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暗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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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陽城的秋風吹起稻浪時,北方的塵煙已卷著殺氣而來。北境都護秦嶽與西州牧韓烈素來不和,卻因穀陽城“兵農商三業興旺”的名聲暗流勾結——秦嶽率四萬“玄甲騎”屯兵北境狼牙口,韓烈令部將吳桀領三萬“破山軍”駐守南側龍門關,約定寒露之日兩麵合圍,意圖將穀陽城的富庶盡收囊中。
    消息由張燕安插在北境的眼線快馬傳回時,石禾正在共耕田查看秋收。泛黃的信紙在風中微微顫動,地圖上兩道猙獰的箭頭直指穀陽腹地,帳內燭火忽明忽暗,映得眾將臉色凝重。趙虎按捺不住怒火“秦嶽的玄甲騎踏雪無痕,韓烈的破山軍悍不畏死,兩麵夾擊怕是難擋!不如分兵迎敵,拚死一戰!”
    石禾卻指尖輕點地圖邊緣“秦嶽的騎兵靠北境‘黑石牧場’的精料養膘,韓烈的大軍糧草全靠西州經‘斷雲嶺’運輸。他們想以勢壓人,咱們偏不接招——釜底抽薪,先斷了他們的底氣。”
    三日後,兩支精銳悄然離城。張燕親率七百“飛燕衛”偽裝成采藥人,潛入北境黑石牧場外圍;陳宮帶五千輕騎喬裝成西州商隊,直奔斷雲嶺最險的“落石灘”,那是韓烈糧隊的必經之路。
    臨行前,石禾對張燕再三叮囑“秦嶽最寶貝他的玄甲騎,牧場核心區的‘紫花苜蓿’是戰馬精料,你隻需燒外圍的普通草料,留著核心區,再散些‘山火蔓延’的痕跡,讓他疑是天災。”轉頭又對陳宮道“斷雲嶺雨季剛過,落石灘西側有處廢棄水壩,你掘開壩體引山洪衝毀棧道,糧車過不去自然會停滯,但切記別傷糧隊性命,留幾分餘地。”
    張燕的飛燕衛在黑石牧場蟄伏五日,終於等來一場山風。夜色中,他們借著風勢點燃外圍幹草堆,又故意在火場邊緣留下幾簇幹枯的荊棘,偽裝成野火自燃的痕跡。火光衝天時,張燕帶人潛入暗處,看著秦嶽的士兵慌亂救火,核心區的紫花苜蓿雖被潑濕,卻完好無損。天未亮時,她已帶著人馬消失在山林,隻留一封被山風吹到營前的匿名信“妄動刀兵,天必譴之。”
    秦嶽見草料被燒,又撿到讖語般的信,本就迷信的他頓時心驚。看著被雨水泡爛的苜蓿堆,竟真以為是上天示警,連夜下令玄甲騎後撤二十裏,暫緩進軍。
    而陳宮在落石灘卻遇了變數。他掘開水壩時,韓烈的糧隊竟提前半日抵達,湍急的山洪衝毀棧道時,糧隊副統領魏嵩卻起了疑心——水壩閘門的繩索切口整齊,絕非自然斷裂。魏嵩是韓烈的心腹,當即留人守糧車,自帶五百親兵沿河岸搜查,恰好撞見收拾工具的陳宮部下。
    河穀瞬間爆發激戰,陳宮斬殺三百西州兵,卻被魏嵩纏住。危急時刻,他想起石禾“留一線生機”的囑托,當即下令燒毀隨身攜帶的糧草賬本,自己帶主力突圍,故意留下兩名受傷士兵和三車“被山洪浸濕的糧車”。魏嵩追上時,隻見滿地狼藉和燒焦的賬本殘頁,那兩名士兵哭喊道“我們是西州糧商,被強征運糧,不知為何突然山洪暴發……”
    魏嵩本就對韓烈強征糧隊不滿,見賬本被毀、糧車遭損,竟動了私心——他悄悄扣下未被衝毀的一千五百石糧食,隻派人回龍門關報信“糧道遭山洪阻斷,賬本被毀,恐有糧商中飽私囊,需徹查後方方能續進。”
    消息傳回穀陽城,石禾正在糧倉核驗新糧。張燕帶回秦嶽退兵的喜訊,陳宮卻帶著殘部請罪“末將行事不慎,折損百名弟兄,請將軍降罪!”石禾扶起他,目光落在燒焦的賬本殘頁上“魏嵩扣糧不報,說明他與韓烈並非一心。這不是敗筆,是轉機。”
    他當即寫了兩封信一封送予秦嶽,附二十車新收苜蓿“聞將軍遭天警,穀陽願贈糧草助安營,天道護善,望將軍三思。”另一封讓死士潛入龍門關,送予魏嵩“將軍護糧有功卻遭猜忌,韓烈多疑,恐你難脫幹係。穀陽願為你留後路,隻需緩糧三日,必有重謝。”
    秦嶽見穀陽“雪中送炭”,更信上天不允用兵,徹底打消進攻念頭。魏嵩見信後果然心怯,以“修複棧道需時日”為由,將糧隊停滯在落石灘,遲遲不向龍門關運糧。
