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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設計院的晚風卷著梔子香飄進來時,林薇正用紅筆在博物館的草圖上畫了兩個並排的新娘剪影,一個穿水綠裙,一個著淺灰衫,裙擺都纏著同色的緞帶,緞帶末端打了個相同的結。
    “你看這樣如何?”她把草圖推到梁平和曉冉中間,指尖點著那兩個剪影,眼裏閃著狡黠的光,“左邊這位當正頭娘子,管著家裏的圖紙和賬本;右邊這位當‘心尖人’,負責陪他看展、聽風鈴聲。結婚那天,兩人都穿紅裙,並排站在禮堂門口,收兩份紅包——梁平,你說劃算不?”
    曉冉握著筆的手頓了頓,筆帽在圖紙上磕出個淺印。她沒看林薇,目光卻落在那兩個剪影上,淺灰衫的新娘手裏,畫著支熟悉的鉛筆,筆帽上的紋路和梁平的那支一模一樣。耳尖的紅漫到臉頰時,她突然低頭笑了,笑聲輕得像揉皺的宣紙“哪有收兩份紅包的道理,顯得我們多貪財。”
    這話說得像反駁,尾音卻帶著點縱容的軟。
    梁平的臉“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燒到脖頸。他攥著手裏的鉛筆,筆杆硌得指節發白,喉間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絮,半天才擠出句“淨扯淡。”
    “怎麽是扯淡?”林薇往前湊了湊,手肘碰了碰曉冉的胳膊,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像讀研時聯手捉弄導師那樣默契,“你看啊,曉冉記得你喝咖啡要加兩勺半糖,我知道你畫月洞門時總愛哼跑調的戲文;她能幫你核對結構圖的每個數據,我能陪你在深山裏找合脈甲的紋路——我們倆加起來,不就是個完整的‘梁平專屬後勤部’?”
    曉冉轉著筆,筆在指尖劃出個圈,落在圖紙上那道仿太極圖的回廊裏“她還知道,你每次說謊,右眉會比左眉高半寸。”這話是對著梁平說的,目光卻斜斜瞟向林薇,帶著點“你看,我都知道”的促狹。
    梁平的呼吸更亂了。他想起上周在茶水間,林薇說“曉冉最近總偷偷看你”,他當時嘴硬說“你想多了”,其實右眉早不受控製地挑了起來;想起曉冉昨天遞給他的方案冊裏,夾著張他畫廢的月洞門草圖,背麵用鉛筆寫著“其實這個弧度更好看”,字跡輕得像怕被他發現。
    這兩個姑娘,一個明著鬧,一個暗著懂,卻偏偏在這種荒唐的提議上,達成了詭異的共識。
    “婚姻哪是搭夥過日子?”梁平的聲音有點發緊,像被圖紙邊緣的毛刺紮了下,“是……是得一心一意。”他想說“一夫一妻”,話到嘴邊卻卡了殼——看著林薇眼裏的笑,曉冉低頭時露出的半截脖頸,那話突然顯得太硬,像把鈍刀子,劃在誰身上都疼。
    林薇突然收起玩笑的神色,指著圖紙上那道回廊“你設計的這道回廊,不就是兩條岔路匯成一條主道?左邊有花,右邊有樹,走到頭都是同一個月亮。為什麽人心就不能這樣?”她頓了頓,聲音輕下來,“我們不是要分你的心,是想讓你的心,能裝下更多的暖。”
    曉冉把筆放在桌上,指尖輕輕敲著桌麵,節奏和梁平心跳的頻率慢慢合上“我媽總說,好的感情是‘一加一大於二’。你看這設計院的樓,少了根梁會塌,少了麵牆也不完整。”她抬眼看向梁平,眼裏的光像浸在水裏的玉,“但這話,你當玩笑聽就好。”
    梁平望著桌上的草圖,兩個新娘的剪影在燈光下泛著暖黃,像兩朵並蒂的花,根纏在一起,卻各自舒展得很好。他突然想起合脈甲的紋路——從來不是單線,是交錯的、共生的,像此刻他們三個的影子,在燈光下交疊,卻誰也沒遮住誰的光。
    “我……”他張了張嘴,想說“這不合規矩”,卻看見林薇正偷偷給曉冉使眼色,曉冉的嘴角噙著笑,眼裏的紅還沒褪盡,像兩顆被晚風染透的果子。那些話突然說不出口了,隻剩下耳尖的燙,和心口莫名的軟。
