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專屬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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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鬥先生:回來了嗎?
    青鯉:陸哥,我在路上了,還五分鍾。
    墨鬥先生:待會來二樓。
    青鯉:好噠!蠶寶寶點頭.jpg)
    “陸哥,咱們先下去歇會兒......下午一塊加把勁,這房間估計就能收尾了。”
    “沒問題,我的張哥。”
    眼前這間二十平米的緙絲房,是從一個雙人間改出來的,仿古磚剛鋪完,磚縫裏還泛著點潮濕的氣味。
    同樣的牆麵、同樣的格局,乍看之下除了地板似乎沒什麽特別——
    在外行人眼裏,確實如此。
    就像老農能從冬日荒蕪的田地裏聞出來年的豐收,陸硯眼中,這個房間早已不是毛坯的模樣:
    南牆采光好,正適合擺織機,機器旁再搭個操作台,樓下那些木架子之後全都搬上來,整整齊齊排一列;
    牆麵也不能空著,一會兒找幾個畫框掛上沈語棠的作品,旁邊釘幾塊窄木板,高低錯落擺些小物件......木板後麵還得嵌上燈帶,暖黃的光一打,陰影一襯,東西的質感就顯出來了;
    說到燈帶,這雖然是陳禹提議的省錢辦法,但效果確實不賴,光影一搭,反倒格外契合這兒的氛圍。
    他甚至打算,把店裏所有公共區域的燈都換成仿古紙燈籠——
    就是那種米白色外罩、印著細蠶紋的紙燈,燈光溫和泛黃,照在絲線上不刺眼,反而泛出一層柔潤的光澤。
    最後是細節,細節還有哪些呢......
    嗯,進門處可以掛一塊紮染布,印上‘震澤緙絲’的字樣;牆角堆幾隻竹編筐,放些與蠶絲相關的小東西;房間裏再用加工過的蠶沙熏一熏,飄一絲淡淡的草木香,也挺有味道......
    陸硯清楚,或許還有些缺漏,但這方案都是一個月來一點點收集、一點點琢磨出來的。
    隨著裝修推進,邊做邊調,這間將來會印有‘語棠’名字的緙絲房,絕不會差。
    “陸哥,我回來了。”
    果不其然,五分鍾後名為‘青鯉’的網友就來麵基了,正是穿卦馬甲、紮辮子,一身傳統打扮的沈語棠。
    小姑娘今天雙手背後,腳步輕盈雀躍,想必一切順利。
    陸硯向來不是給人壓力的古板叔叔,正話反說道:
    “考核怎麽樣?我已經做好你因為沉迷遊戲掛科的心理準備了。”
    “過了。”
    她從背後伸出手,在編織袋裏拿出一份卷軸式樣的素色錦緞,緩緩攤開時,臉上藏不住的開心——
    ‘弟子沈語棠,師從於我學習緙絲技藝五載,現已藝成出師,特此證明’。
    上麵附有師傅的親筆簽名和朱紅鈐印,比任何證書都有含金量。
    畢業證分兩種,一種是現代式證書,一種是古代式的出師帖,後者代表最終認可,其師徒名分是會在行業內通告的。
    再往裏看,果然還有一套緙絲專用的老工具......是為傳承。
    嘖嘖,丫頭還真學出名堂了,某種程度來說,今天堪比拿到鐵飯碗了啊。
    “給老板娘看過沒有?”
    笑意還在她臉上盤旋,有些呆萌搖了搖頭。
    清淡的眉眼、小巧的鼻子,還有......還有那一塵不染、如雪般的純粹,他突然就想到了出師帖上的一行字——
    學習緙絲技藝五載。
    五年了啊。
    當時她又抱著怎樣的心情去學的緙絲?中間又有多少辛酸不為人知?
    如果有部紀錄片把對方這一路走來的點滴放映出來,陸硯覺得自己此刻一定會熱淚盈眶。
    “語棠,首先恭喜你畢業,為了紀念這個高興的日子,你能不能過來幫個忙?”
    說完轉身向裏走,沈語棠亦步亦趨。
    他指著最後一塊沒鋪磚的地方,窗下晴朗,平整的水泥鋪在上麵就像皚皚雪天平整的積雪,不管是水泥還是積雪,隻要踩上去,就會有腳印。
    “快,踩一腳,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專屬工作室了。”
    小時候家家戶戶門口修水泥台階,大人總嚴禁孩子踩上去,怕破壞了平整。
    可長大後他卻覺得,若自家台階上印著自己的腳印,該有多酷。
    沈語棠似乎有點不敢,或許她也曾是被下令嗬斥‘不準亂踩’的小孩。
    “沒事的,”他溫和勸說:“就跟錄指紋一樣,把你的印記留上去,反正貼了磚別人也看不見。”
    其實踩一腳又有什麽關係呢?
    此刻,他也是在對童年的自己說。
    沈語棠點點頭,蹲下解鞋帶:“陸哥,這是你修的,你也來。”
    “...”
    她好像理解錯了一件事,不是脫鞋踩啊!
    這傻姑娘,又不是真在手機上錄指紋,咱們的儀式感未免太滿了吧!
    想著想著便笑出了聲。
    “好嘞,那我也沾沾老板你的喜氣。”
    兩人褪去鞋襪,白皙纖瘦的腳趾微微蜷縮著,像初春怯怯的花苞,透露著緊張與羞澀。
    常年端坐織機前的歲月,它細嫩得像從未曆經跋涉。
    顫顫巍巍、彼此攙扶著,輕輕踮起腳尖,在那未幹的水泥地上,印下了一雙並排的腳印。
    ......
    潛心工作的時光總是那樣快的溜走,陸硯發現了一件算不上巧合的巧合:
    楊靈沒回郵件,顧南喬沒回消息,就連蘇棠——白天發的消息、現在還沒回一個字。
    什麽情況?
    明天平安夜,難道提前一天過節去了?
    不過今天民宿裏麵在過節倒是真的。
    “我們震澤鎮的定勝糕不是吹的,你們看看,昨天剛吃語棠今天就考核通過了!”
    沈秀娥一如每個望子成龍的父母那樣,初見希望便樂不可支,算她一共五人,桌上擺了八大碗,從下午三點就開始做的。
    略過德雲社的報菜名炫技,值得一提的是,此時桌上坐得很齊——
    對麵是張野和馮小軍,這邊是自己和老板娘把沈語棠夾在中間,五人齊舉杯為其慶祝。
    “閨女,這次不準偷倒給我了喏,快二十的人了,沒有老媽幫忙帶酒的!”
    聞言小姑娘很有靈性和老板娘碰了個,把後者樂得眼角褶子都擠不下了。
    誰說女子不可飲酒?這喝的是養顏酒!
    陸硯仿佛王師傅附體一般,笑眯眯戳了戳旁邊:
    “語棠,什麽時候生日呀?”
    小姑娘轉頭,剛喝完一口又過來碰杯,臉頰已然升起一灘沱紅,但眾人都已為常,也不會阻攔:
    “27號呢!”
    語氣夾雜著酒香,聲音像一縷柔骨的煙,勾了勾他的下巴、拂過臉龐。
    就連對麵和馮小軍搶菜的張野也頓了頓,隨即笑稱‘好巧’。
    是啊,好巧。
    陸硯把她的杯子往上抬了抬,兩者蜻蜓點水似的一碰:“小妹妹,我們上輩子應該是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