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仗要難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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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藤美穗的副官剛從江邊勘察回來,軍裝沾滿汙泥,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驚恐,一進門就被女軍官淩厲的眼神釘在原地。
    “少佐,我們……我們在現場找到了更多線索。”副官聲音發顫,遞上一疊照片,“那些工人……他們不是普通的苦力。”
    佐藤美穗一把搶過照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照片上,除了倒在血泊裏的特工,更多的是散落的步槍、整齊碼放的彈箱,甚至還有幾挺被臨時架輕機槍機槍——那是她特意為這次行動配備的“秘密武器”,此刻竟成了對方的戰利品。
    “你說什麽?”她猛地抬頭,軍刀在鞘中發出輕響,“那些扛麻袋的手裏有槍?還他媽的有輕機槍?”
    “是!”副官咬著牙,像是在說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我們詢問了附近的流民,他們說……碼頭的工人早就人人配槍了,白天扛貨,晚上就在空地上練槍,有幾個瘸腿的老兵在教他們,就是以前在碼頭扛了三年活的那幾個傷兵!”
    “老兵?教工人打槍?”佐藤美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隨即又被一股寒意攫住,“你是說,一群苦力不僅有槍,還他媽的受過訓練?”
    “不止受過訓練!”副官的聲音帶著哭腔,“根據暗線最後的傳訊,交火時對方槍法極準,專打我們的要害,甚至懂得交替掩護、包抄迂回——這根本不是烏合之眾能做到的!那些普通工人,拉貨時看著笨手笨腳,扣扳機的時候比我們的新兵還穩!”
    佐藤美穗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桌角上,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80名頂級特工,配備了最新式的手手雷手雷,竟然被一群“會開槍的工人”全殲?這比讓她切腹還難受。
    “不可能!”她猛地嘶吼,軍靴踹翻了椅子,“一群扛貨的泥腿子,怎麽可能懂戰術?怎麽可能人人持槍?誰給他們的槍?誰教他們的本事?!”
    “不知道……”副官癱在地上,“但他們就是做到了。暗線說,帶頭的那個叫薑山的工頭,手裏拿著駁殼槍殼槍,槍法快得像閃電,我們三個特工撲上去,全被他一槍一個撂倒了……”
    佐藤美穗的臉色由青轉白,最後變成死灰。她想起自己出發前對特工們的命令:“速去速回,別跟一群苦力浪費時間。”現在想來,那句話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她扶著桌子站穩,眼神裏的狠厲漸漸被恐懼取代。如果一群工人都能有如此戰鬥力,那青幫呢?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抗日分子呢?她一直以為上海是囊中之物,現在才發現,這片土地下藏著的力量,遠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備車!”她突然下令,聲音沙啞,“去見司令官!我們……低估了對手。”
    副官連滾帶爬地出去,房間裏隻剩下佐藤美穗急促的呼吸聲。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散落的照片上,照片裏的碼頭在夜色中沉默著,像一頭剛剛睡巨獸巨獸,正冷冷地盯著她。
    她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的“宏圖大業”,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那些看似溫順的苦力,當他們拿起槍,當他們為了守護自己的碼頭和家人而戰的時候,爆發出的力量,竟能讓最精銳的特工都屍骨無存。
    “怎麽可能……”她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來。
    清晨的碼頭,江風裹著水汽吹過來,帶著幾分寒意。薑山站在最高的貨箱上,看著底下黑壓壓的工人,每個人手裏都握著槍,眼神裏帶著警惕和堅定。
    “弟兄們,都聽我說!”他的聲音透過風傳出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剛收到消息,南邊三個碼頭昨晚被占了,工人要麽被抓,要麽被趕進了租界,家眷更是下落不明。”
    人群裏響起一陣騷動,有人攥緊了拳頭,有人低聲咒罵。
    薑山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我不管是誰幹的,我隻知道,咱們這碼頭,絕不能步他們的後塵!”他指向碼頭西邊的空地,“刀疤臉,帶一隊人,把所有工人的家眷都接過來,一個都不能少!”
