的問題集中暴露出來。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宋廷開始將防禦性工事與軍事屯田相結合,形成了一種全新的功能性軍事設施——堡寨。
    堡寨的外圍由永久、半永久的防禦工事組成,其選址較之軍隊駐地有了更進一步的要求,實際就是關隘,防禦力大增,扼守著西夏向東南進攻的要道。
    西夏南下如果試圖繞開這些堡寨進一步南下,就很可能遭到追擊與偷襲。
    堡寨還能夠保護屯田、耕地並進行道路建設,同西夏爭奪邊境地區的人口和土地資源,滿足宋軍的後勤補給需求。
    在與屯田相結合以後,堡寨發揮出了更為重要的作用。由於堡寨可以有效保護屯田,宋廷便通過提供保護以及土地來換取鄉兵、土兵的勞動以及戰鬥。
    當西夏軍逼近時,諸堡屯的鄉兵便會齊赴城寨配合正規軍防守。至禁軍出戰,鄉兵們便留守城寨之中,而正規軍則可以安心奔赴前線。堡寨所構建的彈性防禦體係相當適應陝西的地形,能夠以較少的兵力遏製甚至擊敗敵人。
    劉錡考慮到堡寨依山勢而建,城牆必然不規則,再結合視角修建,形成無死角射界。
    棱堡,這個中世紀歐洲防禦工事的巔峰之作就呼之欲出了。
    之所以叫做棱堡,是出於對其外形的描述。堡壘各個方向有突出的城池邊角,使得敵人的進攻力量根本無法有效地集中起來。每個棱堡的邊緣都是向外凸起的尖銳部分。敵人要進攻都隻能選擇分散兵力。而一旦分散兵力,就會使得堡壘之中的守備人員有效殲滅敵人的機會大大增加。
    同時,劉錡考慮到,此地山勢是逐漸抬高的,於是計劃在城牆內不遠的高處,再修建兩圈同心圓形高牆,內圈城牆比外圈高,外圈又比城堡外牆高,這就形成了塔樓,不僅視野開闊,還可以形成立體防禦,進行無死角射擊,更方便對各個方向進行及時支援。塔樓最高處,再修一個豎高的圓形煙囪,裏麵堆滿幹柴、蘆葦之類引火之物,也就是所謂“烽火狼煙”。
    “狼煙”並不是焚燒幹狼糞,隻是先燒幹柴再壓濕柴,或者蘆葦、柳枝等物,以便發煙示警,俗語中經常說的“狼來了!狼來了”。這個“狼”其實就是指的是以狼為圖騰的塞外少數民族!
    雖然造價高了一些,而且僅能容納幾千人,但它的軍事功能和防禦功能卻比平原上修建的城池要高出很多。
    整個堡寨背靠山崖,接臨清水河。幾千鞏州軍挖溝壘牆早已是駕輕就熟,不幾日,便開挖出深3米,寬5米的壕溝,溝內鋪滿削尖的木樁,溝上建有2米寬的棧橋通向城內。城內再開挖一條內壕,和清水河接通,便於城內取水生活。
    挖出的泥土,用版築法築土牆。先以木料做牆版兩塊,兩端用擋頭板擋住,牆版長兩米左右,高一尺左右。築土用的牆杵長約四尺多,兩端有錘狀物,一邊均勻地把泥土倒進去,一邊用牆杵多次捶打,兩邊牆版夾緊,泥土裏混以柳條樹枝,層層夯實。
    劉錡命令士卒先橫向築出一個厚底薄頂的t形高台,底厚5米,高8米,頂麵寬3米,內側修有寬1.5米的z形坡道,便於上下。
    同時,把泥土錘散,用水和勻,再混以柴草防裂,製成黏土。又用木料做成模具,倒入黏土後,用木棍搗勻,放陰處幹燥,做成土坯。然後,用土坯一層平放一層立放,用稀泥勾縫,在t形台頂部做成帶造型的敵樓、女兒牆,用這種方式壘,可以讓土坯承受住牆體自重產生的壓力。
    軍中沒有石匠,隻能找老爹劉仲武去借。用青條石做成拱形寨門,寨門後方,又在內壕上建有木橋,和修成圓形堡牆的中心塔堡正麵入口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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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人多力量大,待堡寨快要竣工之時,也已到了正和七年的春天。期間,劉仲武過來看了兩次,雖然覺得棱堡這種形態有些新奇,但到底是沙場宿將,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妙處。並著軍中文吏詳細繪圖,報送京中為劉錡和鞏州軍請功。
    劉錡站在塔樓頂部,俯瞰著腳下的城堡,壕溝橫亙,碉樓突兀,城牆巍峨,易守難攻。樓下士卒有的在列隊操練,有的在遠處和附近土人一起墾荒。這裏視野開闊,北方不遠處就是清水河,河水湍急,對岸就是夏國,甚至可以看到一隊夏國斥候遠遠的對著城堡指指點點。
    在這裏辛苦了幾個月,雖然還沒有徹底完工,可親眼看著一座軍堡在自己手裏,從無到有,拔地而起,這種成就感難以形容。
    劉錡在心裏感慨了一番,對身後的癿秋說:“秋兒,近日工部就會派人過來驗收,我們的差使也算是終於辦完了!”