    晚風又卷著梔子香進來,吹得圖紙邊角輕輕顫。林薇突然站起來,把草圖折成小方塊,塞進梁平的口袋“給你留著當念想。反正我們倆不急,等你想通了再說——不過紅包我可先記著,到時候得翻倍。”
    曉冉也站起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輕輕搭在林薇肩上“走吧,再不走食堂就隻剩涼饅頭了。”她經過梁平身邊時,腳步頓了頓,像想起什麽,又像隻是無意,指尖擦過他的口袋,碰了下那個折好的草圖,然後快步跟上林薇。
    梁平站在原地,手插在口袋裏,捏著那個帶著體溫的紙團。晚風掀起他的襯衫衣角,像有人在輕輕推他。口袋裏的合脈甲突然微微發燙,三片甲片的紋路在掌心合得更緊了,像在說哪有那麽多規矩,人心的流向,本就該跟著暖走。
    他望著兩個女孩並肩走遠的背影,林薇正踮腳跟曉冉說著什麽,曉冉笑著拍了下她的背,月光落在她們發梢,像撒了把碎銀。
    “淨扯淡。”梁平又低聲說了句,嘴角卻忍不住微微揚起,耳尖的紅,比剛才更豔了些。
    或許有些事,真的可以慢慢來。就像那道回廊,不必急著定方向,先讓花開花,讓樹結果,讓月光慢慢漫進來——總有一天,會走到能裝下所有溫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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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設計院的日光燈管嗡嗡響著,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長。林薇把那兩張展覽門票拍在圖紙上,票根邊緣的折痕已經磨得發白——那是她和曉冉昨天一起熨平的,熨燙時,兩人的指尖在熨鬥邊緣碰了碰,像碰破了層薄冰,露出底下早就融在一起的水。
    “你說怎麽辦?”林薇的聲音裏沒了往日的玩笑,帶著點被日子磨出來的澀,“讀研時在導師辦公室搶你的圖紙看,以為是情敵間的較量;後來在設計院加班,看著你對著曉冉的咖啡發呆,才發現不是——我們倆像圍著同一棵樹的藤,纏得久了,根須早就分不清誰是誰的,再耗下去,不是枯了這棵樹,就是我們自己先斷了。”
    曉冉站在林薇身側,手裏攥著那支刻著“平”字的鉛筆,筆杆被汗浸得發亮。她沒說話,隻是往林薇身邊靠了半步,兩人的肩膀輕輕抵在一起——這個動作,比任何話都有分量。讀研時她們總隔著半張課桌坐,如今卻站成了並肩的模樣,像設計院新蓋的雙子樓,地基相連,誰也拆不開。
    梁平的手猛地攥緊,指節硌在圖紙的月洞門線條上,把那道圓捏出了道折痕。他看著眼前的兩個姑娘林薇眼裏的光帶著點豁出去的烈,像她設計的玻璃幕牆,直來直去;曉冉的目光藏在鏡片後,卻比往常亮,像她算結構數據時那樣,精準地落在他最軟的地方。
    “統一戰線?”梁平的聲音有點發飄,耳尖的紅比昨天更豔,“你們……”
    “是‘自救戰線’。”曉冉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讀研時你幫我改競賽方案,我偷偷在你電腦裏存了林薇愛聽的戲文;她借你的《陽宅十書》,總在你標記的頁腳,補全曉冉沒聽懂的注解——梁平,我們早就不是隻盯著你的情敵了。”她頓了頓,指尖劃過圖紙上那道太極回廊,“我們是想讓這道回廊,能真的容下三個人走。”
    林薇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點濕意“你看,連‘犯罪’都替你想好了說辭。”她往前湊了湊,鼻尖快碰到梁平的圖紙,“逼著你做選擇,是犯罪;看著你躲在深山畫符,看著曉冉把對你的心思寫成代碼藏進電腦,看著我自己在展覽門票上畫滿梔子花紋——這難道不是更狠的罪?”