    “得嘞!”刀疤臉應聲,眼裏燃著勁。
    “老趙,”薑山又看向旁邊,“你帶些會木工瓦匠的弟兄,在那邊空地蓋房子,能蓋多少蓋多少,先讓老人孩子有地方住,屋頂鋪嚴實點,別漏雨。”
    “放心吧山哥!”老趙拍著胸脯。
    “還有防線!”薑山的目光掃過江麵,“老兵,你懂這個,帶著人把鐵絲網拉起來,沿著碼頭邊壕溝壕溝,在倉庫頂機槍機槍位,明哨暗哨都安排上,三步一崗,五步一蒼蠅蒼蠅都別想飛進來!”
    斷了腿的老兵拄著拐杖站起來,聲音洪亮:“保證完成任務!”
    薑山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每個人臉上:“我的家人,沈清辭和孩子們,也搬過來,跟大夥住一起。刀疤臉,你派兩個人,專門守著她們住的地方,出一點差錯,我唯你是問。”
    “山哥放心!”刀疤臉胸脯拍得震天響。
    “你們記住,”薑山的聲音陡然提高,像一塊巨石砸在每個人心上,“從今天起,這碼頭就不是單純卸貨的地方了,這是咱們的家!”
    他指著正在被圈起來的空地:“那裏蓋起來的,是你們的房子;裏麵住的,是你們的老婆、孩子、爹娘!日本人敢來,就是要毀了咱們的家,搶了咱們的親人!”
    “以前咱們扛貨,是為了養家;現在咱們扛槍,是為了護家!”他舉起手裏的步槍,槍口直指天空,“別的碼頭丟了,咱們管不了,但這一個,絕不能丟!因為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連著你們的骨肉,護著你們的根!”
    “護家!”刀疤臉第一個喊起來,舉起了手裏的槍。
    “護家!”老兵跟著喊,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
    “護家!護家!”
    一千多號人的吼聲,像驚雷一樣在碼頭上炸開,震得江麵上的水鳥都飛了起來。有人眼裏含著淚,那是對家人的牽掛;有人拳頭攥得死緊,那是對敵人的怒火。
    當天下午,碼頭就變了樣。
    一輛輛板車從城裏趕來,載著婦女、孩子和老人,她們手裏提著簡單的行李,臉上帶著惶恐,卻在看到碼頭上忙碌的男人們時,漸漸安定下來。
    蓋房子的聲音、拉鐵絲網的聲音、孩子們的嬉笑聲、女人們縫補衣服的說話聲,混雜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安寧。
    沈清辭抱著剛滿周歲的小兒子,牽著八能,站在剛搭好的棚子前,看著薑山正在指揮工人加固倉庫。他回頭看到她們,笑了笑,眼神裏滿是堅定。
    夕陽西下時,防線拉起來了,鐵絲網閃著冷光,掩體後架起了機槍,哨崗上的工人荷槍實彈,目光警惕地盯著江麵。而防線內,一座座簡陋卻結實的小房子拔地而起,煙囪裏升起嫋嫋炊煙,飯菜的香氣混著硝煙味,竟讓人覺得無比踏實。
    薑山站在防線最高處,望著眼前的一切——一邊是嚴陣以待的防線,一邊是充滿煙火氣的“家”。他握緊了槍,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拚了這條命,也得守住這裏。因為這裏,是所有人的根。
    炮彈接二連三地落在碼頭邊緣,炸起的泥土混著木屑飛濺,倉庫的鐵皮頂被震得嘩嘩作響。一個青幫堂主抱著頭蹲在掩體後,聲音發顫:“陳老大!這仗咱們打不了啊!那是軍艦炮艦炮射程比咱們的重機槍遠十倍,裝甲厚得能擋手榴彈,咱們誰也打不過!再守下去,弟兄們都得成炮灰!”
