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薑婉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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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晨霧像揉碎的棉絮,粘在青瓦白牆上,連祠堂簷角的銅鈴都裹著層灰蒙蒙的水汽。薑婉跪在蒲團上,膝蓋隔著羅裙硌在青磚上,鈍痛順著尾椎骨往上爬。供桌上的鎏金佛像垂眸俯瞰,她盯著佛像掌心托著的如意,忽然想起祖母說過,這是她母親嫁入侯府時的陪嫁,曾在她百日宴上被當作抓周物件。
“姑娘,粥要涼了。”小桃掀開棉簾,青瓷碗裏的糯米粥還冒著熱氣,枸杞在湯麵上浮沉,像極了昨夜老夫人眼中的憂慮。丫鬟眼尾的紅痣隨著呼吸輕顫,她壓低聲音,“二夫人今早讓廚房停了您的燕窩,說是……”
“說是侯府嫡女不該鋪張浪費。”薑婉接過碗,瓷沿觸到唇角時忽然笑了,“去前院把周管事請來,再讓賬房準備城西粥廠三個月前的施粥記錄,要帶手印的原件。”她舀起一勺粥,米粒煮得極爛,卻嚐不出半點甜味。
巳時三刻,族會準時在祠堂花廳開席。二夫人斜倚在湘妃竹椅上,鎏金護甲劃過椅背上的牡丹紋,發出細碎的聲響。她掃過薑婉膝頭那塊洗得泛白的補丁,嘴角勾起抹冷笑:“喲,薑姑娘這是學孟母三遷呢?跪祠堂就能證明清白?”
“自然不是。”薑婉起身時,月白襦裙掃過地麵,露出繡著並蒂蓮的鞋尖。小桃忙上前拍去她裙角的塵土,卻被她輕輕推開。薑婉指尖撫過供桌邊緣的纏枝紋,忽然抬眼,“隻是忽然想起,侯府族規第三十二條寫著‘妄議嫡女者,罰抄《女戒》百遍’。二嬸可還記得?”
二夫人捏著帕子的手頓住,護甲在紫檀木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她昨日才讓人在市井散布“薑婉靠陸家撐腰”的謠言,此刻卻在薑婉的目光下莫名心虛,竟不敢直視。
薑婉轉身推開西側書櫃,露出裏麵碼得齊整的賬冊。藍布封麵上“城西粥廠”四字是她親手所書,筆鋒裏還帶著去年冬日練了百遍的認真:“這裏是每日施粥的記錄,每筆粥米的去向都有領粥人手印。明軒堂弟每日卯時便去幫忙,右丞相府的人想收買他造謠,怕是打錯了算盤。”
“你少血口噴人!”二夫人猛地起身,卻因太過慌張撞翻了身後的燭台。銅製燭台砸在青磚上,蠟油飛濺間,薑明軒慌忙扶住母親,袖中掉出的銀錠滾到薑婉腳邊,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薑婉彎腰撿起銀錠,指尖摩挲著上麵的“萬勝”二字——這是右丞相府專用的銀錠鑄紋,三個月前她在城西賑災時見過無數次。“二嬸還要狡辯嗎?”她將銀錠舉到光下,“昨夜我讓人查了城西當鋪,二嬸當掉的翡翠鐲子,正巧換了三十兩銀子——和明軒堂弟收的封口費,分毫不差。”
花廳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三夫人下意識捂住嘴,眼神在二夫人和薑婉之間遊移;五姑娘攥緊帕子,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老夫人拄著拐杖走進來,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麵如土色的二夫人,最終落在薑婉身上:“哀家讓你主持族會,不是讓你與人鬥氣。”
“祖母明鑒,”薑婉福身時,翡翠鐲子從袖中滑出,正是陸母親手所贈,“婉婉隻是想讓族中長輩知道,侯府的清譽不該毀在流言裏。陸家提親是喜事,若連自家門風都不清正,又如何配得上將軍府?”