    曉冉從帆布包裏掏出個u盤,插在梁平的電腦上。屏幕亮起時,彈出個文件夾,命名是“梁平觀察日記”,裏麵是三百多個文檔“3月12日,他畫回廊時會輕敲桌麵,節奏和林薇哼的戲文重合”“6月7日,他給我帶的咖啡加了兩勺糖,比平時多半勺,大概是林薇說過我最近加班累”……最新的文檔停在昨天,寫著“她們站在一起時,像我設計的回廊盡頭,終於等到了月亮”。
    梁平的呼吸徹底亂了。這些日記,像麵鏡子,照出他藏了太久的躲閃讀研時在研討室,他總把林薇的草稿往曉冉那邊推,說“她算數據快”;在設計院茶水間,他給曉冉的茶裏加了蜂蜜,卻說是“林薇昨天剩下的”。他以為自己藏得好,卻不知兩個姑娘早就在彼此的眼裏,看穿了他那點笨拙的心意。
    “我們不是逼你。”林薇的聲音軟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緊握的手,“是想讓你看看,這三年你躲的不是選擇,是我們三個站在一起的樣子。”她轉頭看向曉冉,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那是讀研時熬夜改方案養成的默契,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說什麽。
    曉冉把那支鉛筆放在梁平手裏,筆尖對著圖紙上的空白處“畫吧。畫三個並排的人,走在那道回廊裏。不用選誰在前誰在後,就並肩走,像我們現在這樣。”
    梁平握著鉛筆,筆尖懸在紙上,抖得厲害。日光燈管的嗡嗡聲裏,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像讀研時第一次在講台上講“風水與情感空間”,緊張,卻又帶著點藏不住的期待。他想起三人在設計院樓下的燒烤攤,林薇搶他的烤翅,曉冉替他擋酒,煙火氣漫上來時,誰都沒說喜歡,卻都把對方的影子,烙進了往後的日子。
    鉛筆終於落在紙上,劃出三道並行的線。線不直,帶著點猶豫的彎,卻在盡頭匯成一個圓,像輪月亮,把三道線都攏在了裏麵。
    “這樣……行嗎?”梁平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耳尖的紅褪了些,眼裏卻亮得驚人。
    林薇和曉冉湊過來看,兩人的發梢在圖紙上碰了碰,像兩隻停在枝頭的鳥。
    “再加個風鈴。”林薇指著圓心裏的空白,“銅鈴和瓷鈴一起掛。”
    曉冉點頭,接過鉛筆,在風鈴旁畫了朵小小的梔子花,花瓣上,落著片銀杏葉。
    梁平看著那幅畫,突然笑了。不是耳尖發紅的窘迫,是從心裏漫出來的暖,像設計院的地暖,慢慢烘熱了整個冬天。
    或許有些結,從來不用解開。就像這三道線,不必非要合並成一道,並肩走,也能走到月亮底下。
    日光燈管的嗡嗡聲漸漸輕了,窗外的梔子香漫進來,落在三人交疊的影子上,像撒了層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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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平翻到《婚姻法》那頁時,指尖在“一夫一妻”四個字上頓住了。書頁是曉冉辦公室的,邊緣折著角,顯然被人反複看過,空白處用鉛筆寫著行小字“第258條,重婚罪,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字跡是曉冉的,筆鋒比她算結構數據時軟些,卻依舊清晰。
    “你們倆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梁平把書推到兩人麵前,聲音裏帶著點被法律條文戳破的慌,“古代那套‘三妻四妾’早就作古了,現在領兩個證,是要蹲大牢的——你們想讓我戴著鐐銬,看你們倆站在探視窗口?”
