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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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的話音落在日光燈管的光暈裏,像投進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層層漣漪。他攥著那支刻著“平”字的鉛筆,指腹反複摩挲筆杆的紋路,像是在丈量這句話的重量——其實說完就後悔了,可話已出口,收不回。
林薇正往咖啡裏加糖的手猛地頓住,糖粒撒在桌麵上,像碎掉的星星。她抬眼看向梁平,眼裏的光先是愣,再是刺,最後化成團委屈的霧“找另一個男人?梁平你是不是讀研時算結構算傻了?”她抓起桌上的糖罐,往曉冉麵前一推,“你問問她,當年在導師辦公室,是誰把追你的物理係學長趕跑的?是我!現在讓我去找別人?你還不如讓我把博物館的月洞門改成方形!”
曉冉的指尖捏著咖啡勺,勺沿在杯壁上劃出細碎的響。她沒看林薇,也沒看梁平,隻是盯著咖啡表麵的泡沫——那泡沫聚了又散,像她心裏翻湧的念頭。讀研時確實有位建築史老師對她示好,溫文爾雅,處處周到,可她每次看到對方遞來的書,總會想起梁平借她《陽宅十書》時,夾在裏麵的那片銀杏葉,葉梗處歪歪扭扭寫著“第37頁有你要的案例”。
“我試過。”曉冉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咖啡涼透後的餘溫,“上個月小冉(此處為筆誤,應為其他朋友)介紹的建築師,約在我們常去的咖啡館。他說起哥特式建築的飛扶壁,頭頭是道,可我總想起你畫月洞門時說‘飛扶壁再精巧,不如圓弧暖人’。”她抬眼看向梁平,鏡片後的目光帶著點自嘲的亮,“坐了半小時,我借口接電話走了——他的咖啡裏沒加蜂蜜,可我滿腦子都是你遞過來的那杯,溫度剛好。”
林薇猛地攥住曉冉的手,指尖掐進她的掌心“你看!我們倆都試過!不是不想,是做不到!”她轉向梁平,眼裏的霧變成了雨,“你以為感情是換圖紙?這個不行換那個?梁平,你藏在圖紙裏的梔子花紋,曉冉記在筆記本裏的你的習慣,早就長進我們骨頭裏了,怎麽剜?”
梁平的喉結動了動,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林薇的指關節用力到發白,曉冉的指尖卻輕輕回握,像在說“我懂”。這場景太熟悉了讀研時在圖書館搶同一本參考書,最後總會一起坐在窗邊;在設計院為方案吵架,吵到最後總會湊在一起吃同一份外賣。她們的“統一戰線”不是被逼出來的,是日子磨出來的,磨掉了尖銳的爭搶,剩下的全是“你懂我沒說出口的話”。
“我知道難。”梁平的聲音軟下來,像被咖啡泡過的方糖,“可總不能……”
“總不能就這麽好著?”林薇打斷他,突然笑了,眼淚卻掉在咖啡杯裏,“這樣不好嗎?你畫你的圖,我改我的方案,曉冉核她的數據,晚上一起去吃燒烤,誰也不用給誰名分,誰也不用看誰臉色。你以為我們要的是‘梁太太’的頭銜?我們要的是你畫圖時,會下意識喊‘林薇,過來看看這個弧度’;是你加班晚了,會自然地說‘曉冉,幫我留盞燈’——這些,比紅本本金貴多了!”