    周圍幾個弟兄也跟著附和,臉上滿是恐懼——重機槍對著軍艦掃了半天,連對方的漆皮都沒打掉,反倒是自己這邊已經倒下了十幾個,防線被炸開了好幾個缺口。
    陳嘯林咬著牙,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手裏的槍把被攥得發白。他不是不怕,隻是咽不下這口氣。就在他猶豫的瞬間,薑山突然從掩體後站起來,肩膀上還帶著塊被炸飛的彈片劃傷的血痕。
    “怕也沒用!”薑山的聲音穿透炮火聲,“軍艦再厲害,也得靠人操控。它炮轟得越猛,說明越怕咱們拖下去——這裏有成堆的糧食和藥品,是災區等著救命的東西,要是被炮炸了,不知多少人得餓死病死!”
    他看向陳嘯林,眼神銳利如刀:“陳先生,你能帶著弟兄們死死守住碼頭嗎?別讓他登陸艇陸艇靠岸,給我半個時辰!”
    “你想幹嘛?”陳嘯林心頭一跳。
    “我帶著幾個有武術功底的弟兄,從水下潛過去。”薑山語速極快,“刀疤臉以前是水匪,水性好;還有三個老兵練過硬氣功,能憋氣;我師父教過我水下潛行的法子。咱們帶炸藥包和短刀,摸上軍艦,炸了他們的炮台和引擎,讓它廢鐵廢鐵!”
    “瘋了!”剛才喊著打不了的堂主失聲尖叫,“水下有巡邏艇,軍艦上有機槍,你們根本靠不近!”
    “不靠岸,從船底爬!”薑山拍了拍腰間的龜甲,那是他唯一的護身符,“軍艦吃水深,船底有縫隙,咱們能鑽進去。隻要炸了引擎,它就沒法再開炮,碼頭就保住了。”
    陳嘯林看著他眼裏的決絕,又看了看倉庫裏堆積如山的糧食和藥品——那是前幾天剛運到的,等著發往災區,要是毀了,真是造孽。他猛地一拳砸在掩體上:“好!我守!”
    他轉身對弟兄們吼:“把重機槍全架到倉庫頂!手榴彈捆成串,誰他媽敢後退一步,我崩了他!就是用身子擋,也得給我擋住登陸艇!”
    刀疤臉抹了把臉上的泥:“山哥,我跟你去!水下的活兒,我熟!”
    三個瘸腿老兵也拄著拐杖站起來:“我們雖然腿不利索,但憋氣的本事還在,爬船底沒問題!”
    薑山點了點頭,對沈清辭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正抱著孩子躲在最裏麵的房子裏,隔著硝煙,似乎能看到她豎起的大拇指。他深吸一口氣,脫下濕透的褂子,露出結實的臂膀,接過刀疤臉遞來的炸藥包,用布條纏在背上。
    “走!”
    四個人貓著腰衝到江邊,一個猛子紮進渾濁的江水裏。江麵被炮彈炸得翻湧,巡邏艇的探照燈掃來掃去,他們像四條魚,借著浪頭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軍艦遊去。
    碼頭上,陳嘯林紅著眼吼:“打!給我往死裏打!別讓山哥白冒險!”
    重機槍瘋狂掃射,手榴彈像雨點般砸向靠近的登陸艇,爆炸聲此起彼伏。弟兄們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衝,沒人後退——他們知道,身後是倉庫裏的救命糧,是防線後的家人,是薑山用命換來的機會。
    江水下,薑山屏住呼吸,借著探照燈的盲區,手指摳住軍艦船底的鉚釘,一點點向上攀爬。刀疤臉和老兵緊隨其後,每個人的臉都憋得通紅,卻死死咬著牙,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離引擎艙越來越近了。薑山摸出短刀,小心翼翼地撬開船底的一塊鬆動鐵板,眼裏閃過一絲狠厲。
    岸上的炮聲還在響,但他知道,隻要這包炸藥炸響,勝利就不遠了。因為這裏的糧食和藥品要救的,不隻是災區的人,更是中國人的底氣——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能讓鬼子踏過這片土地。
    陳嘯林的胳膊被彈片劃開一道深口子,血順著指尖滴在重機槍的槍管上,燙得冒煙。倉庫頂的掩體被炮彈掀掉了一半,弟兄們趴在斷壁殘垣後,手裏的槍越來越沉——登陸艇像瘋了一樣往前衝,艦炮的轟鳴震得人耳朵出血,防線已經被撕開三道口子,再退一步,就是堆著糧食的倉庫,就是家人躲著的房子。
    “老大,頂不住了!”一個弟兄被流彈擊中胸口,指著湧上來的日軍,眼睛瞪得滾圓,“他們人太多了……”
    陳嘯林咬著牙,抓起身邊的手榴彈,正想拉弦衝出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有重機槍的轟鳴——不是日軍的,是自己人的!