    寒露之日將至,吳桀在龍門關左等右等不見糧隊,派去催促的人帶回魏嵩“糧道未通”的消息。三萬破山軍糧草告急,士兵怨聲載道“連飯都吃不飽,打什麽仗!”吳桀怒派使者質問魏嵩,兩人書信爭執不休,鬧得全軍皆知。
    石禾知道時機已到,親率一萬精兵出穀陽,卻不攻狼牙口也不打龍門關,直撲兩軍之間的陽丘城——那裏是秦嶽與韓烈約定的糧草中轉站,囤積著秦嶽寄存的三千匹戰馬和韓烈預留的千石軍糧。
    “將軍這是要直插腹地?”趙虎不解。石禾勒馬陽丘城頭,望著城中囤積的物資笑道“他們想奪我穀陽,我便先取他們的‘糧倉馬廄’,這才是釜底抽薪的真正火候。”
    陽丘守將猝不及防,城防瞬間被破。三千匹戰馬被趕至穀陽牧場,千石軍糧全部分給陽丘災民。消息傳到秦嶽和韓烈耳中,兩人徹底慌了——秦嶽沒了戰馬補給,韓烈沒了預留軍糧,再打下去隻會損兵折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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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致命的是,石禾將魏嵩扣糧、秦嶽私囤戰馬的證據送抵京城。漢帝本就忌憚二人,當即下旨斥責秦嶽“私囤戰馬,意圖不軌”,罷免韓烈“西州牧”之職。兩道聖旨成了最後稻草,秦嶽怕朝廷追責連夜退回北境,韓烈失了官職自顧不暇,這場夾擊聯盟徹底瓦解。
    慶功宴上,趙虎舉杯笑道“末將總算明白,釜底抽薪不是硬拚,是先斷敵人後路!沒了糧草戰馬,再強的兵也成了沒牙的老虎!”
    石禾望著帳外月光,輕聲道“敵軍銳氣如烈火,糧草、信任、後路皆是薪柴。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抽去一根,火勢便弱一分;抽去要害,火自熄滅。咱們守的不是穀陽城牆,是讓這團火燒不起來的智慧。”
    那夜,穀陽城的火燒亮至天明。石禾知道,這場未及正麵廝殺的勝仗,比任何戰功都珍貴——它證明亂世之中,真正的強大從不是兵戈相向,而是洞悉人心的智慧,是護住生機的決心。釜底抽薪抽去的是敵人的根基,留下的,卻是穀陽城生生不息的希望。
    陽丘城的硝煙尚未散盡,一封染著淚痕的信輾轉送到了石禾案頭。信封上的字跡娟秀卻顫抖,落款是“柳氏晚晴泣書”。石禾展開信紙,指尖猛地收緊——信中說,西州牧韓烈倒台後,其女韓晚晴被京中權貴構陷下獄,罪名是“助父通敵”,三日後便要問斬。
    “韓晚晴?”張燕在旁蹙眉,“她不是五年前在洛陽城外救過您的那位女子嗎?當時您還贈了她一枚‘穀陽平安符’。”
    石禾望著信中“唯念昔日一麵之緣,望將軍垂憐”的字句,眼前浮現出那個雪夜。五年前他初入洛陽,遭董烈部下追殺,是路過的韓晚晴將他藏在馬車暗格,以“家父病重”為由騙過追兵。那時她還是西州牧的千金,卻毫無驕縱之氣,臨別時隻說“亂世浮萍,能護一人便是一人。”
    “她父親作惡,與她何幹?”石禾猛地起身,“備馬,我要親自去洛陽。”
    張燕卻拉住他“將軍三思!韓晚晴是罪臣之女,您此刻插手,等於公然與朝廷權貴為敵。而且……”她頓了頓,聲音壓低,“我查到,構陷韓晚晴的,正是中常侍郭勝,他早就覬覦韓家在西州的鹽礦,這是借刀殺人。”
    石禾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那枚被體溫焐熱的平安符——當年韓晚晴婉拒了他的金銀,隻收下這枚木符作紀念。“她救我時,何嚐想過利弊?”他將符牌拍在案上,“傳信趙虎,率五百精兵喬裝成商隊隨我入京;張燕,你留在穀陽穩住大局,提防郭勝趁機發難。”
    三日後的洛陽城,秋雨連綿。石禾喬裝成糧商潛入城中,卻在獄外被郭勝的心腹攔住。“石將軍好大的膽子,竟敢私會罪臣之女?”為首的校尉冷笑,“郭常侍有令,請將軍去府中‘敘話’。”
    石禾知道這是鴻門宴,卻坦然隨他們前往。郭勝的府邸燈火通明,堂上擺滿酒菜,屏風後卻隱約傳來女子的啜泣聲。郭勝撚著胡須笑道“石將軍若肯簽下這份‘韓家鹽礦轉交文書’,韓小姐的性命,我保得住。”
    屏風被拉開,韓晚晴被捆在柱上,衣衫單薄卻眼神倔強。看到石禾時,她眼中閃過淚光,卻咬著唇不肯求救。石禾望著她手腕上的淤青,聲音冷如寒冰“郭常侍想用女子要挾,不怕天下人恥笑?”