曉冉從帆布包裏掏出個速寫本,翻開的那頁,畫著三個小人一個在畫板前皺眉,一個在旁邊搶畫筆,一個在遠處遞咖啡,背景是她們讀研時的教學樓,樓前的銀杏樹下,落著三枚挨在一起的葉子。畫的角落寫著行字“101novel.com23年冬,三人加班夜”。
“這是最好的方案。”曉冉把速寫本推到梁平麵前,“沒有‘誰該愛上誰’的設定,隻有‘我們在一起’的事實。就像這張畫,少了誰,都不完整。”
梁平看著那幅畫,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做的夢夢裏他站在博物館的回廊裏,左邊是林薇舉著相機拍月洞門,右邊是曉冉低頭記數據,陽光透過圓門照進來,把三人的影子織成了一張網,密得誰也跑不掉。他當時在夢裏笑出了聲,醒來時眼角還濕著。
“我是不是……挺蠢的?”梁平拿起速寫本,指尖劃過那三個小人,聲音裏帶著點釋然的憨,“總想著找個‘正確答案’,卻忘了最好的答案,就在我們每天過的日子裏。”
林薇搶過速寫本,往曉冉懷裏一塞“知道蠢就好。晚上燒烤攤,你買單。”
曉冉接住速寫本,指尖碰了碰林薇的,兩人相視一笑,眼裏的雨早就停了,亮得像曬過太陽的玻璃。
日光燈管的光暈柔和下來,窗外的梔子香漫進來,混著咖啡的苦和糖的甜,像極了她們三個湊在一起的日子——有點亂,有點吵,卻暖得讓人舍不得挪窩。
梁平看著她們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裏那塊糾結的石頭落了地。或許有些問題,從來就不需要“解決”,接受它,習慣它,讓它長成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回廊裏的風,自然而然地穿堂而過,帶著所有人的溫度。
他抓起桌上的圖紙,快步跟上去“等等我,那個月洞門的弧度,我想再改改……”
梁平把空咖啡杯往桌上一墩,瓷底磕出輕響,帶著點孩子氣的委屈“你們兩個是想讓我打一輩子光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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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林薇手裏的鉛筆“啪”地掉在圖紙上,筆尖在月洞門的弧線上戳出個小黑點。她抬眼時,眼裏的笑像剛煮開的糖粥,燙得人心裏發暖“打光棍?梁平你摸著良心說,上周是誰在茶水間被小冉塞了剝好的橘子,轉頭又被我搶了半塊蛋糕?這叫光棍?這叫被兩個‘首席投喂官’伺候著的福氣!”
曉冉正往咖啡裏加蜂蜜,聞言動作頓了頓,木勺在杯裏轉了個圈,漾出細小的漣漪“讀研時你說‘這輩子跟圖紙過得了’,是誰在你發燒時,我守在病床邊算數據,林薇跑遍三條街買你愛吃的粥?那時你怎麽不說自己是光棍?”
梁平被堵得啞口無言,耳尖紅得像被炭火燎過。他當然記得——讀研時那場重感冒,他昏昏沉沉躺在宿舍,曉冉的筆記本電腦就架在他床頭,屏幕上是她替他趕的方案;林薇拎著保溫桶闖進來時,粥還冒著熱氣,她凍得鼻尖通紅,卻說“路過順手買的”。那時他覺得是同門情誼,現在才懂,哪有那麽多“順手”,不過是“怕你一個人扛不住”。
