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正中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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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繡恍惚間懷疑自己是否身處軍營,這些老弱殘兵與流民無異。
“能聚起這樣一支隊伍,樊稠也算用心良苦。”顧天打趣道。
張繡翻了個白眼,現在這狀況,還有心思開玩笑?帶著這些人衝鋒陷陣,不如讓他自行了斷算了。
“屬下王永拜見將軍!”有人回過神來,放下碗筷行禮道。
很快,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張繡步入營門,心中暗數,總計六十八人,與三千之眾相比,連零頭都不到。
而且,其中幾位已鬢發斑白,年紀至少六十多歲,端碗飯都顫巍巍的,還能握緊刀柄嗎?
“大人用過飯了嗎?剛出鍋的粟米飯,要不要嚐一口?”一個尚算順眼的年輕人上前獻殷勤道。
此人正是方才帶頭向張繡行禮的王永。
張繡氣得無話可說,這飯吃得下去嗎?他瞪了王永一眼,王永尷尬一笑,便噤聲不語。
“看來不錯,盛一碗吧。”顧天開口道。
王永憨笑一聲,趕忙為顧天盛飯。
此刻眾人已認出將軍張繡,卻不知顧天身份何許人也。
然而,將軍身邊之人,哪怕隻是仆從,豈是他們能輕易冒犯的?
在王永盛飯之際,其餘人將顧天與張繡引入居中的軍帳內。
此軍帳相較樊稠那邊的簡陋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破敗不堪,還十分狹窄。
踏入其中,更覺雜亂無章。
各種雜物散落滿地,幾乎無處落腳,張繡的臉色愈發陰沉。
不曾見識過真正的軍隊嗎?武威張家自先祖起便是領軍起家,治家如同治軍。
更何況,如今張濟身為朝廷武將,職位比樊稠略高,麾下兵力亦強於樊稠。
張繡不止一次造訪自家軍營,紀律嚴明,井然有序,軍令暢通,這才是真正的實力體現。
像這樣的一群人……
說句不好聽的話,連一群普通的兵痞都不如,若全是兵痞,張繡或許還會覺得好受些。
“末將彭茂拜見將軍!”
軍帳中還有一個人隻顧低頭吃飯,未曾走出營帳迎接張繡。
身著緇衣的男子未披甲胄,顯得邋遢隨意,對剛到任的新將軍張繡態度頗為冷淡。
張繡心想給他點教訓嚐嚐,周圍的人也覺氣氛緊張,紛紛圍觀。
顧天製止了張繡,將他帶到長桌前,說:\"先吃飯!\"
彭茂抬頭看了一眼,顧天卻沒理會。
王永端來飯菜,雖不算豐盛,但在這個時候能吃飽已屬難得。
顧天與張繡並不挑食,拿起筷子便吃,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坐下繼續用餐。
但大家心裏忐忑,聽說新官上任總要整頓,破甲營現狀這般,張繡若大動幹戈,眾人倒不意外。
可張繡隻顧吃飯,絲毫不提整頓之事,這讓眾人更添疑慮,難道這位也是庸碌之輩?
各懷心思,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隻有顧天例外。
等顧天吃完,發現他是最後一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包括張繡。
王永迅速收拾碗筷,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
無人開口,軍營裏靜得能聽見心跳,壓抑至極。
這時,一名掉過五顆牙的老兵出列問道:\"將軍是要檢閱操練嗎?\"
\"不必!\"張繡此刻已打定主意,學顧天一般冷眼觀察,幾十號人還值得檢閱?
此話一出,更令其他人尷尬無措。
唯獨彭茂泰然自若,轉身躺下,拉過被子,說睡就睡。
這份傲慢的態度,讓旁人既羨慕又無法效仿。
“,破甲營的人都死絕了嗎?”營帳外突然響起一聲喊叫。
眾人齊刷刷望向張繡,靜待他的指示。
他不開口,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就連躺在床上的彭茂,此刻也悄悄睜開一條縫。
“出去瞧瞧吧!”顧天笑著說道。
在這種情況下,發生什麽事都不足為奇。
張繡領頭,所有人走出營帳。
隻見一名體型魁梧、披掛鮮明甲胄的男子立於前方,肩挑手提一大堆東西,看起來和他們一樣,剛加入破甲營。
“看什麽看,我是你們的新副將馬廖,還不快下跪?”馬廖大聲嚷嚷。
同時他又問道:“聽說主將已到,就在那邊軍帳內,我這裏有上級下達的軍令。”
破甲營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不該跪。
張繡直麵馬廖,而馬廖卻在營中四處尋找,從他這行為來看,此人必然是樊稠安插的心腹無疑。
“有事直說便可!”顧天開口道。
馬廖鼻孔朝天,怒容滿麵,手指著顧天斥責:“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跟我說話,懂不懂規矩?”
顧天輕笑一聲:“我什麽都不是,但我身邊這位,正是破甲營主將!”
馬廖將目光轉向張繡,打量幾眼後,從懷中掏出一份軍令,隨意丟向張繡,如同拋擲一塊骨頭。
馬廖此舉極為羞辱,顯然是故意要讓張繡難堪。
“莫要動怒,動怒我們就輸了,隻管看著便是。”顧天在一旁低聲勸慰。
他索性把這當作一場戲,倒也有趣。
軍令被丟在地上,張繡並未接住,而是落在泥濘之中,其他人更是不敢拾起。
“透透氣去!”張繡邁開大步,徑直跨過那道軍令,踩得它與泥土混在一起,徹底模糊不清,爛得不成樣子。
他和顧天徑直朝營門外走,眾人看得心驚膽戰。
那是軍令啊!