    這幾個月,癿秋和劉錡形影不離,劉錡對她也親近了許多。
    癿秋點點頭,說道:“錡哥兒是不是打算回鞏州了?”
    劉錡說道:“是啊!一晃眼,離開鞏州快半年了,再不回去,看不到鸞兒生孩子了!”
    癿秋道:“還真是,折娘子有六七個月了吧!”
    劉錡說道:“嗯,薛家兄弟兩個,也不知道來封信,也不知道那邊募軍募得怎麽樣了!”
    癿秋正待答話,忽見遠遠一騎疾馳而來,劉錡眉頭一皺,趕緊下了塔樓,卻是劉仲武傳令讓劉錡速到大營。
    劉錡跨上“追雲”就奔了出去,癿秋帶著一隊親兵緊跟其後。
    到得大營,卻見大帳裏已經站滿了軍將。劉仲武見劉錡到來,清了清喉嚨,說道:“童太尉令,我軍準備發起第二階段戰役。劉錡何在!”
    “末將在!”劉錡出列叉手應道。
    “現經兵部核勘,命你出任秦鳳軍第三將指揮、李孝忠為副將,史斌、邵興為步軍部將、王猛、癿春、薛堅、薛剛為馬軍部將,李椿年為參謀。”劉仲武說完,拿出一個木盒遞給劉錡。
    “末將領命!”劉錡意料之中,雙手接過木盒。
    “此乃虎符,須得妥善保管!”劉仲武溫言囑咐道。
    “諾!”劉錡把木盒拿在耳邊搖了搖,聽見裏麵“咣鐺”響了幾聲,眾將看他這副生澀模樣,不禁轟然大笑。大家都是跟了劉仲武多年的老兵,劉錡也是自幼便跟在劉仲武身邊在軍營裏廝混,關係極為熟絡,劉錡一翻白眼,把木盒揣進懷裏,回隊裏站定。
    劉仲武歎了口氣,說道:“我話還沒說完,你站回去做什麽?”
    “啊~”劉錡趕忙又站了出來,叉手道:“不知大帥還有何吩咐?”
    “此次出兵迫在眉睫,路途遙遠,本部明日便拔營出發,出西寧州,與劉法匯合!”劉仲武道。
    劉錡不禁抬頭看了劉仲武一眼,心想,這路程可不近啊!
    劉仲武苦笑著看了劉錡一眼,繼續說道:“可這兩日工部要來驗收堡寨,也是大事。因此,你部便在此暫待,就不同本部一同出發了!”
    劉錡明白了,這絕對是劉法搞得鬼。
    劉錡沒猜錯,劉法坐擁熙河蘭湟四路大軍,兵力充足,本來完全沒有必要讓劉仲武部從會州趕過去支援。
    可上次古骨龍之戰,劉仲武部向西挺進百裏便止步不前,在清水河邊開始築城,雖然對夏軍也起到了牽製作用,但劉法認為你劉仲武既然不來支援,又何必派兒子過來搶功?因此,在報功的時候,根本提都沒提劉錡的戰績。
    可不曾想,劉仲武這邊居然拿著嵬名察哥的金盔單獨給劉錡報功,劉佶大喜,當即同意劉仲武恢複秦鳳路第三將編製的方案,並親口讓兵部升劉錡的官,這讓劉法很沒麵子!
    不過劉法在拿下古骨龍之後,就地於要害處興建了一處軍城,這也讓趙佶十分高興,賜名“震武城”,也給劉法加了官,對劉法這個讓劉仲武千裏迢迢率秦鳳軍增援的小心眼請求,自是無有不允。
    劉仲武給眾將分配了任務之後,眾人散去,劉仲武留下劉錡,對他說道:“錡兒,待工部驗收完畢,你即刻率部趕往永興軍路,在保安軍北部和種相公部匯合。這次童太尉計劃雙管齊下,西線攻打仁多泉,東線再打臧底河。”
    “劉法出戰,喜歡兵多,不過某料其必不容你,所謂讓我秦鳳軍過去赴援,也隻是壯大聲勢,功勞卻輪不到我們。”劉仲武接著說道。
    劉錡愧道:“都是孩兒連累了爹爹!讓爹爹與劉法這廝交惡。”
    劉仲武擺擺手道:“劉法此人,雖有幾分本事,卻好大喜功,目中無人。某本不欲搭理他,隻是他這次太過分,手段不甚光彩,惡心他一下,也好教他知道我劉仲武也不是好惹的!”
    劉錡哈哈一笑,心想,大家都說爹爹是個老好人,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話果然不錯!