“我不是說這個……”梁平的聲音軟下來,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咖啡杯的耳柄,“我是說……別人都覺得……”
“別人覺得重要,還是我們覺得重要?”林薇搶過他手裏的杯子,往他麵前一遞,“去,再倒杯熱的,加兩勺糖——讓你清醒清醒。”
曉冉從抽屜裏拿出包餅幹,是梁平愛吃的蘇打味,撕開包裝袋時,碎屑落在圖紙上,像撒了把細雪“我媽昨天打電話,說‘曉冉啊,你跟林薇、梁平總在一塊兒,看著就熱鬧’。她沒問‘誰是梁平女朋友’,隻說‘你們仨湊一起,比過年還喜氣’。”
梁平接過杯子的手頓住了。他想起去年視頻時,五姐突然說“媽偷偷跟我講,看你朋友圈發的設計院合照,那兩個姑娘跟你站一塊兒,比你單獨拍的照片順眼多了。”那時他以為是客套話,現在才咂摸出味來——家人要的哪是“光棍”還是“成家”,不過是想看見他眼裏有光,日子有暖。
“你們就是故意的。”梁平悶頭喝了口咖啡,熱流燙得他舌尖發麻,卻笑了,“知道我拗不過你們。”
“不是拗不過。”曉冉把餅幹往他麵前推了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是你自己也知道,‘光棍’那兩個字,套不住我們仨。”她翻開速寫本,新的一頁上畫著三個小人一個舉著圖紙跑,一個追著搶,一個在後麵慢悠悠地撿掉落的鉛筆,遠處的燒烤攤冒著熱氣,攤主舉著烤串在喊“三位,好了——”。
林薇湊過去,用紅筆在小人頭頂畫了個大大的太陽“你看,這叫光棍嗎?這叫……”她頓了頓,眼裏的光閃了閃,“這叫‘我們仨’。”
梁平看著那幅畫,突然想起昨晚加班到深夜,他趴在桌上打盹,醒來時身上蓋著件外套——是曉冉的淺灰西裝,袖口還沾著他畫圖紙時蹭的朱砂;旁邊放著杯熱牛奶,杯壁上貼著張便簽,是林薇的字“涼了就再熱,別硬喝。”
窗外的梔子香漫進來,混著咖啡的苦和餅幹的鹹,像極了他們湊在一起的日子。沒有紅本本的儀式,沒有“誰是妻子”的名分,卻有半夜留的燈,剝好的橘子,畫了又改的圖紙,和那句沒說出口卻彼此都懂的“有我呢”。
“行吧。”梁平合上速寫本,往曉冉懷裏一塞,“就當……你們倆拐著我,過另一種日子。”
林薇突然站起來,抓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走,燒烤攤!今天我請客,讓你這‘假光棍’吃個夠!”
曉冉笑著跟在後麵,手裏還攥著那包沒吃完的餅幹。設計院的走廊裏,三人的腳步聲又疊在了一起,像首沒譜的歌,跑調,卻熱鬧得讓人舍不得停。
或許“光棍”從來就不是按有沒有領證算的。有人陪你吃燒烤,陪你改圖紙,陪你把日子過成熱熱鬧鬧的樣子,就算沒按世俗的劇本走,也是頂圓滿的事了。
梁平被拽著往前跑,耳尖的紅還沒褪,嘴角卻揚得老高。他想,就這樣吧。打不打光棍的,不重要了。
梁平把手裏的鉛筆往桌上一摔,筆杆在圖紙上滾了半圈,停在林薇畫的月洞門旁邊。他盯著那道圓,喉結動得厲害,聲音裏帶著點被火燎過的啞“你們兩個是不是故意的?”
林薇正往咖啡裏加奶泡,聞言抬眼,奶泡勺在杯沿磕出輕響“故意什麽?故意讓你畫圖時走神三次,還是故意在你算數據時遞塊糖?”她笑得眼尾彎起來,像圖紙上那道被反複修改的弧線,“梁平,你摸著良心說,上次你畫錯尺寸,是誰半夜陪你重算?是我。你電腦藍屏丟了方案,是誰從回收站找回來的?是曉冉。我們要是真想耗死你,犯得著費這勁?”