    “恥笑?”郭勝拍掌大笑,“如今韓烈倒台,誰會為罪臣之女說話?何況……”他湊近石禾耳邊,“我還查到,韓小姐當年救你,可不是偶然。她父親早想拉攏你,是她主動請纓接近你,這平安符,怕是早就藏著韓家的算計吧?”
    石禾心頭一震,看向韓晚晴。她臉色蒼白如紙,淚水終於滑落“我……我確是奉父命接近你,可那日救你,是我真心……”
    “夠了!”郭勝打斷她,“石將軍,簽不簽?再猶豫,明日午時她就要人頭落地了!”
    石禾望著韓晚晴含淚的眼睛,想起她雪夜的仗義、信中的泣求,忽然朗聲道“鹽礦可以給你,但我要親自帶她出城,確保她平安離京。”郭勝見他鬆口,得意地揮手“隻要文書到手,一個女子罷了,將軍隨意。”
    深夜的洛陽城門,趙虎帶著精兵接應。石禾解開韓晚晴的繩索,將一件蓑衣披在她身上“出了這城門,往南走有我的人接應,從此隱姓埋名,再不要卷入紛爭。”韓晚晴卻抓住他的衣袖,淚眼婆娑“你明知我曾騙你,為何還要救我?”
    石禾轉身望著城門內的燈火“亂世之中,真心假意本就難分。但你救過我,這恩我要還。”他將一袋幹糧塞給她,“走吧,天亮前離開洛陽地界。”
    可韓晚晴剛坐上馬車,張燕的加急信便送到了——郭勝根本沒打算履約,他一邊讓人偽造石禾“私放罪臣之女”的證據,一邊調集禁軍圍堵城門,想將石禾一並拿下。“將軍快走!郭勝反咬一口,說您與韓家勾結!”趙虎急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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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禾望著城外黑壓壓的禁軍,忽然對韓晚晴道“你若此刻自首,說我劫持你,或許還能保命。”韓晚晴卻猛地掀開車簾,從發髻中抽出一支金簪抵在頸間“我韓晚晴雖是女子,卻知恩怨分明!你救我出地獄,我便陪你闖刀山!”
    就在這時,一支冷箭破空而來,直指石禾後心。韓晚晴驚呼著撲過去推開他,箭尖擦著她的臂膀飛過,帶起一串血珠。“郭勝!你好狠的心!”石禾扶住受傷的韓晚晴,眼中怒火熊熊。
    危急時刻,城門西側忽然傳來喊殺聲。原來是王允得知消息,暗中派門生帶三百死士趕來支援“王司徒說,將軍護民之心天地可鑒,洛陽不能沒有你!”
    激戰中,趙虎護著石禾且戰且退,韓晚晴忍著傷痛,竟從馬車上翻出郭勝與西州貪官的往來書信——這是她入獄前偷偷藏下的證據。“這是郭勝構陷家父、侵吞鹽稅的鐵證!”她將書信塞給石禾,“帶著它去見禦史,他會信你!”
    石禾接過染血的書信,看著韓晚晴被趙虎強行護上另一輛馬車“你先走,我隨後就到!”韓晚晴望著他浴血的背影,淚水混著雨水滑落“石禾,我在穀陽等你!”
    那場雨夜激戰,石禾帶著書信衝出重圍,直奔禦史台。當郭勝與貪官的罪證擺在漢帝麵前時,滿朝嘩然。漢帝震怒,當即下令處死郭勝,釋放所有被牽連的韓家族人。而石禾因“揭發奸佞有功”,不僅洗清嫌疑,更獲封“鎮東大將軍”,權勢更勝從前。
    一月後,穀陽城的桃花開得正盛。石禾在染坊查看新布,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韓晚晴穿著粗布衣裙,正在幫工匠晾曬布料,臂膀上的傷疤在陽光下若隱隱現。“你怎麽來了?”石禾又驚又喜。
    韓晚晴轉身,臉上帶著靦腆的笑“我變賣了首飾,盤下了城南的小染坊。穀陽城的布好,人更好,我想留在這裏,靠自己活下去。”她指著染缸中正在晾曬的紫草布,“你看,這布要經過浸染、晾曬、固色,就像人心,要經得住風雨,才能見真色。”
    石禾望著她眼中的堅韌,忽然明白了。亂世的愛恨從不是風花雪月,而是危難時的舍身相護,是欺騙後的坦誠相待。郭勝的陰謀也好,韓晚晴的初欺也罷,終究抵不過真心換真心。
    張燕在旁笑道“將軍這招‘情絲暗縛’,可比釜底抽薪厲害多了。用真心縛住人心,比千軍萬馬更有力量。”石禾望著染坊中忙碌的身影,又看向穀陽城來來往往的百姓,心中暖意漸生——原來最堅固的防線,從不是城牆與鎧甲,而是亂世中彼此守護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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