    林薇抓起那本書,嘩啦翻到最後一頁,指著封底的圖書館印章“曉冉上周借的,我們早查過了。”她把書合上,往桌上一墩,發出悶悶的響,“誰要你領兩個證?我們要的是你別再躲——別在茶水間看見我們一起進來就往廁所鑽,別在項目會上故意叫錯我們的名字,別把對曉冉的在意,說成‘同事情誼’,把對我的上心,說成‘同門之誼’。”
    曉冉從抽屜裏拿出個牛皮本,翻開的那頁貼著三張照片第一張是讀研時的研討會,梁平坐在中間,左手邊的林薇正搶他的筆,右手邊的曉冉在偷偷畫他的側臉;第二張是設計院的團建,三人擠在纜車角落,梁平的胳膊肘同時抵著兩人的肩;第三張是昨天拍的,在博物館的月洞門前,林薇和曉冉站在兩側,梁平站在中間,三人的影子在地上連成一片,像道完整的弧。
    “我們要的不是紅本本上的名字。”曉冉的指尖劃過第三張照片,聲音輕得像歎息,“是你敢承認,看林薇笑時,你眼裏的光和看別人不一樣;是你敢承認,我幫你改完方案時,你遞過來的那杯熱咖啡,不是隨手給的。”她抬眼看向梁平,眼裏的光帶著點法律條文之外的執拗,“重婚罪是罰形式上的貪心,可人心不是賬本,不能一筆一筆算清楚。”
    梁平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上周在律所谘詢的朋友說“法律管不了心,隻能管證。”當時他覺得是搪塞,現在看著那三張照片,突然懂了——他怕的從來不是坐牢,是怕自己給不了她們想要的“名正言順”,怕這份纏繞的心意,在法律的框架下,被拆成“對錯”“合法非法”。
    “那你們要我怎麽辦?”梁平的聲音軟下來,帶著點無措的啞,“像現在這樣?你倆站在我麵前,我看著你們的眼睛,連句‘我在意’都不敢說?”
    林薇突然笑了,伸手拿過他手裏的《婚姻法》,往桌上一放,然後拉著曉冉的手,把梁平的手也拽過來,三人的手在書頁上疊在一起——她的手暖,曉冉的手涼,他的手在中間,像握著塊剛從窯裏出來的磚,帶著點燙人的溫度。
    “就這樣。”林薇的聲音亮起來,像她設計的玻璃幕牆反射的陽光,“不用領證,不用喊誰‘妻子’誰‘情人’。在設計院,我們是並肩改圖的同事;在燒烤攤,我們是搶一串烤翅的朋友;在沒人的地方,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說‘林薇,我記著你愛喝的戲文’,敢對著曉冉的筆說‘曉冉,這支筆我找了很久’——這就夠了。”
    曉冉的指尖在梁平的手背上輕輕劃了下,像在寫那個刻在筆杆上的“平”字“法律管的是‘關係’,管不了‘牽掛’。讀研時你幫我擋過掉落的書架,那不是‘同事義務’;她在你生病時熬的粥,也不是‘同門情分’——這些早就刻在心裏了,拿什麽都擦不掉。”
    梁平望著三人交疊的手,日光燈管的嗡嗡聲好像消失了,隻剩下心跳,像設計院的打樁機,一下下夯在實處。他想起合脈甲的紋路,從來不是直線,是交錯的、纏繞的,卻在最深處,有股往一處去的力。
    “你們就不怕……別人說閑話?”他問,聲音裏的顧慮還沒完全散。
    “誰愛說誰說去。”林薇仰頭看他,眼裏的光比法律條文更硬氣,“我們三個的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不是過給閑話聽的。”
    曉冉跟著點頭,鏡片後的目光亮得很“再說了,設計院的人都知道,梁平的身邊,總跟著兩個‘首席打雜官’,少了誰都不行。”
    梁平看著她們眼裏的光,突然覺得那本《婚姻法》沒那麽沉了。或許有些心意,真的不用裝進紅本本裏——像他設計的回廊,不必非要分“主道”“輔道”,能讓走在裏麵的人覺得暖,覺得穩,覺得“原來你也在這裏”,就夠了。
    他慢慢鬆開攥緊的手,反過來輕輕握住她們的手。林薇的手在他掌心蹭了蹭,像隻撒嬌的貓;曉冉的手微微蜷了下,卻沒抽回,指尖的溫度慢慢升上來。
    “那……”梁平的聲音裏帶著點剛破土的怯,卻很堅定,“晚上去吃燒烤?我搶烤翅給你們。”
    林薇和曉冉對視一眼,突然一起笑了,笑聲撞在設計院的玻璃幕牆上,彈回來,像撒了把糖。
    日光燈管還在嗡嗡響,卻不再顯得刺耳。三人的手還疊在《婚姻法》上,書頁上的“重婚罪”三個字,在交疊的影子裏,好像也沒那麽鋒利了。
    或許最好的答案,從來不在法律條文裏,在願意一起往前走的勇氣裏——不管是同事、朋友,還是沒名沒分的牽掛,隻要手還握在一起,路就總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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