    他猛地回頭,隻見黑壓壓一片人影從碼頭入口衝進來,領頭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手裏提著一挺捷克式重機槍,不是黑虎幫的老大是誰?
    “黑虎!你怎麽來了?”陳嘯林又驚又疑,這老對頭跟他鬥了十幾年,搶地盤、拚火並,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怎麽會突然帶著人來?
    黑虎幫老大啐了口帶血的唾沫,把重機槍架在掩體上,“噠噠噠”掃倒一片衝上來的日軍,吼道:“你個老東西,別死了!”
    他扭頭瞪著陳嘯林,眼裏卻沒了往日的狠戾,反倒帶著點急:“咱倆鬥了一輩子,你要是死在鬼子手裏,往後誰跟我搶碼頭、拚酒量?老子還沒贏夠呢!”
    說著,他揮揮手:“弟兄們,把迫擊炮架起來!目標,日軍登陸艇!今天誰他媽慫了,就不是黑虎幫的種!”
    黑虎幫的人早紅了眼,扛著迫擊炮、抱著炸藥包往前衝,硬生生在缺口處築起一道人牆。他們以前跟青幫鬥得凶,跟碼頭工人也沒少起衝突,可此刻看著日軍刺刀刀快捅到同胞身上,眼裏隻剩一個念頭——不能讓這幫雜碎過去!
    “守住閘閥!”黑虎幫老大指著碼頭盡頭的鐵閘,那是控製江水倒灌的關鍵,要是被日軍占了,就能順著水道繞到倉庫後麵,“那玩意兒絕不能丟!”
    幾個黑虎幫的弟兄抱著機槍衝過去,趴在閘閥旁邊的泥地裏,對著靠近的登陸艇瘋狂掃射。子彈打在鐵閘上“叮當”響,日軍的機槍立刻調轉過來,領頭的機槍手剛掃了兩梭子,就被一顆冷槍爆頭——是碼頭工人裏那個神槍手,以前是獵戶,藏在貨箱後,槍口還冒著煙。
    日軍又衝上來一個機槍手,剛架起槍,又被一槍撂倒。第三個、第四個……機槍位前很快堆起了屍體,可日軍像瘋了一樣,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撲,槍管口的火光映著他們猙獰的臉。
    “媽的,跟他們拚了!”一個黑虎幫的小個子突然站起來,抱著一捆手榴彈,像顆炮彈似的衝進日軍堆裏,拉響了引線。
    “轟隆”一聲巨響,缺口處的日軍被炸得血肉橫飛,小個子也沒了蹤影。
    陳嘯林看著那團火光,眼眶一熱。他以前總罵黑虎幫是“一群隻會打砸搶的雜碎”,可此刻,這些“雜碎”用人命堆起了防線,機槍旁邊的屍體疊了三層,有黑虎幫的,有青幫的,還有碼頭工人的,分不清誰是誰,隻知道都是中國人。
    黑虎幫老大的胳膊也中了槍,他撕下布條胡亂纏上,抓起身邊的步槍:“老陳,看見沒?咱中國人的碼頭,輪不到外人撒野!”
