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冉的手猛地從梁平掌心抽了出來，指尖的溫度瞬間涼透。她怔怔地看著他，剛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酸澀，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在胸腔裏炸開。
    “你說什麽？”她的聲音發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平避開她的目光，喉結滾動了兩下，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把話說完：“曉冉，我沒騙你。麵對林薇的時候，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心跳，甚至……甚至會期待她靠得再近一點。這種感覺太可怕了，我怕再耗下去，真的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他抬起頭，眼底滿是掙紮和痛苦：“你投的那個保研名額，我幫你查過了，初審已經過了，希望很大。可我……我要是也留在學校，天天跟林薇在一個院裏，我不敢保證自己能守住分寸。”
    “所以你就想放棄？”曉冉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放棄你準備了那麽久的課題，放棄你說過‘一定要站在學術頂端’的目標，就為了躲著她？”
    “不是躲。”梁平急了，上前一步想拉她，又被她躲開，“是為了我們。我想踏踏實實跟你在一起，找份普通的工作，租個小房子，每天下班能看到你，晚上一起做飯，周末去逛公園……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或許這樣的生活，才是我真正能守住的。”
    曉冉看著他，突然覺得很陌生。那個曾經在實驗室裏為了一個數據熬到天亮、眼睛裏閃著光說“要做最前沿研究”的梁平，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梁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抹了把眼淚，聲音帶著哭腔，“那個保研名額對你有多重要？你爸媽為了供你讀書，起早貪黑開小賣部，你說過要讓他們以後享福的！”
    “我知道！”梁平低吼一聲，眼眶也紅了，“可我更怕，等我真的讀了研，站得更高了，身邊卻沒了你。林薇就像個漩渦，我已經感覺到自己在往下滑了，再待下去，我怕連最後一點理智都沒了。”
    他看著曉冉，眼神裏帶著懇求：“曉冉，算我求你，別逼我。我受不住那種誘惑，這是實話。與其將來兩個人都痛苦，不如現在就斷幹淨。我放棄保研，離她遠遠的，我們重新開始，不好嗎？”
    曉冉愣住了。她以為他回來是為了彌補，是為了證明自己能抵禦誘惑，卻沒想到，他選擇的是最極端的方式——用放棄前途來逃避。
    她忽然想起林薇昨晚那副坦蕩的樣子，再看看眼前這個被“誘惑”逼到退縮的梁平，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
    “你覺得這是對我好嗎？”曉冉的聲音平靜下來，平靜得讓人心慌，“你放棄你的夢想，守在我身邊，每天看著我，會不會想起你本來可以有另一種人生？會不會在吵架的時候，怨我毀了你的前途？”
    梁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梁平，”曉冉看著他，眼淚還在掉，眼神卻清明了許多，“你受不住誘惑，不是因為林薇太厲害，是因為你心裏本來就有縫隙。你以為逃開就沒事了？可你逃得過她，逃得過你自己心裏的動搖嗎？”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你的保研名額，你自己拿著。你的夢想，你自己去追。要是連這點誘惑都扛不住，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守不住任何東西。”
    “曉冉……”
    “你走吧。”曉冉打斷他，轉身走到窗邊，背對著他，“我需要好好想想，我們到底還能不能重新開始。”
    梁平站在原地，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疼。他以為自己的決定是為了保護這段感情，卻沒想到，在曉冉眼裏，這竟是一種懦弱的逃避。
    宿舍裏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陽光依舊照在那盆綠蘿上，可葉子上的水珠，卻像是誰掉的眼淚，搖搖欲墜。