曉冉剛整理好的圖紙在桌上碼得齊整,她拿起最上麵那張,是梁平昨天畫廢的回廊草圖,背麵用鉛筆寫著行小字“弧度差3度,像林薇皺眉的樣子”。她指尖劃過那行字,聲音輕得像宣紙摩擦“讀研時你說‘正常男人都愛美女’,我在你書裏夾過泳裝模特的雜誌頁,你第二天就還給我了,說‘不如看你的結構計算表’。”她抬眼,鏡片後的目光亮得像算準了的受力點,“你要是真覺得煎熬,當初就不會把我和林薇的咖啡杯,擺在你工位最順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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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的臉“騰”地紅透了。他當然記得那本雜誌——他當晚就把那頁撕了,卻把曉冉寫滿批注的結構表壓在玻璃下;他工位的咖啡杯,林薇的帶花瓷杯在左,曉冉的磨砂杯在右,間距剛好夠他伸手就夠到,這位置,他調了不下十次。
“我是正常男人!”他梗著脖子,聲音卻虛了,“你們一個穿水綠裙蹲在我麵前撿筆,一個湊過來看圖紙時頭發掃我手背上——換成誰能扛得住?”他想起上周曉冉替他整理衣領,指尖擦過他喉結時,他手裏的計算器當場按錯了三個數;想起林薇昨天試穿新裙子,轉著圈問“好看嗎”,他盯著那裙擺的弧度,愣是把“好看”說成了“還行”。
林薇“噗嗤”笑出聲,奶泡都晃出了杯沿“扛不住就別扛啊。”她往前湊了湊,鼻尖離他隻有半尺,眼裏的光帶著點豁出去的烈,“你以為我們穿好看的裙子,是給誰看的?你以為我們算數據時故意算錯個小數點,是真笨?梁平,你那點‘正常男人’的心思,我們早看透了,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曉冉把那張廢草圖往他麵前一推“他不是裝糊塗,是怕。”她頓了頓,指尖點在那道差3度的弧線上,“怕我們跟他要名分,怕自己給不了,更怕……怕捅破了這層紙,連現在這樣都沒了。”
這話像根針,精準地紮在梁平最軟的地方。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他確實怕。怕說“喜歡林薇”,傷了曉冉三年的默默陪伴;怕說“在意曉冉”,負了林薇明目張膽的熱辣;更怕自己貪心,想把這兩份暖都攥在手裏,最後卻摔得粉碎。
“我們不要名分。”林薇突然伸手,輕輕碰了碰他攥緊的拳頭,“我們隻要你別再躲。”她轉向曉冉,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像讀研時一起解出難題那樣默契,“你畫圖時,我站在左邊遞鉛筆;你改方案時,曉冉坐在右邊記數據;晚上一起去吃燒烤,你搶烤翅給我們,我們搶你的可樂喝——這樣,就夠了。”
曉冉從抽屜裏拿出個小小的香薰,是雪鬆味的,是梁平說“能靜下心畫圖”的味道。她拔開瓶塞,放在三人中間的圖紙上“你看,這味道不衝,卻能讓人踏實。就像我們仨,不用誰壓倒誰,湊在一起,舒服就好。”
雪鬆的香氣漫開來,混著咖啡的暖,像隻溫柔的手,輕輕揉開了梁平心裏的褶。他看著眼前的兩個姑娘林薇眼裏的光帶著點“你再躲試試”的促狹,曉冉的嘴角噙著淺淡的笑,兩人的肩膀輕輕挨著,像他設計的雙子樓,各自挺拔,根基卻早連在了一起。
“你們……”梁平張了張嘴,想說“太胡鬧”,卻看見林薇偷偷往曉冉手裏塞了顆糖,曉冉又悄悄把糖往他這邊推了推。這場景太日常,卻又太戳心——他們早就不是“誰煎熬誰”,是“誰也離不開誰”了。
窗外的梔子香飄進來,落在三人交疊的影子上。梁平突然抓起桌上的鉛筆,在那張廢草圖的背麵,用力畫了個大大的圓,把“林薇皺眉的弧度”和曉冉的批注,全圈在了裏麵。
“晚上……”他的聲音有點發緊,卻沒再躲閃,“我請燒烤,加兩串腰子。”
林薇和曉冉同時笑了,笑聲撞在日光燈管上,嗡嗡的回響裏,全是藏不住的甜。
或許“正常男人”的定義,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是身邊有兩個姑娘,一個鬧,一個靜,卻都懂你沒說出口的“我也在意”,這樣的煎熬,誰又舍得真的躲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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