    黃河南岸,石嘴之上,暮秋的風卷著細沙掠過未幹的土牆。劉錡負手立在半成的塔樓基座旁,目光掃過壕溝裏插得森然的木樁,忽聽得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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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錡哥兒……”癿秋踩著碎石跑來,腰間牛皮水囊隨著步伐輕晃,發辮上還沾著些許草屑,“工部的人提前到了。”
    劉錡眉峰微挑,袍袖一甩轉過身子,腰間橫刀的流蘇在風中劃出利落的弧線:“來得倒是時候,昨日剛把烽火台的引火柴堆碼齊整。”
    說著抬手替癿秋拂去肩上草葉,二人一起走下台階,卻見幾個皮膚黝黑的老卒正蹲在版築牆前討論,手中牆杵還滴著混了柳條的泥漿。
    “這般夯土須得三層一歇,急不得。”其中一人說道。“前次王胡子帶著弟兄們貪快,結果雨季未到牆基就裂了縫,後來還是用糯米漿摻石灰重築的。”其餘士卒紛紛頷首,有人撿起土坯細看,見裏麵交錯的蘆葦柳枝茬口整齊,顯然是按他前日所授的法子製作。
    眾人見劉錡走過,紛紛起身行禮。劉錡示意眾人不必多禮,停下腳步道:“大家說的對,不要為了趕工而忽視工藝步驟,質量就是生命!”眾人齊齊拱手應諾稱是。
    剛轉過角樓,忽見一隊青衫吏員在裨將引領下沿棧橋走來,為首者腰間懸著工部腰牌,正踮腳察看壕溝深度。劉錡整了整衣甲,搶上幾步叉手行禮:“秦鳳軍劉錡,見過各位大人。”
    “早聞劉少將軍善築堅壘,今日一見果然不凡。”一位工部主事撫著胡須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尚未徹底完工的棱堡上,“隻是這堡牆為何修成棱角狀?倒像是把幾個城角拚在一處。”
    劉錡嘴角微揚,伸手從腰間解下皮質手圖,鋪在臨時搭起的木桌上:“大人請看,每處棱角皆朝外凸起,敵兵若架雲梯攻城,必遭左右兩棱交叉射殺。”他指尖劃過圖上凸起的銳角,“尋常城池轉角處多有死角,此處卻能讓守卒射界覆蓋三百步內所有開闊地。”
    吏員們交頭接耳間,忽聽得遠處傳來悠長的號角聲。癿春策馬馳來,馬鞍上還馱著兩捆新製的軍旗:“稟將軍,帥帳傳來消息,種相公部已過天都山,對岸的夏軍卓羅合南監軍司近日頻繁調動。”
    劉錡點頭示意,轉對工部眾人道:“諸位大人若不嫌棄,可隨某登上塔樓觀陣。這堡寨背山麵河,對岸二十裏便是夏軍斥候常出沒之處。”說罷親手掀開擋在木梯前的油布,待吏員們氣喘籲籲登上塔樓,早有士卒搬來胡凳,並奉上溫熱的酪漿。
    暮色四合時,驗收完畢的吏員們捧著圖冊離去,劉錡安排癿春去安排飯食招待,自己卻仍立在塔樓頂端,看殘陽將棱堡的影子投在清水河麵上,宛如一隻蟄伏的鐵龜。
    癿秋遞來羊皮囊,他灌了口冷酒,腳下傳來夯土的悶響——那是夜班士卒在趕工修築內牆。
    “還記得初到此處時,你嫌這石嘴子荒得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他忽然輕笑,望著對岸星星點點的火光,“如今倒覺得,這背山麵水的地勢,倒像是老天爺專為築堡留的。”
    癿秋倚著女牆,指尖摩挲著腰間短刀的犛牛皮刀鞘:“那日你帶著弟兄們在河邊測水位,我見你趴在石頭上畫了整整三個時辰的圖,連靴子灌了水都不知道。”她忽然轉頭,月光在睫毛上鍍了層銀邊,“折娘子若見著你這般癡狂,怕是要心疼了。”
    劉錡失笑,抬手虛點她額頭:“休要編排你嫂子。待堡寨竣工回鞏州,少不得要勞煩你幫著照看。”
    二人正說著,忽有探馬疾馳而來,馬蹄在棧橋上敲出急促的鼓點。劉錡接過軍報掃了兩眼,麵色微凝:“父親明日便到,讓我們準備迎接帥帳遷移。”他轉身望向堡寨深處,燈火次第亮起,映得未幹的土牆泛著暖黃,“看來西線的戰事,比預想中要急。”
    第二日辰時三刻,劉仲武的帥旗在塵土中若隱若現。劉錡帶著癿秋及眾偏將迎出寨門,見父親的坐騎“踏雪”已換了新鞍,鞍韉上的鎏金紋飾在陽光下格外耀眼——這是去年戰勝後官家所賜的賞物。
    “見過大帥!”眾人齊齊抱拳,劉仲武卻徑直下馬,目光掃過寨門處的青條石拱門,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壓低聲音說道,“昨夜接到童太尉密信,震武城那邊又催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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