    陳嘯林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笑了,笑得像個孩子:“你個老東西,今天這事,算你贏了一回!”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火——那是打了一輩子的恩怨,更是此刻擰成一股的血性。
    閘閥旁邊,最後一個黑虎幫的弟兄被流彈擊中,倒在鐵閘上,手指還死死摳著閘柄。日軍的登陸艇離閘閥隻剩十幾米,卻再也沒能前進一步——機槍位前的人堆還在增高,子彈打在上麵,像打在一座用骨頭堆成的山上。
    江麵上,薑山他們已經摸到了軍艦的引擎艙;碼頭上,青幫和黑虎幫的人背靠背站著,槍口一致對外。沒人再想以前的恩怨,隻知道腳下的土地是自己的,身後的家人是自己的,拚了命,也得讓鬼子知道——
    這片土地上的人,骨頭硬,血更熱。
    佐藤美穗正對著作戰地圖咬牙切齒,指揮刀在“薑記碼頭”四個字上劃得全是口子。登陸艇被死死卡在閘閥外,艦炮因為引擎故障啞了火,派去搶修的工兵剛靠近軍艦就被冷槍放倒——從清晨打到正午,別說拿下碼頭,連防線都沒突破,80名精英特工的仇沒報,反倒又折了一個小隊,這讓她在無線電裏被司令官罵得抬不起頭。
    “廢物!全是廢物!”她一腳踹翻了指揮椅,軍靴底的血漬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紅痕。
    就在這時,通訊兵跌跌撞撞衝進來,手裏的電報都在發抖:“少佐!援軍……援軍到了!是東京派來的正規近衛師團師團的精銳!帶隊的是……是少川小左少佐!”
    “少川?”佐藤美穗猛地回頭,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這個名字像根細針,刺破了她滿身的戾氣。少川小左,東京陸軍大學的高材生,她的未婚夫,也是軍部重點培養的青年將領——他怎麽會突然來上海?
    還沒等她理清思緒,帳篷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帶著精銳部隊特有的壓迫感。一個穿著筆挺軍裝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肩章上的櫻花標誌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正是少川小左。
    他比去年訂婚時更高了些,眉宇間多了幾分淩厲,看到佐藤美穗胳膊上的繃帶,眉頭立刻皺起:“美穗,你受傷了?”
    佐藤美穗別過臉,語氣帶著羞憤:“一點皮外傷,不礙事。誰讓你來的?我自己能拿下碼頭。”她最恨在他麵前露怯,尤其是在自己吃了敗仗的時候。
    少川小左沒在意她的語氣,拿起桌上的戰報快速瀏覽,指尖在“閘閥防線”、“青幫黑虎幫聯手”、“軍艦引擎被炸”幾處停頓,眼神沉了下來:“看來,我們都低估了對手。”
    “一群烏合之眾而已!”佐藤美穗仍不服氣,“隻是他們不要命,用屍體堆防線……”
    “不。”少川小左打斷她,指著戰報,“能在三小時內整合青幫、黑虎幫和碼頭工人,還能精準炸掉軍艦引擎,背後一定有個厲害的領頭人。”他抬眼看向碼頭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過沒關係,我帶來了一個聯隊的精銳,還有山炮山炮。”
    他走到帳篷外,對著列隊的士兵抬手:“目標,薑記碼頭!下午三點,炮火覆蓋後,步兵集團衝鋒!我要讓這片土地,徹底記住帝國的鐵蹄!”
    士兵們齊聲嘶吼,軍靴跺得地麵發顫。
    佐藤美穗站在他身後,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未婚夫——他永遠冷靜,永遠帶著勢在必得的自信,仿佛拿下碼頭隻是時間問題。可不知為何,她想起那些用身體堵機槍的碼頭工人,想起江水裏消失的薑山一行人,心裏竟掠過一絲不安。
    “美穗,”少川小左回頭,遞給她一把新的指揮刀,“等拿下碼頭,我們就在這裏舉辦慶功宴。”
    佐藤美穗接過刀,刀鞘冰涼。她望著碼頭方向,那裏的槍聲依舊密集,像永遠不會停歇的心跳。她突然覺得,這場仗,或許比少川小左想象的要難打得多。
    而碼頭的防線後,陳嘯林正拍著黑虎幫老大的肩膀笑:“老東西,你看鬼子又搬救兵了,這是急眼了啊!”
    黑虎幫老大啐了口血沫:“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老子今天就把命擱在這兒,也得讓他們知道,中國人的地方,不是想來就來的!”
    遠處,少川小左的山炮已經架設完畢,炮口對準了碼頭的方向,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