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罵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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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鍾頭後,馬車抵達狀元街路口,雲挽攜阿綏下了車。
    大齊民風開放,百姓安居樂業,其中京都繁華,人稠物穣,女子與男子一樣上街,且無需佩戴冪離。
    雲挽挑了家有名氣的書齋進去。
    掌櫃眼前一亮,見她身著錦服、頭戴珠釵,身後奴仆相隨,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眷,立馬熱情相迎:
    “夫人和小公子想買些什麽?”
    雲挽低頭看了眼阿綏說:“我兒過些日子入學啟蒙,想挑些合適的筆墨。”
    掌櫃笑眯眯道:“夫人可算來對地方了,我們這兒的筆墨要說京都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您和小公子隨小的來,盡管挑,保管您滿意!”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前麵帶路。
    來後內堂,貨架上分門別類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讀書用具,筆墨紙硯、筆洗墨盒....琳琅滿目。
    雲挽鬆開阿綏的手,低聲溫柔道:“阿綏喜歡什麽,你自個兒挑。”
    這個時段鋪子裏的人不多,阿綏轉轉悠悠挑了一刻鍾便挑好了。
    雲挽一看感到詫異,因為阿綏隻挑了筆墨紙硯,其餘一概沒拿。
    “隻要這些嗎?筆囊書袋不挑挑?”
    阿綏搖頭,束發的發帶跟著搖晃,“阿娘做得已是極好,我不想用其他的,這些足夠了。”
    雲挽點點頭沒有強求,她知道阿綏是個很有想法的孩子,他說不需要就是不喜歡了。
    想了下,她說:“那咱們再挑一個書箱,用來給你裝書和重要的東西,這個阿娘可不會做。”
    阿綏想想有道理,就跑去賣書箱的地方,最後挑了隻方形的烏木透雕海水紋小書箱。
    空暇間雲挽補充了幾樣,放在文盤裏。
    準備付錢,袖口傳來拉扯感。
    阿綏拉著雲挽的衣袖道:“阿娘,我還想買書。”
    雲挽掃了眼未看到書架,又想起這鋪子叫書齋,便開口詢問:“掌櫃的,這兒可有書?”
    “呃。”掌櫃遲疑了下道:“有的,在二樓,左側上去,兩位自便。”
    “不過您二位動靜得小些,隔間有書客在看書,喜好安靜。”他提醒。
    雲挽頷首,“我們挑完書便下來。”
    一踏入二樓,周遭頓時安靜許多。
    買書的客人不多,僅有零星幾人,加上打掃整理的小二,統共不過七八人。
    見有人上來,他們紛紛看了過來,很快又收了回去,各自繼續剛才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雲挽的錯覺,總覺得這幾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讀書人。
    不止長相粗獷,好像還有個人把書拿反了。
    不過這些與他們無關,許是人家的看書習慣吧。
    鞋履踩在木板上,難免發出輕微的響動,雲挽轉了一圈,在裏側靠窗的地方找了個圓凳坐下,任由阿綏去挑想要的書。
    自上了二樓,阿綏的眼睛便噌噌鋥亮,看到這滿地的書架好比魚兒入了海,蹬著小短腿就去找他想看的書了。
    雲挽倒是不擔心,阿綏雖才四歲,認識的字卻不少,或許要比六七歲的孩童還要多,她大概能猜到阿綏想買什麽書。
    果不其然,片刻後阿綏捧著幾本書慢吞吞走過來。
    幾本書的重量對他來說過了,累得一張俊秀小臉紅撲撲的。
    “阿娘,我挑好了!”
    雲挽伸手幫他拿了幾本,低頭一看,果然是四書,且都是徐大學士的注釋本。
    可以看得出來阿綏有多喜歡徐大學士了。
    “咦?”
    阿綏翻到書頁第二張,發出驚訝聲。
    雲挽不解:“怎麽了?”
    隻見阿綏抽出裏麵刻著價格的竹牌道:“阿娘,這書好貴啊,一本竟然就要一貫銀子!”
    他半掩著唇小聲道,眼眸睜大,表情難掩震驚。
    雲挽也覺得貴了,不過,“徐大學士的注釋本自然要貴些。”
    畢竟是當朝有名的大儒,滿腹經綸,曆經三朝,曾多次任帝師一職,如今桃李滿門,對四書五經一類的書都有獨到的見解,閱之受益匪淺,因而受無數學子追捧。
    賣的貴些倒也能理解。
    但小小年紀就已經從母親身上明白錢財來之不易的阿綏不理解。
    他皺著眉老氣橫秋道:“可這也太貴啦,普通的才一百文,這裏是好幾倍了!”
    說完他失望地搖搖頭,悄聲對雲挽說:“阿娘,咱們以後不來這家店了。”
    “為何?”
    阿綏小表情複雜不已:“因為這家店的老板好像是奸商.......”
    雲挽忍不住‘撲哧’笑了,揪揪他的臉蛋問:“你知道什麽是奸商嗎?”
    “就是這樣的。”阿綏叉腰指著這竹牌的標價,神情雄赳赳。
    他義憤填膺道:“徐學士要是知曉拿著他注寫的書稿如此牟利,肯定很生氣!”
    雲挽好笑:“徐學士知道了生不生氣阿娘不知道,但阿娘能肯定的是,要是店家知道了你說的話定要氣死了,所以這話可不能隨便說了,尤其咱們還在人家的地盤,讓店家聽到了不好知道嗎?”
    阿綏忙點頭,虛氣小聲道:“我隻和阿娘一個人說。”
    “等我以後成為朝廷命官,一定打擊這等商販行為,讓我管轄的地方百姓都看得起書、買得起書!”
    雲挽點頭:“好!咱們阿綏有大誌向,阿娘相信你。”
    “時間不早了,咱們下去吧。”
    阿綏備受鼓舞,抱著書下樓付賬去。
    一門之隔的隱蔽茶房。
    室內茶香嫋嫋,溫暖和煦,唯有一旁伺候的人猶如置身寒冬臘月,膽顫心驚。
    嘩——
    一頁紙翻過,打破了靜謐的空氣。
    “江福盛,朕像奸商嗎?”
    景宣帝斜倚於榻,雙腿隨意交疊,一襲寬袍大袖墜於地,姿態盡顯慵懶,語氣悠悠。
    被點名的江福盛抬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強顏歡笑道:“陛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陸家這位小少爺還真是活祖宗,昨日‘行刺’,今日罵陛下是奸商,雖然外人並不知這家書齋背後的東家乃陛下,可以說是無知者無罪。
    但——
    怎麽就偏偏讓陛下聽見了呢?
    原本陛下隻是臨時起意出宮閑逛一番,之後頗覺無趣才在書齋落腳,沒想到竟聽了這麽一段小兒之言。
    景宣帝扯唇:“嗬。”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竟敢如此狂妄,還成為朝廷命官,先不說能否順利參加科考,就說能否通過三月後弘文館組織的學中考試還不一定。
    到時候可別考砸了哭唧唧跑回家。
    景宣帝冷笑。
    ‘啪’得一聲合上書,起身離開。
    見主子出來,七八個偽裝的侍衛放回手裏的書,扔下擦桌的抹布,陸續跟上。