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愛娣正望著遠處的山路出神，冷不丁被梁平的話砸得心頭一震。
    “大半年前那場戰鬥……”
    梁平把老爺子的遺體收了，卻沒細問後續。
    “你說……薑老爺子他……”梁愛娣的聲音發顫，眼眶瞬間紅了。
    梁平低下頭，聲音悶悶的“那天他把龜甲塞給我，又用最後一口氣教了我一套心法，說這是老梁家欠他的，現在總算還上了。他讓我別報仇，好好護著村子，護著你們……”
    他吸了吸鼻子，喉結滾了滾“最後我把他葬在了後山的寒潭旁邊，那裏清淨，水裏的陰氣重，能壓住他身上的煞氣，讓他走得安穩些。”
    梁愛娣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滾落。薑老爺子是村裏的守護神，一輩子沒婚沒育，卻把村民當親人。如今他走了，唯一可能懂怎麽破煞的人，也沒了。
    “那這煞……”她望著墓碑下的鐵釘，聲音裏帶著絕望，“真的沒人能破了？”
    梁平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我試過用龜甲卜算，可每次一想到破煞的法子，腦子裏就一片空白，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薑老爺子說我的功力還不夠，得再練個十年八年，或許才能摸到門道。”
    他抬頭看向梁愛娣，眼神裏滿是懊惱“姐，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不怪你。”梁愛娣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是我們太急了。總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們就守著這墓地，總能等到能破煞的人。”
    她心裏清楚，這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薑老爺子是方圓百裏最懂行的人，連他都沒留下破煞的法子，這“賭鬼穿心煞”，怕是真成了無解的死局。
    下山的時候，兩人都沒說話。山風吹過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誰在哭。
    梁愛娣想起陳峰，想起他醉酒後說“我這輩子都逃不掉”時的絕望，突然覺得心口堵得厲害。原來他不是懦弱，是真的被這陰毒的煞局纏得喘不過氣。
    “平子，”她突然停下腳步，眼神變得異常堅定，“薑老爺子把龜甲傳給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好好練，不管要十年還是二十年，姐都等你。”
    梁平看著姐姐泛紅的眼眶，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一定好好練。”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兩人身上，卻驅不散心裏的沉重。他們都知道，破解這“賭鬼穿心煞”的路，比這山間的小道還要難走。
    而此刻的陳峰，正坐在車裏，看著梁愛娣家的方向發呆。手機裏莉莉發來信息，說產檢一切正常，問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飯。他盯著屏幕看了很久，終究還是回了個“回”。
    他不知道，山村裏的姐弟倆，正為了他家族的秘密，扛起了一場看不見的硬仗。而那藏在墓碑下的鐵釘，像一顆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所有人的人生。
    陳峰坐在莉莉對麵，指尖在玻璃杯壁上劃著圈，杯裏的水晃出細碎的波紋，像他此刻翻湧的心緒。
    莉莉正低頭看著菜單，指尖在“婚宴套餐”那一頁停留，眼裏的光比桌上的水晶燈還亮“陳哥，你說我們婚禮用香檳色主題好不好？我昨天看了個場地，草坪上能搭玻璃花房，拍照肯定好看。”
    陳峰抬眼，撞進她期待的目光裏，喉結滾了滾，終於把那句話說了出來“莉莉，我要和愛娣離婚。”
    莉莉的動作頓住，猛地抬頭看他，眼裏先是驚訝，隨即是掩飾不住的狂喜“你……你說真的？”
    “嗯。”陳峰點頭，聲音低沉卻堅定，“等離婚手續辦清，我就給你一場像樣的婚禮。”
    他不是沒想過梁愛娣的感受，可那天在墓地，梁平說破“賭鬼穿心煞”時，他突然想通了——與其拖著兩個女人都受罪，不如斷得徹底。愛娣那麽堅韌，沒有他，她或許能過得更安穩；而莉莉懷著他的孩子，又為他付出了那麽多，他不能讓她無名無分地跟著自己。
    “陳哥……”莉莉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這次卻不是傷心，是激動。她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聲音哽咽又帶著哭腔，“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我就知道！”
    陳峰輕輕拍著她的背，心裏卻像壓著塊石頭。他對莉莉說“以後有我護著你，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這話既是承諾，也是給自己的枷鎖。
    他拿出手機，找到梁愛娣的號碼，編輯信息“愛娣，我們離婚吧。手續我會盡快辦好，財產都歸你，安安的撫養權……我尊重你的意思。”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莉莉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卻故意不去提梁愛娣，隻是抱著他的胳膊，輕聲說“婚禮不用太鋪張，有你在就好。對了，我爸媽說想見你，他們同意我們的事了。”
    陳峰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好，你定時間。”
    他知道，自己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對梁愛娣的愧疚，會像影子一樣跟著他一輩子，但他別無選擇——有人用生命護過他，有人懷著他的孩子，他不能同時對不起兩個人，隻能選一個，用餘生去償還。
    而此刻的梁愛娣，正坐在父親的病床前，手機屏幕亮起，她看到那條信息時，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她盯著“離婚吧”三個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眼裏卻沒有淚。
    原來，他終究還是選了那條路。也好，這樣她就能專心幫梁平破煞，不用再為情情愛愛分心了。
    她緩緩刪掉信息，沒有回複，隻是伸手握住父親的手，輕聲說“爸，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她平靜的臉上，像一層薄而堅韌的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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