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搶灘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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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黃河水渾濁湍急。
    水線在淺灘邊緣卷起泛黃的浪沫,裹著上遊衝下的枯枝爛草。
    三座堡寨扼在引水渠交錯的高土坡上,牆基是混著碎石的凍土,木柵頂端覆著厚冰。
    夏州監軍司的步卒縮在牆垛後,裹著皮袍跺腳取暖。
    朔風裏偶爾傳來幾聲冰棱墜地的脆響。
    當西南三裏外主攻淺灘的佯動部隊,在夏軍火力壓製下被迫後退時,第一批數百人的敢死隊主力已在夏軍防線結合部的陡岸下成功集結!
    沒有喧囂,沒有槍聲,就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無聲地插入了夏軍防禦圈的肋部。
    “奪堡!向主灘寨堡壓過去!給主攻隊伍打開通路!”帶隊的第四軍第一師先鋒團團長郭忠低聲傳令,眼神凶悍。
    幾百精銳西兵刀跟在他的身後,借助地形和主攻方向製造混亂的掩護,沿著河岸內側的低窪地和引水渠堤岸,悄無聲息地向那幾座被火光照亮、正全力應付“主攻”方向的夏軍堡寨側後撲去!
    當夏軍堡寨的守軍驚覺側後竟摸上來一股凶悍甲兵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隻見寨牆背麵的陰影裏,突然甩上幾十條撓鉤!同時,數十西軍從渠堤邊緣驟然起身,端起手中的強弩!
    “繃!繃!繃!”
    近距離爆發的弩矢風暴如死神的鐮刀一般,急速掃過寨牆內側疏於防備的守軍後背!慘嚎瞬間響成一片!
    “衝寨!快!”郭忠揮刀怒吼!
    水麵嘩啦巨響!更多埋伏在齊胸深河水裏的西軍戰士猛地撞開浮冰躍起!刺骨的冰水從皮甲縫隙倒灌而入。
    他們大多是刀牌手與弩手,緊貼著陡坎快速前撲,撲向煙火升騰的寨牆豁口!
    寨門內側響起刀斧劈砍門閂的沉重撞擊聲!火光中,堡寨守將驚恐回頭,後寨門正在崩裂!
    血色的黎明,由此拉開序幕。
    “咻~嘣!”
    箭鏃破空的銳響與硬弦炸裂聲混在一處,驟然撕裂夜空!
    上百道藍白磷火組成的流矢如同飛蝗,拖著刺目尾焰,狠狠紮入木寨、土牆、凍硬的草垛!
    爆裂聲悶如擂鼓。炸開的陶罐碎片裹挾著火油,騰起妖異的藍焰,焦糊混合著皮肉灼燒的惡臭彌散開來。
    堡寨牆頭瞬間大亂,呼喝聲、踩踏聲、咒罵聲響成一片。幾支火箭落在引水渠結冰的冰麵上,“嗤~嗤~嗤~”地騰起大股白汽。
    “扔擂木!砸!”寨牆上的黨項頭領嘶聲怒吼。
    裹著凍泥的大塊冰坨和被點燃的木樁轟然砸下!
    一名舉牌的西軍士兵被冰坨砸在肩頭,沉重的骨裂聲中當場撲倒。
    後麵的人則踩著他尚未沉沒的軀體繼續向上攀爬。
    缺口處爆出短兵相接的慘烈吼叫!
    刀牌手抵近,直刀奮力自下而上刺入牆垛縫隙,用力攪動!
    慘嚎聲中伴隨著重物墜地。
    攀上豁口的西兵立刻被幾杆長矛攢刺,血水如同潑墨般澆在凍土牆上。
    “上!補位!弩兵壓製垛口!”堡寨缺口內側有沙啞的西軍低吼傳來。
    弩手湧入,粗壯的弩臂頂住土牆,“繃!繃!”沉悶的弦響,近距離射出的弩箭幾乎貫穿人體。
    寨內狹窄,短兵相接,雙方士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血水混著冰碴流下淺灘,染紅了大片的冰麵,喊殺聲穿透河風。
    殘破的寨牆頂端,終於飄起一麵宋軍戰旗,旗幟被黑煙燎出破洞。
    黃河東岸,一處高丘。
    夏州監軍司都統野利旺成立於簡易望台,身上厚重的鐵劄甲甲葉在朔風裏紋絲不動。
    高丘後的薄霧裏,二千鐵甲騎正嚴陣以待。
    “都統,”副將阿裏讚嘴唇有些發紫,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前哨丟了。宋賊凶悍。趁他們站不穩腳…讓甲馬先衝一輪?”
    野利旺成目光望向灘頭,粗糲的喉嚨裏滾出硬冷的聲音:“隻是前鋒而已,灘頭就是爛泥坑。等他們主力過河,立足未穩之際……”他布滿老繭的拳頭猛地一攥,“才是出擊良機,先把鐵蒺藜撒出去。”
    “領命!”阿裏讚轉身急下。
    黃河西岸。
    枯黃蘆葦成片倒伏,在冰冷的河風中起伏如浪。
    距離水線一箭半地之外的灘地深處,西軍無聲列陣。
    最前列士兵半跪在泥地裏,懷抱燧發槍。冷硬的槍口在微明晨光下凝著水汽。
    西軍第四軍軍長康炯一身黑鐵山字甲,身形穩健,目光穿透薄霧,死死鎖在對岸那片已陷落的、兀自飄著黑煙的堡壘殘骸後方。
    水霧升騰,視線不佳,三座沿河哨寨被奪,盡管佯攻加奇襲,西軍動作也算快,可畢竟也鬧出了不小的聲勢,卻遲遲不見主堡裏的黨項人過來增援。
    不僅沒看到援兵,連正常應該有的訊警喧鬧聲都沒有。
    這也太安靜了一點……
    “軍長!”一個傳令兵滾鞍下馬,聲音帶著冷顫,“郭團長率部把灘頭的幾個寨子拿下了!在灘西已經布下防禦陣地。我軍主力正在過河。可是水流湍急,冰渣太多,筏子被衝走了好幾個,難以靠岸!”
    康炯的目光沒有離開對岸,下頜線條繃緊,目光掃向右前方那片深深的蘆葦叢,“炮送過去了嗎?”
    “十八門虎蹲!已經用木筏送過對岸,埋伏在蘆葦蕩裏。”康炯身邊的一師長郭浩語速飛快,“引線多裹了三層油!隻是風太大,點火怕是有些困難!”
    這郭浩在曆史上也是南宋名將,曾任金、房、開、達四州經略安撫使兼知金州、樞密院都統製。
    其父郭成亦是西軍名將,軍功赫赫。
    1081年攻靈武,陣斬西夏白馬羌將;
    1097年守平夏城,抵禦西夏十萬大軍十四日,後夜襲俘獲西夏統軍嵬名阿埋等人;
    1103年督修綏戎、懷戎二堡時,因冒雪染疾卒於軍中。
    父親去世後,郭浩便一直跟隨在康炯身邊,此時任第四軍第一師師長,其族弟郭忠在他手下擔任先鋒一團團長。
    此時,河灘方向人吼馬嘶聲漸起。
    沉重的木筏撞在冰沿上,不時發出刺耳地刮擦聲,後續渡河的筏隊終於艱難地靠攏在了一起。
    筏上的人影憧憧,搖晃著跳入刺骨河水,深一腳淺一腳往岸上爬。
    士兵在光滑的冰泥灘上掙紮集結,呼喝與摔倒的悶響混雜。
    隊形在嚴寒與混亂中難以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