無視軍令,等同謀逆,這可是重罪。
馬廖的臉色陰晴不定,等他們從身旁走過後,扯著刺耳的聲音喊道:“大膽,張繡!你可知拒收軍令該當何罪?”
張繡回頭一笑,淡淡道:“原來你也認得我。”
馬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手指顫抖著指向張繡,怒斥:“你竟敢如此放肆!別忘了,你雖為主將,但我副將也有彈劾之權!”
顧天在一旁暗自點頭,對張繡豎起大拇指。
馬廖氣得發抖,心想彈劾這種事,在張繡麵前根本不算什麽。
“太尉府有令,命破甲營即刻拔營,調防泛水關!”馬廖再次開口,卻隻是徒勞地重複著早已被毀的軍令。
張繡冷哼一聲,“太尉府有令?令呢?口說無憑,誰信你的?”
馬廖低頭看著那團爛成泥的軍令,又狠狠瞪向張繡,“你把軍令毀了,現在還要什麽軍令?”
\"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胡言。
我何時見過軍令?你有將軍令交付於我嗎?\"張繡冷笑一聲。
馬廖還想辯解。
但張繡搶先把問題拋向在場的人:\"你們剛才看到了什麽?\"
全場寂靜無聲,無人應答。
此時此刻,無論說什麽都會出錯,兩邊都不敢輕易得罪。
馬廖啞口無言,終於惱羞成怒,質問張繡:\"你究竟想怎樣?\"
張繡回答:\"並無他意,國家有法律,軍隊有紀律,不見軍令,怎能擅自動武?\"
馬廖咬牙切齒,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難道你要我去太尉府再取一道軍令?\"
張繡:\"此事與我何幹?\"
再取軍令並不困難,但回去如何向太尉府交代?如實上報,說軍令被張繡毀了?
張繡被投入大牢,正中下懷。
若這個棘手的問題回到樊將軍手裏,恐怕張繡沒死,他便首當其衝。
思來想去,馬廖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謊稱軍令丟失。
這樣雖然不會被革職查辦,但一頓軍棍在所難免。
臉色陰沉,本想給張繡一個下馬威,卻不料反被張繡給了一個下馬威。
馬廖心情糟糕透頂,還想與張繡爭論幾句。
但張繡根本不想理會馬廖,直接轉身離開!
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眾人,對這位新來的破甲營主將,他們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
無能?似乎不是;和氣?似乎也不是。
走在右軍大營裏,撥開迷霧見光明的張繡心情愉悅,問顧天:\"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張繡之前確實有些生氣,但在顧天的建議下冷靜觀察,竟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物。
樊稠費盡心機把他推到這個位置上,以為就能輕易操控他嗎?
樊稠此舉實屬大錯,讓自己陷入進退維穀之境。
將一群老弱病殘交給他,難道真想陷害張繡嗎?嗬嗬,若張繡得不到至少兩千兵馬的支持,絕不會輕舉妄動。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雙方各憑本事。
樊稠若想讓張繡替他擔責,還妄想坐享其成,那便大錯特錯了。
他可以選擇放棄,而董卓一旦震怒,樊稠隻能獨自承擔後果。
這些利弊,就讓他自行權衡吧。
顧天告誡張繡:“察覺到這一點不難,但也不要做得太過。”張繡不解,明明是樊稠和丁和咄咄逼人、蠻橫無理,為何反說他過分?
顧天耐心解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雖沒錯,但為這樣的人犧牲性命並不值得。董卓殺你可能毫不遲疑,但他未必真會嚴懲樊稠,不過是小試鋒芒罷了,若兩敗俱傷,對他並無好處。”
張繡點頭稱是,明白顧天是為自己考慮。
“既然不能兩敗俱傷,那該如何應對?難道真要帶著這點人去挑戰曹操?”張繡疑惑地問,“即便是做給董卓看的戲碼,這點兵力也撐不起場麵。”
顧天沉思道:“樊稠這般行事,其實並非壞事。若是真的給了我們三千兵馬,才棘手呢。”
張繡恍然大悟:“確實如此,看似三千人,若不服從指揮,形同虛設,反而令人頭疼。”
顧天補充道:“招兵不是問題,關鍵在於糧草。此事可徐圖之,隻要樊稠肯提供糧草,我們就開拔;否則,就拖著。”
“就這麽辦!”張繡果斷同意。
若要求過高,把樊稠逼急了,兩敗俱傷反而不劃算。
巡視完右軍大營後,顧天二人返回破甲營時,發現馬廖已外出處理軍務,大約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區區馬廖,在顧天與張繡眼中不過是個小角色,遠不及樊稠重要。
馬廖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卻讓破甲營的士卒對張繡心生敬畏,不敢輕視。
“老黃,營裏還有酒嗎?都拿出來,別藏了,這天寒地凍的,能痛快一天是一天!”晚飯時,彭茂向通糧官老黃喊道。
通糧官掌管軍營糧草,地位關鍵。
這句話雖是彭茂隨口說的,卻暗含深意。
老黃等人或許隻覺他在鬧騰,沒聽出別的意思。
但顧天與張繡相視一笑,知道彭茂並非普通人物。
張繡未到前,彭茂便是這裏的頭領。
如今張繡來了,老黃問張繡是否取酒。
“好,都搬上來。這位兄弟說得對,能痛快一天是一天!”張繡點頭。
很快,老黃搬出僅剩的兩壇黃酒,破甲營條件簡陋。
每人隻能分得一碗,張繡喝了一口,隨即說道:“諸位可知朝廷為何派我來?”
彭茂神色微變,顯出與眾不同的銳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