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洪流開始小跑，加速。
    沉重的馬蹄踏在半凍的土地上，聲音由稀疏到密集，最終匯成一片滾雷般的轟鳴，大地隨之微微震顫。
    “瞄準！放！”西軍軍官們的嘶吼此起彼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火槍齊射！大片白煙騰起，刺鼻的硝煙味彌漫開來。
    衝在最前麵的幾名鐵鷂子連人帶馬猛地一頓，轟然栽倒。
    但後麵的重騎毫無停滯，速度反而提升至極限，如同鐵牆般壓了過來！
    “擲彈筒！放！”王敢拔刀指向洶湧而來的騎陣。
    幾聲更響亮的爆炸在鐵鷂子衝鋒集群中響起，掀起黑色的泥土和破碎的肢體。
    一匹戰馬被彈片撕裂肚腹，腸肚流出，卻依舊憑著慣性向前衝了十幾步才頹然倒下。
    但這未能阻止衝鋒的勢頭。
    轟隆！
    鐵鷂子重騎狠狠地撞上了西軍營寨的外層木柵！
    碗口粗的木杆如同稻草般斷裂、粉碎。
    長矛借助馬速，輕易地刺穿了柵後西軍士兵的胸膛。
    嵬名光鋒一馬當先，鐵槊探出，精準地挑飛了一名試圖組織抵抗的西軍軍官，毫不停留，直衝寨內。
    匆匆組織起來的西軍防線，瞬間就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西軍士兵們還沒登上塔樓，夏軍鐵騎便已經疾馳至塔下。
    他們手持巨斧猛烈劈砍塔柱，木屑紛飛，十丈高塔發出呻吟般的聲音開始傾斜。
    正在攀爬的西軍士兵們，如同熟透的杏子般墜落地麵，骨折聲清脆可聞。
    理奴駕馭著“黑雲”在營中左衝右突，手中馬刀每一次揮砍都帶起一蓬血雨。
    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宋兵驚恐地站在原地，手中長槍顫抖不已。
    理奴毫不猶豫地策馬衝過，馬刀劃出一道銀弧。
    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個宋兵眼中的恐懼，這讓他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狂熱快感。
    親兵一個一個被夏軍鐵騎撞飛，王敢身邊已經沒剩幾個人了。
    一個騎士提著鐵槊，殺氣騰騰的向著王敢所在處縱馬衝來，王敢對準他開了一槍，馬上騎士卻隻是晃了晃，並未墜馬，反而徑直撞了上來。
    王敢趕緊扔掉火槍，一把抓起身邊的鐵矛，挺槍便刺。
    矛尖在對方的冷鍛甲上劃出一串火星，滑落一旁。
    馬上騎士揮動鐵槊砸來，王敢舉盾硬格。榆木盾瞬間爆裂，碎片紮入麵門。
    他踉蹌後退，卻見那騎士大笑道：“宋賊可識得鐵鷂子？”
    笑聲沙啞，正是嵬名光鋒，話音未落，手中長槊便如毒蛇出洞，精準地洞穿了王敢胸甲。
    槊鋒殘忍地擰轉，髒腑俱碎。
    王敢最後看見的，是自家營旗在烈火中卷曲成灰，耳邊回蕩著部下淒厲的慘叫聲。
    劇痛讓王敢眼中的世界快速變得灰暗，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想起了遠在延州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她們還在等他回家。
    去年種下的棗樹，不知今年結果了沒有……
    鳴沙城外的西軍大營徹底潰敗。
    西軍殘兵四處奔逃，遭到夏軍輕騎追擊射殺，黃河灘頭屍橫遍野。
    戰鬥並未持續太久，天剛麻麻亮，西軍營寨便被攻破，鳴沙城內的往利破石也率軍出城夾擊。
    這支留在鳴沙牽製鳴沙守軍的西四軍一部三千餘人，竟無一人逃脫，被全殲在鳴沙城下。
    相比之下，首先發起突襲的鐵鷂子隻折損了一百餘騎，隨後出城夾擊的鳴沙守軍卻傷亡了八百多人。
    鮮血染紅了黃河岸邊的泥沙，殘缺的兵器散落一地，燃燒的帳篷冒出滾滾黑煙，將黎明的天空染成灰暗的色調。
    理奴在清理戰場時，看到一個宋軍年輕士卒的屍體下壓著一封未寫完的家書。
    他好奇地撿起來，雖然不認識漢字，但從那工整的字跡和信紙上的淚痕可以看出，這封信寄托著深厚的情感。
    他默默將信紙折好，塞入這個西軍士兵的懷中。
    嵬名光鋒特意下令將王敢的遺體妥善安置。
    “這是個勇士。”
    他看了看王敢至死仍緊握長槍的雙手，對副將說道：“給他留個全屍。”
    大獲全勝的鐵鷂子稍作休整，便馬不停蹄地向靈州進發。
    太陽終於完全升起，陽光照在鐵鷂子們沾血的玄甲上，反射出詭異的光芒。
    嵬名光鋒望向東方，耳邊似乎聽到了靈州城下的喊殺聲。
    他知道父王正在那裏與宋軍主力激戰，而他們的突襲將成為壓垮宋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嵬名光鋒率領鐵鷂子向著靈州主戰場方向疾馳而去，鐵蹄踏過遍地屍骸，揚起帶血的塵土。
    理奴回頭望了一眼黃河，河水依然奔流不息，仿佛剛才那場慘烈的戰鬥與它毫無關係。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馬刀，隨著大軍向前衝去。
    接到鳴沙戰報的嵬名察哥大喜，立刻指揮大軍開始向西軍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五萬撞令郎在前，黨項重甲步卒居中，鐵甲騎分左右兩翼護在中軍兩側，輕騎散落在鐵甲騎外圍，緩步跟進。
    剛剛進入西軍火槍射程，忽然聽見夏軍陣中號角齊鳴，五萬撞令郎忽的散開，不再排成嚴密的陣型，而是變成鬆散的幾路縱隊，避開正麵，快速向西軍左翼陣營撲去。
    喝令聲中，火焰迸射，轟鳴四起，煙霧繚繞，幾千支火槍開始齊射。
    西軍火槍兵排成倒八字三排橫隊，前排臥射、中排蹲射、後排立射，“三段擊”！
    極速奔跑中，不時有撞令郎士兵被射翻，不過，嵬名察哥針對宋軍火槍陣進行過一番深入研究，總結出了幾個戰法，此時正在顯現出效果。
    除了把密集戰陣推進改成散兵線突擊騷擾外，幾個月來，夏軍還打造了不少“盾車”。
    這種盾車其實就是在板車上加了個木架子，木架子上掛了幾層浸濕了的厚氈布。
    西軍的火槍鉛彈打在上麵，動能大為減弱，防護效果居然挺不錯，比實木盾差不太多。
    前排士兵推著“盾車”拚命前衝，後排士兵借著盾車的掩護跟在後麵，有效減少了傷亡，西軍火槍命中率大大降低。
    就在撞令郎撲向西軍左翼的同時，夏軍鐵甲騎也開始慢慢加速，從兩側越過重甲步卒方陣，向西軍正麵陣地衝去。
    重甲步卒們也加快了步伐，跟在鐵甲騎後麵開始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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