    梁平急得在原地轉了個圈，聲音都帶上了點委屈：“我哪有那麽大的夢想？我從來沒想過要站在學術頂端，那些都是你以為的。”他走到曉冉身後，語氣又急又懇切，“我就是喜歡泡在圖書館裏翻那些泛黃的古書，喜歡對著文獻裏的注解琢磨半天，哪怕將來在個小地方的博物館當個研究員，我都覺得夠了。在哪裏研究不一樣？非得擠在那個院裏，天天對著林薇才叫搞學術？”
    曉冉慢慢轉過身，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沒說話。
    “你怎麽就不信我呢？”梁平的聲音發顫，“你想想，一個女孩子，長得那麽漂亮，身材又惹火，天天跟你擠在一張小床上，呼吸都能吹到你脖子上，換了誰能一直忍得住？我承認我沒那麽定力，這是實話。”
    他抓了抓頭發，語氣裏帶著點絕望：“可我心裏清楚，我不想失去你。那些所謂的學術名頭、研究前途，跟你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我就是喜歡看古書，在哪兒看不是看？隻要能跟你安安穩穩過日子，哪怕去個小縣城的圖書館整理古籍，我都樂意。”
    “我知道你覺得我在逃避，”他看著曉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可對我來說，這不是逃避，是選擇。我選擇你，選擇能守住你的日子，哪怕要扔掉一些別人覺得重要的東西。”
    曉冉看著他，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知道梁平說的是實話，他對那些古籍的癡迷是真的，眼裏的慌亂和對她的在意也是真的。可那句“換了誰能一直忍得住”，還是像根刺，紮得她不舒服。
    “你讓我再想想。”她別過臉，聲音輕輕的，“不是不信你，是……我不知道該怎麽信。”
    梁平沒再逼她，隻是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宿舍裏又安靜下來，隻有窗外的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他知道，有些話一旦說開，信任的重建就沒那麽容易了。但他不後悔，至少他把最真實的自己攤開在她麵前，沒有半分隱瞞。
    陽光慢慢移到書桌一角，照在那本翻開的古籍上，書頁上的字跡工工整整，像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道理：真正的安穩，從來不是逃避誘惑，而是在看清誘惑後，依然能堅定地走向那個想守護的人。隻是這條路，他和曉冉，都還需要時間去走明白。
    林薇摔了手裏的玻璃杯，碎裂聲在空曠的客廳裏格外刺耳。她盯著手機屏幕上梁平發來的“以後別聯係了”，胸口像堵著團火，燒得她指尖發麻。
    “藏著掖著？”她冷笑一聲，眼底翻湧著不甘和戾氣，“對我心動了還裝什麽正人君子？不就是處了三年嗎？三年算個屁！”
    她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手機往包裏一塞，踩著高跟鞋就往外衝。樓下保安看著她風風火火的樣子，剛想攔，就被她一記眼刀瞪了回去。
    坐進車裏，她狠狠砸了下方向盤，喇叭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鳴。梁平那副“為了曉冉願意放棄一切”的樣子，還有曉冉那副看似柔弱實則篤定的表情，都讓她覺得可笑又氣悶。
    “你們倆瘋是吧？”她咬著牙，發動車子，“跟我玩深情？行啊，我就比你們更瘋。”
    導航裏輸入曉冉學校的名字，距離顯示四百多公裏。林薇看著那個數字，嘴角勾起一抹孤注一擲的笑。她林薇看上的人，從來沒有失手的道理。梁平以為躲回那個破學校就能斷幹淨？太天真了。
    “不就是換個地方追嗎？”她猛踩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衝了出去，“你梁平在哪兒，我林薇就能追到哪兒。”
    後視鏡裏，那棟曾短暫住過的居民樓越來越小。林薇摸出手機，翻到梁平導師的號碼——她早打聽清楚了，梁平要是真放棄保研，導師肯定會出麵勸。她有的是辦法讓這場“逃避”變成一場更熱鬧的糾纏。
    “想踏踏實實過日子？”她對著空氣嗤笑一聲，“有我在，你們誰也別想安生。”
    車輪碾過淩晨的公路，留下兩道決絕的胎痕。林薇知道自己這樣像個瘋子，可比起“失去”，她寧願瘋得徹底。梁平心裏那點對她的心動，就是她最硬的底氣。三年又怎樣？她會讓他知道，什麽叫“一眼萬年”，什麽叫“棋逢對手”。
    這場拉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