老夫人凝視她片刻,忽然輕笑出聲,拐杖在地麵敲出兩聲脆響:“好個配得上!哀家原以為你會哭哭啼啼求哀家做主,倒沒想到你敢主動亮底牌。”她轉向二夫人,語氣驟然冷下,“即日起,你去祠堂抄《女戒》,何時抄完何時出來。明軒……”
“祖母,”薑婉打斷道,目光轉向低頭不語的少年,“明軒堂弟年幼,不如讓他繼續管理粥廠,將功贖罪。”她放緩語氣,“畢竟侯府的名聲,需要我們共同維護。”
薑明軒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驚訝與感激。二夫人張嘴欲言,卻在老夫人的目光下咽下了話,臉色灰敗如霜。
族會散場時,小桃湊近低語,發間的茉莉香混著晨霧:“姑娘,方才看見薑柔的貼身丫鬟在角門與人私語,手裏拿著半塊蓮花玉佩。”
薑婉捏緊袖口的銀線並蒂蓮,想起昨夜在偏院牆角撿到的密信碎片。雖然“右丞相”三字被燒去,但邊緣的蓮花紋與薑柔房中的屏風如出一轍。她望向侯府外的青石板路,陸景淵的馬車正停在巷口,車夫座上的鎏金鈴鐺隨微風輕晃,像極了他笑時眼角的紋路。
“去告訴陸世子,”她將銀錠交給小桃,“就說侯府的暗湧,我已平定。”轉身時,腰間的玉佩輕輕撞在膝頭,那是陸景淵送的護身符,背麵刻著“生死相隨”四字,此刻隔著衣料仍能感受到溫潤的觸感。
酉時初刻,將軍府書房。陸景淵握著薑婉送來的銀錠,聽暗衛回報侯府動向,忽然輕笑出聲,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她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果斷。”陽光穿過雕花窗欞,在他玄色錦袍上織出菱形光斑,襯得他眼底的讚許愈發明亮。
“世子,”管家捧著新到的婚書模板進來,烏木托盤上的宣紙還帶著墨香,“三老爺今早去了右丞相府,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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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陸景淵指尖劃過婚書上年月日的空白處,想起今早收到的信,薑婉在末尾畫的那朵歪歪扭扭的百合,筆尖還洇著墨點,“明日我親自去侯府,有些話,該當麵對三伯說清楚。”他忽然起身,從書架取下一卷《禮記》,嘴角揚起勢在必得的弧度。
是夜,薑婉在繡房挑揀喜服料子。小桃舉著紅蓋頭進來時,燭光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像朵盛開的芍藥:“姑娘,陸世子送了十箱蜀錦,說是要給您做百套嫁衣。”
“胡鬧。”薑婉笑著搖頭,指尖撫過流光溢彩的雲錦,觸感柔滑如陸景淵那日為她披上披風時的溫度。她忽然想起他說過的“十裏紅妝”,耳尖發燙,卻在看見窗外黑影時驟然冷下——那道身影閃過偏院,腰間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正是薑柔從前常戴的蓮花佩。
“小桃,”她輕聲道,將雲錦疊好,“明日族會,記得讓暗衛守住偏院角門。”低頭時,她用銀線在喜服內襯繡了朵蓮花,針腳細密如她此刻的心思——那是給薑柔的警示,也是給自己的決心。
銅鏡裏,燭火將薑婉的臉龐映得發紅。她忽然伸手摘下珠釵,烏發如瀑般垂下,掃過鎖骨時帶來細微的癢意。鏡中人眉眼舒展,唇角揚起的弧度裏,藏著破局的堅定。她知道,明日的族會或許還有硬仗,但當她係緊陸景淵送的玉佩時,忽然不再害怕。
晨鍾響起時,薑婉換上簇新的石榴紅襦裙,腰間玉佩隨著步伐輕晃。路過祠堂時,她瞥見二夫人在燭光中抄《女戒》的身影,忽然想起祖母說過的話:“真正的貴氣,不是靠流言堆砌,而是行得正,坐得端。”
侯府外,陸景淵的馬車準時停在青石板路。他掀起車簾時,陽光落在薑婉發間的珍珠步搖上,碎成點點光斑。兩人隔著三步距離相望,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破局的決心——有些路或許難走,但隻要心懷暖陽,終能衝破阻礙,得償所願。
風掠過侯府的飛簷,將祠堂裏的《女戒》書頁吹得沙沙作響。薑婉踩著滿地白梅,走向那輛裝飾著紅綢的馬車,裙擺掃過昨夜埋下的陰謀與今日初升的朝陽。她知道,屬於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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